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看人下菜慣了,抓捕嫌犯也絲毫不含糊。


    鑒於顧啟瀾是通緝了大半年的頭號“要犯”,畫像就一直畫像修修改改,不斷更換畫師。


    終於比照及京城當紅男旦玉官求了一個形似,差強人意。


    最新的這一張剛趕出來,就專程派了年富力強的趙副隊長一路打馬飛奔送到城門口。


    一瞧見高頭大馬,守城門的長官揣測著來人的身份,不敢怠慢,起身親自去迎接。


    巴掌大的地方迅速騰出了位置,擺了幹淨桌椅,捧上熱茶與點心。


    剛一聊逮捕通緝犯的事,趙副隊長就不屑地笑出了聲:


    “活了大半天,就抓了個教書匠來糊弄我們,嗯?”


    “抓錯放了就是。”


    “盡快抓住章醫生,不然惹了上頭不滿意,當心一個命令換了你。”


    “明白了。”


    趙副隊長說完就躍上了馬,不落座,也不喝茶,好像有更重要的公務要趕回去辦。


    拚命朝著馬肚子揮了一皮鞭。馬蹄噠噠地響,眨眼工夫跑遠了。


    長官忍著脾氣挨了一頓訓斥,不服地瞪著那個越來越小的背影吼道:


    “隻不過是一條狗罷了,有什麽好神氣的!”


    罵歸罵,對方指出自己工作的疏漏也是事實。


    擺了擺手,讓手下把教書先生的繩子解了。一家老小難以置信地圍住被放回來的當家人,又是一頓喜極而泣。


    新貼的畫像上,漿糊還未幹。


    出於好奇,長官湊近,睜大眼睛把畫像上的通緝犯瞧了又瞧。


    又不是江洋大盜,有什麽可怕的?


    警察局的那幫人就愛小題大作,欺軟怕硬。


    城裏成群的黑幫惡棍都自由自在,反而是一個治病救人的醫生和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被貼到了城門口最顯眼的位置。


    出了城,陳醒摔了跤稍作休息,又精神抖擻爬起來繼續帶路。


    走出一百多米,後邊並沒有可疑的人盯著,就領著兩個同伴一齊鑽進了路邊一片樹林。


    樹林以鬆柏樹為主。不怕寒冬臘月的西北風和冰雪,不失為一個掩護的好去處。


    滿眼都是蒼翠的枝葉,織成一張寬大的“青幔帳”。


    三人在裏邊隱藏著,等待陳太太和林覓坐的牛車經過。


    行程倉促,匆匆搭車的啟瀾與章文軒隻來得及帶了武器和醫藥箱這兩樣重要東西,吃喝的一律都沒準備。


    在車上顛簸了一路,加上在臨時檢查處排隊耗了近三個小時,兩人都有些腿軟了。


    冬天萬物蕭索,鳥雀都難見蹤影。


    此地不比秋天的森林還能撈點野果子充饑。無任何吃的。


    啟瀾捂著肚子靜坐,章文軒蹲下打盹,肚子裏不時傳出咕咕的聲音。


    多虧了陳太太帶了一籃子連夜烙的大餅和煮雞蛋。


    林覓的飯量小,大部分食物都被陳醒吃了,到午後也飽飽的。


    陳醒同情地看著眼前餓得頭昏眼花的朋友,自覺爬到樹上去掏鬆鼠窩裏的鬆子。當務之急是不讓他倆餓壞了。


    然而天寒地凍的,鬆鼠窩藏得也深。一口氣爬了三棵樹都尋不到一個理想的“存糧地”,隻好把目光瞄準了最高最粗的樹。


    那棵樹是難見的古樹了,寬得需要四人手拉手才能繞它一圈。高更是不止二十米。


    他擦了擦手掌心,吭哧吭哧地貼著粗糙的樹皮往上攀爬,手心都磨破出血了,才站到了一個足以“一覽眾人小”的位置。


    憑著自幼在田野山間積累的搗蛋經驗,陳醒在高樹上朝南的那一麵發現了一個隱藏極好的鬆鼠窩。


    他用雙腳牢牢地勾住樹枝,靈活地側傾著身子,朝一個蓋滿了鳥毛和枯枝的小小黑洞伸進了胳膊。


    那洞口看著不深,探下去卻摸了好一會才抓出來十來個鬆果。


    原來小動物存糧過冬的辛苦一點也不比莊稼人少。


    頭頂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仰麵一瞧,三個帶著毛茸茸尾巴的小家夥警惕地站在樹枝上,黑而亮的小眼睛盯著掏窩的人類,吱吱叫著,好像非常生氣。


    陳醒難為情地把口袋裏的鬆果退回去一多半,歎了歎氣:


    “小鬆鼠,先找你們借點糧,回頭還上今年新收的玉米粒。”


    話音剛落,就刮來一陣大風。


    一塊花布在空中翻了幾個滾,最後被一棵粗壯的大古樹給掛住了。這布是陳太太特地送給林覓的,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小瀾快瞧瞧,你女朋友的頭巾怎麽突然飛過來了?”


    聽到他的念叨,啟瀾睜開了眼,也被頭頂飛來的頭巾怔住:


    “陳兄,覓兒可能遇到麻煩了,我得趕緊想辦法幫她平安地出來!”


    沒了頭巾做掩護的林覓,光潔白嫩的皮膚和明媚的五官一覽無餘。


    四麵八方登時有數不清的目光射了過來,聚在了少女的身上。


    分不清那些男男女女的眼神裏是好奇,妒忌還是不懷好意。


    如芒在背,她慌得手腳無措。


    “孩子,快上車!”


    陳太太把林覓護在跟前,一步步擠過人堆。


    趕車的也熱心地幫忙把牛車靠近,打起簾子讓她們上來。


    從早晨到晌午,檢查處前邊排著的隊伍緩慢地挪動。


    淩亂的腳印和車轍在地上覆蓋了一層又一層。四周除了風聲,就是小聲的各種抱怨和咒罵。


    在場的以莊稼漢和小商販居多,很多人大字都不認得幾個。在人堆裏挨個地找戴眼鏡的,比上山捕稀有動物的難度還大。


    搖旗子的士兵跑來跑去喊了幾個小時號子,口幹舌燥。


    後邊的隊伍還這麽長,他們自知吃不消,就重點檢查二十歲以下的少年人和戴眼鏡的青年人。車裏是老人,女人和小孩的,粗粗掃一眼就行。


    歪歪扭扭的隊伍從蝸牛變成了蜈蚣,挪動得肉眼可見地快了。


    京城的大學和中學早放假十來天了,士兵們雙眼都望酸了,也找不出一個讀書人模樣的。


    長官坐著喝到一壺茶見了底。水灌多了容易內急。


    他小心翼翼地把桌上夾在登記簿裏的一樣東西抽出來,塞進貼身衣服的口袋,才放心地離開。


    “我要到外頭的鬆樹林去。回來前隻準放女人和小孩老人走。”


    “是!”


    守門的士兵敬完禮,兩道大門先後開啟。


    長官迫不及待地穿過拱形的洞口,連走帶跑地鑽進離城牆最近的一處小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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