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細細碎碎地撒在冬天結冰的河麵上。


    啟瀾沿著馬路走向河邊,瞥見對岸有個熟悉的身影在晃,一時辨不清發生了何事,隻得加快過橋。


    “咚!”陳醒一手放褲兜,另一隻手撿起河灘上的拳頭大的石頭,用力投到水麵。


    啟瀾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四處望了望,不免焦慮。


    “怎麽隻有你一個?”


    “阿姨藏在樹後邊睡覺呢。我在這等了大半天都不回來,你小子到底上哪兒了?”


    “剛才那個哭的孩子是一堂的徒弟,總算是找著他了,剛送去涓涓姐家......”


    不等把話說完,陳醒就擺擺手,“先把林小姐的媽媽送到白家醫館去吧。回頭我們再過去看看。一個傷員交給兩個小孩子和一個大姑娘,實在不放心。”


    既然城門不好出,警察們也查得緊,暫且躲一躲風聲也是明智之舉。兩人低聲商量了一會,就背著林太太繼續抄小路往城東的廢舊教堂方向走。


    過了晌午,太陽光逐漸暗淡。醫館在舊教堂的後方,大部分被遮蓋,光線不明。才過了三點,已經有好幾處房間陸續點了燈。


    啟瀾和陳醒趕到時,偌大的二層客廳就隻有林覓一個人在坐著發呆。


    聽到有個熟悉又親切的聲音在喊“覓兒”,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擦了擦眼角,瞬間就熱淚盈眶。


    分別數月的母親!明明攢了一肚子話,眼下除了哽咽著喊“媽媽”,其他的一句也說不來了。


    從林太太閉著的雙目和發白的臉色,她猜到母親受了傷,不敢用力擁抱。原本要撲過去的雙手,直接轉向了旁邊的少年。


    “謝謝啟瀾,”她的目光盡是感激,“還有陳大哥,回頭我讓洋妞兒和你約會。”


    受寵若驚,原本鎮定的陳醒反而害羞起來:


    “強扭的瓜不甜的,千萬別勉強克麗絲小姐了。”


    等母親躺到床上,蓋好被,林覓才挨著啟瀾坐在床邊,舒了一口氣。


    “我媽媽的傷嚴重嗎?”


    “子彈取了,身體尚虛弱,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她的眼淚湧了出來。十月表哥中槍手術,媽媽都哭得幾乎要暈過去。現在從她身體裏用手術刀往外掏彈頭,想想都很疼很殘忍。


    沉默片刻,林覓拉著啟瀾的手,輕輕地說:


    “過一會我去看李炎,你放心我單獨進去嗎?”


    “必然不放心,”他開玩笑地裝作生氣,“留陳兄在這守著,我是要和你一起才放心的。”


    白芷捧著剛熬好的一碗藥汁,小心地上了樓。一處房門輕輕地打開,燈光照亮了床上睡著的年輕男人的臉。


    “起來,該喝藥了。”她緩步進來,把藥碗擺放在床頭的小桌,不忘在碗邊加了一粒糖丸。


    “小芷,謝謝你,我好了大半了。”李炎倚靠著床頭支撐著坐起,雙手去接藥。


    “要謝還是要謝小瀾哥哥,他送得及時。再遲一會,血出得過多,恐怕就沒救了。”


    等他把藥一口氣喝完,再吃糖時,她笑著遞來梳子和鏡子。


    “林小姐她待會來看你,趕緊把頭發梳梳,不然把人都嚇跑了。”


    聽說林覓會來探望,李炎趕緊抓著鏡子看了又看。隻見鏡中人頭發蓬亂,像是一片草地給風吹得東倒西歪。


    一時間也顧不上傷口未愈的疼痛,趕緊掙紮爬起來去洗漱。聽到樓梯的響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林家做了快五年警衛了,小姐走路是什麽聲音,他心裏有數。耳邊的腳步,有輕的有重的,倒像是......一雙人。


    忐忑間,門又開了。


    門口出現期待很久的少女倩影。隻是,她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少年。


    “小姐,你和小書生.....”


    有些話全部說了會難受,後半截幹脆就閉嘴了。


    “阿炎,”林覓笑笑,聲音柔柔的,“我看你好了心裏特別高興。啟瀾有事要單獨和你聊一聊,可以嗎?”


    人都到門口了,還談什麽“可不可以”。


    他機械地點了點頭,心裏一個勁地喊“不行!”


    眼看著林覓微笑著關了門,啟瀾搬了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李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抓起糖丸丟嘴裏嚼了起來。


    “找我有何事?”


    “阿炎,我找到覓兒的母親了,剛把她送來。”


    “你是如何辦到的?”他一臉詫異。


    “前天,你叔叔娶了小美姐,她幫的忙.....”


    關於林太太中彈和洪將軍疑似陷害林家一事,啟瀾猶豫再三,還是如實相告。


    話沒說完,李炎就咬牙“啪”一下把藥碗砸成了兩半。鋒利的碎瓷片把他的拳頭割出血來,也不覺得疼痛,繼續砸。


    “他不是我叔叔!畜生都不如,千刀萬剮!”


    “冷靜!”


    啟瀾抓住他劃傷的拳頭,“接下來局麵會更複雜,把身體養好,團結起來才能打敗強敵!”


    聽到響動,在樓上搗藥的白芷急匆匆趕來,一看到李炎的手在流血,趕緊用隨身的手帕幫他纏住。


    她弄不清發生了什麽事,但看兩個男人一臉沉默,也不好詢問,找了些藥膏給抹了抹,又退到門外。


    “嗚嗚--”


    等白芷一走,李炎忍不住跪地無聲地抹眼淚,哭得眼眶發紅發腫。


    “我太沒用了,像個廢物一樣躺著好多天才醒,結果太太遭遇了這麽大的危險.......沒臉見少將大人了!”


    啟瀾彎腰收拾地上的碎片,輕聲勸道:“大家都不會怪你,起來吧。狙擊手是詩安父親派來的。到底背後的動機是什麽,還得靠我們自己查。”


    “你那晚都親眼看到了嗎?”


    “沒有,”啟瀾歎息,“現場的事,恐怕得問詩安。”


    “對了,”李炎忽地止住哭聲,從枕頭下翻出一塊手帕,“上回她給了我這個擦眼淚,洗幹淨了一直沒還呢。”


    看著啟瀾有些不自在,他趕緊解釋道:“不是讓你去送。我知道你不方便,咱的覓覓大小姐若是看到你去找她,那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哎,你聲音小一點好不好?”啟瀾不覺又冒出冷汗。


    剛才打了個藥碗,白芷都聽得到。


    現在李炎說得大聲,還這麽直白,萬一林覓在附近,產生誤解,哭一場鬧一場,豈是三天五天能和好的?


    “明天就去找詩安小姐。該說的話,我躺著的時候都天天想,滾瓜爛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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