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扇生鏽的鐵門橫在眼前。門上貼著的幾道畫著奇怪圖案的黃色符紙在風裏索索作響。


    隔了一陣子沒來,他幾乎忘了此地就是警察局專做屍體解剖的地方。


    剛一腳跨進去,就被濃烈的臭氣熏得睜不開眼睛。


    秦鋒連忙掏出手帕捂緊鼻尖,硬著頭皮往裏走。


    屋梁上的電燈照著牆角的一張高高墊起來的木板。驗屍官正埋頭忙碌。


    屍體被白布蓋著,唯有一雙變形的赤腳掉在木板邊沿,格外詭異。


    他瞪大眼睛,目光定在了十個腳趾上:歪斜,鬆散,一多半的指甲都脫落了。


    “把布拿開!”


    “剛查驗完,沒法細做......”驗屍官轉身,半張臉包在嚴嚴實實的口罩裏,一雙小眼看上去懶懶洋洋,似乎在找借口。


    “怎麽可能!我這就做給你看!”秦鋒怒從中來。


    白布的一角被他攥緊,抬手扯,卻像是被什麽掛住,用力拉了拉,才掀到了地上。


    “喲,皮膚都被刮下來了!”


    驗屍官驚叫完,盯住粘在布上的血肉斑塊,眼裏全是駭人的神色。


    一看屍體的現狀,秦鋒就禁不住想起了烹煮過度的豬排骨--大塊的肉都碎了,掉落。骨頭也煮得發白發黃。


    “我有個疑問,地下室冷,透風。現在還是寒冬,怎麽不到半小時,犯人的軀體就爛成一堆了?”


    驗屍官退到旁邊,擰開一瓶酒精朝四處噴灑,驅散空氣裏的腐臭味:


    “我也挺好奇,幹這行十來年的頭一遭!哪怕把下葬三個月死人的開棺,大部分也比眼前這個保存的好些。”


    若說狙擊手死得蹊蹺是一怪,比起半個小時內加速腐爛則算小巫見大巫。


    秦鋒眨也不眨地看著死者的頭顱。整個臉龐發黑發紫,眼睛也深陷進去,變成一對恐怖的大窟窿。


    “初步檢查有什麽發現?”


    “像是中了毒,或許是十分罕見的毒。喏,銀針插進去都黑得發亮。”


    他套了手套,接過驗屍官遞來的一把銀針細細端詳。其中有兩根沾了黏黏的東西,暗黃色,必然不是凝固的血液。


    “這兩根紮過哪個部位?”


    “我記不得了,回頭記起來再和您講細節。”驗屍官端來一盆水,低頭用肥皂搓著手。


    “找把沒用過的解剖刀給我,快!”他低聲地命令道。


    “您要取哪個器官?!我來吧?”對方洗到一半不得不停了下來,顧不得滿手泡沫地找工具。碰上較真的上級,敷衍肯定行不通。


    秦鋒也不嫌血腥,拿著刀尖在屍體渾身各處戳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雙手都酸麻了,才在心髒的位置取到了與銀針上一模一樣的黏液。


    二話不說取了心髒放進玻璃罐子裏,又從櫃子裏翻找出一些自己上回來存下的防腐藥劑,兌水泡好。


    看他做得很流暢,驗屍官驚得目瞪口呆:“秦公子,您留洋時也學過處理屍體的一套方法?!”


    “看書,再觀摩別人,練習多了自然就會了。”秦鋒嘴上輕描淡寫,心裏卻生出重重疑問。


    離開前狙擊手雖是手腳捆綁,樣貌乍看去還像個活人,隻不過差了一口氣。


    一定是有人暗中放了毒藥,才會迅速發生屍變。有沒有可能,囚犯是被毒死的?毒藥不僅致死,還能致腐?


    而他的記憶裏,似乎真的存在這樣類似的一種藥劑。操作它的人,貌美如花,卻長了一顆堪比蛇蠍的心。


    兩年前在異國的某個深夜,一覺醒來,枕邊的丁浣不見了。


    或許是走得大意,她落下了一份資料在地板上。秦鋒掃了一眼,竟然是近期在實驗室拿籠子裏的小動物做試驗的記錄。


    好奇地翻了翻,英文密密麻麻地寫著老鼠,兔子和青蛙服用藥品後身亡,在常溫下變成骨架需要的時間差異.....


    她和朱涓涓都學的化學製藥,可無端地拿活生生的小動物作犧牲品,過於殘忍了......


    不久丁浣回房,若無其事地躺好,卻不知枕邊人早已被嚇得毛骨悚然。


    他記不起是何時又睡了過去,隻依稀想起次日起床,一張美豔的臉映入眼簾,丁浣抱著枕頭睡得香甜。地板上的材料不見蹤影。


    他一度懷疑,白天精神過度緊張勞累才會在夜半做的噩夢。畢竟,世上哪有如此可怕的藥呢?


    驗屍官見秦鋒愣站著,連忙推了推他的胳膊低聲提醒:“快到時間了,求您別神遊了!”


    “收拾收拾,走!”他暈乎乎地應道。


    “屍檢報告還沒寫完--”


    “不用寫太細,我來吧!”


    秦鋒抓起桌上的一張大半空白的材料紙,握筆唰唰幾下,就劃了句號。


    頂著一身熏人的氣味,他捧著報告回到會客廳門口。離著三米多的距離,站得筆直,不再往前一步。


    一來怕臭到小美,二來怕洪將軍揪住漏洞不放。


    “冒犯二位了,報告放這裏,告辭。”


    話音剛落,恰好洪將軍的目光掃過來,秦鋒頓時如同老鼠見貓,丟下東西落荒而逃。


    瞅見大院子裏有個沒人的角落,遇見救星一般地奔過去吹風。恨不得吹下一層皮,把惡心的味兒去掉。


    劉警長不知何時已經轉到此處,看到有人在風裏像個呆子一樣站著不動,習慣性假笑了幾聲。


    “哎呀,怎麽比掉茅房了還臭?”


    “囚犯不但死了,還爛了,白日見鬼!”


    “我剛聽驗屍官說了,”劉警長的一雙眯眼綻放出精光,“你和洪將軍怎麽解釋的?”


    “我沒親自去解釋,直接給報告。初步結論是囚犯重傷加嚴刑拷打身亡。保存條件有限,檢查水平有限--所以就爛成一團泥了。”


    “胡說八道,你是在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老狐狸的鼻子差點氣歪--沒料到秦鋒跟自己混了三個月,臉皮倒是練厚了,拉師傅下水,推諉責任做得毫不留情。


    “劉前輩,西方人把這種稱作風險共擔。簽的可是你我兩個人的名字。洪將軍再大的火氣,也不至於為了一個囚犯,把我倆都拉出去槍斃呀。”


    聽了解釋,劉警長的怒氣消去了一半,仍然半信半疑地盯著他。


    “萬一要抓個主要責任人,還不是先追究我?


    “放心,到了那種身份地位的人,麵子為大,不會和小人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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