“嗚--”


    黃昏降臨,教堂附近陰風四起。兩個年輕人跑了一路,氣喘籲籲,焦灼地望著帶路的黑鳥群。


    隻見這些詭異的鳥忽地變換隊形,擰成一個箭頭的形狀,俯衝下行。


    闖入視野的是高高低低的十字碑,仿佛千萬隻妖怪的爪子,伸長了要抓人。


    風卷著塵土和落葉撲麵而來。陳醒的喉嚨緊了緊,腿忽然發軟,腳底一滑,身子失了平衡朝下栽。


    若不是啟瀾及時伸出援手,險些摔倒。


    少年麵無懼色地握著手槍擋在前,“陳兄別怕,有我在呢。”


    “墓地有什麽怕的,剛摔是被石頭絆了,哈哈。”


    明明踩著光禿禿的硬土,非要賴在並不存在的石頭上。陳醒就是不肯承認自己膽小,


    過去的這些日子,一起和敵人過招不下十回。眼下若貪生怕死,豈不是白磨煉了?


    壓住了內心恐懼要重新往前走,耳邊又冷不丁傳入重重的一聲:哢!


    聽起來有些許熟悉,像是鎬頭挖土的悶響。正當他豎起耳朵準備迎接第二次,那奇怪的聲響忽地又毫無征兆地停了。


    按理說,燕京大學的考古係的學生分辨鎬頭之類的聲響並不難。


    別人常年跟著老師去山野考察,日子長了總也積累不少經驗。


    陳醒是個例外。不信鬼神,骨子裏卻對生死忌諱多多。二年級了還沒膽量下到墓坑去。遇上挖墳更是躲得遠遠的。


    眼下,腦海裏不時回響起鎬頭挖土的聲音,陳醒也辨不清是幻覺還是真實,一時間又陷入了迷茫。


    “小瀾,右側後方好像有人挖土,不,是挖墳墓!”


    啟瀾毫無察覺,依舊在前探路。聽同伴一喊,登時回過頭來:“我怎麽覺得是風吹石頭??這風挺大呀。”


    一語未完,這聲音忽地放大。


    他們小心翼翼地尋著它的源頭,一塊一塊的墓碑挨個地找。


    放眼望去,靠東的角落,十來隻黑鳥在盤旋。這種依傍墳場而生的動物對某種氣味很敏銳,隔了老遠都能趕來。


    走著走著就不安起來--


    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掄起鎬頭,對著一處潔白的大理石墓碑連續用力砸,光滑的碑麵布滿了裂紋。


    而墳墓的主人,正是唐悅嫻。


    生前樂善好施,卻遭受算計,死後還要受辱。


    啟瀾氣惱不過,舉著槍正要上前,陳醒連忙拖住,“鐵打的鎬頭可不是吃素的,挖土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再不管,悅嫻姐的墓就毀了!”


    “你先別激動,”陳醒揪住不放,“有人朝這裏來了!”


    二十來米之外,滿布枯草的小徑,出現了一個慢慢走近的身影。


    麵目看得不甚清楚,卻能分辨出對方手裏抱著圓圓的發著黃光的東西是燈罩。


    “是之前守夜的老伯,我不會記錯的。”


    “這動靜大,老人家耳朵不靈都聽得到,你剛才還非說是風在吹石頭。”


    越來越近的燈光照亮了附近的樹和石碑,鎬頭聲再次停止。


    那個一直埋著腦袋的人轉過身。帽子很低,下半張臉又包在圍巾裏,隻露出眼睛和鼻子。


    守墓的老伯目光一觸到被砸花的石碑,生氣地喝道:


    “你是誰?為何要破壞唐小姐的墓?”


    “看墳的糟老頭子,還真把自己當土地公了,少管閑事!”


    “神明在上,你敢!”


    大個子掄起鎬頭,粗暴地砸過去。一個少年忽地從旁邊閃出,拖著老人朝下一蹲,躲過。


    隨即,他又快速起身,投出一把匕首,正中大個子的胳膊。“哐啷!”鎬頭掉在地上。


    啟瀾反手就是三拳,又抬腿踹了一通。


    登時,哀嚎聲如殺豬。大個子擔心麵罩掉落,兩手死死捂住臉,身子如擀麵杖在不停地滾動。


    “啪!”


    翻滾時,一個小本從褲兜裏掉了出來,落到陳醒腳邊。瞅著眼熟,彎腰撿起。


    似曾相識?!


    他連忙伸手去摸口袋,掏出一本差不多的。秦鋒遺忘在小美家的證件,已經被用來唬人好幾回。眼下,正好和撿到的這本對照。


    除了名字和職務,印章都是一模一樣的。陳醒大聲把證件上的內容讀出來。


    “原來是警察局的便衣!”


    啟瀾聽完忍不住朝著地上的人又補了一腳。


    “誰讓你來破壞悅嫻姐的墓碑,安的什麽心?”


    地上的人隻嘴裏嚎叫,假裝沒聽見。


    旁邊的老伯氣得渾身發抖,罵他缺德,顫抖的手撿起地上的煤油燈要朝便衣的頭上砸去,嚇得對方連連求饒:


    “上頭派我來把碑砸了,通知報館明兒讓新聞見報,別的就不知道了!”


    “嗬,”陳醒冷笑著把便衣的證件塞進自己的兜裏,“是想放出消息讓章醫生知道,再抓他吧?”


    “算盤打得真美,我偏不如你們的願!”


    啟瀾用槍抵住便衣的腦袋,命令其站起身。陳醒摸出白芷的藥包,找了一顆藥丸快速塞到便衣的嘴裏。


    對方眼睛一鼓,拚命掙紮著想把藥丸吐掉,卻是徒勞。那藥丸不是尋常的材料,沾到舌尖就化作了水,直奔著喉嚨去。


    “老實點,不得喊叫,亂動!否則不給解藥,死路一條。”


    便衣如霜打的茄子,就蔫巴了。


    老伯伸出滄桑的手,用袖子將石碑上的泥沙擦了又擦,歎了一口氣。


    “快四十九天了。唐家二小姐和我約了明日來,估計那位先生也會到。差點就要被壞人害了。”


    小夥子們齊聲向守墓的老人告辭:


    “我們先押著他回去,您多保重!”


    “多謝兩位小先生!我馬上去給唐老板送信!”


    老伯從教堂後邊牽了一匹棕色的馬,揮著鞭子朝著市中心的唐宅走了。


    啟瀾盯著便衣的一舉一動,以免路上節外生枝。


    陳醒沒有武器,就把鎬頭攥在手裏轉著玩。至於那藥丸,是白芷專門配了給啟瀾治療體內的殘毒的。對皮外傷不但無效,還可加重症狀。


    便衣吞了藥,隻覺得從胃裏到喉嚨都冰涼,四肢卻發熱發脹,以為藥性發作。一路上乖乖聽話,生怕他倆不給解藥。


    他們三人從深巷子裏繞了一圈,到了警察局的後門處。


    “聽好了,”啟瀾的目光如刀,刺在便衣的臉上,“回去怎麽圓話就靠你自己了。”


    “好......解藥呢?”


    “得看你的表現,表現得好,自然有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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