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說來慚愧,我都好久沒去看望章老先生和太太了。”


    啟瀾紅著臉低下頭去,不知該不該接受這個搬家的建議。


    多日不見,學業也荒了。一想起就自覺對不起恩師的期待。


    老人家不但收留了他管吃管喝,還介紹了一份在女子中學教書的安穩工作。就連考大學的複習資料也慷慨相贈。


    平心而論,他願意心無旁騖地讀書,做做學問。


    隻是世事多坎坷,風暴一個接一個。昨天懵懂的少年,在風雨中逐漸變為勇敢的戰士。


    他不怕子彈,也不怕死亡。怕的是自己珍視的一切親情和友情在無情的槍林彈雨中化為烏有。


    “章兄,我們找一兩裏路之內的。太近了,萬一趕上搜查,相連的房屋裏的人都會被理所當然地牽連。”


    “我們還去悅嫻留下的院子住一段時間吧。距離和你說的差不多。”


    “我和陳兄去過,位置挺安靜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應該不會,連悅姍都沒發現她姐姐買了這一處小院子,外人不可能清楚。”


    窗外一聲洪亮的雞鳴。


    破曉到來。沙發上的兩個人都輕輕地起了身。


    “沙沙!沙沙!”


    習慣早起的石媽已經離了房間,拿著掃帚一絲不苟地清掃大門口的積雪。


    清晰的掃雪聲提醒他們,該走了。


    經過樓梯處,章文軒忍不住抬頭去看臥室的門。門關得很嚴,窗戶也沒燈光,裏邊的人還沒起床。


    他歎了一口氣,慢慢地開了門走,留下少年在後頭。


    “石媽,我們告辭,您和小美保重!”


    啟瀾和老傭人道過別,看到她的兩個眼圈紅紅的。


    因為看到章文軒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他連忙拔腿就追,來不及多問。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老傭人抹了一把淚水。


    “小瀾,以後你和章醫生再來,可能就找不到我們了......”


    出了胡同,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小路走,卻不約而同聽到了東邊的教堂在敲鍾--


    。鍾聲一下又一下,敲打著一顆失落的心。


    章文軒扭過臉,鏡片後的眼角流出一行溫熱的淚水來。


    好一陣沒去看悅嫻了,不知她的墓碑上有沒有人去放上喜歡的花朵和點心。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往鍾聲傳來的方向邁出去,被啟瀾眼疾手快地拉了回來。


    “現在的你需要忍耐,等把壞人都幹掉了,再去教堂也不遲。悅嫻姐不會在意晚一點或早一點,她隻想著你平安無事。”


    “我其實一晚上都在想,自己活著的最大意義是什麽。現在看來,盡自己的一份力,把萬惡的幻藥破解了,解除無辜之人的痛苦,就是悅嫻臨走前最大的心願。”


    啟瀾有些動容,趕緊擦了擦眼睛,把淚水堵住。


    “我隻是納悶,幻藥為何會最早在酒店裏客人身上使用?難道不是用在嚴刑逼供的地方麽?”


    “你有所不知,悅嫻家的酒店,有專設的貴賓包廂。最初中毒的人,就是在那裏發現的。”


    章文軒一五一十地講述了自己和幻藥打交道的前後經過,聽得啟瀾皺起了眉。


    究竟是何人會進入城裏最好的酒店投毒?


    商場的敵人?還是客人的對頭?或者兩種都不是,隻為了隨機挑挑目標來試藥?


    問題是,他也在酒店裏做過一段時間的糕點師。那個地方不是街邊小店,哪裏能想進去就進去。


    最大的可能,就是內鬼所為。


    “章兄,酒店裏幹活的有沒有你熟悉的人?”


    “沒有。上次我們在樹上看到的那具屍體,說來也是酒店的廚師。可我就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有沒有人和悅嫻姐走得近?”


    “她是老板的女兒,酒店裏的人誰都認識。要說最關係近的,我也想不起了。”


    他這麽一講,啟瀾就更加困惑。


    不是不存在熟人作案可能,隻是從章文軒這邊找不出線索罷了。


    “要不我今天去找一找悅姍。你先去叔叔家待著,完事了我來找你。”


    章文軒沒有異議。啟瀾送他到了章老先生門口才轉身朝著唐家的方向奔去。


    天亮不久,街上沒看到幾個人影。少年一路走得飛快。


    那座大宅院在視野裏顯得尤其寂靜。


    屋簷和圍牆上落了很厚的白雪。啟瀾心情一下沉重,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悅姍出殯的那天。


    “喵嗚--”


    一隻渾身黑色的貓咪從道邊路過,落了一行梅花印。


    “小瀾哥!”


    貓咪的身後,一個穿黑裙的女孩緊跟著朝著他跑來,正是唐家的二小姐。


    “這麽早,你就出來了?”


    “可不是,巧克力它不老實,老早就吵醒了我,隻能帶出來玩一玩。”


    巧克力?!


    他看著悅姍,忍不住笑了。還沒見過誰給貓起這種名字的。


    唐二小姐的想法總是不同於常人。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低聲問:


    “你大早過來,是有急事吧?”


    “酒店裏的那些做事的,誰和你姐姐關係最近?知道的秘密最多?”


    “關係近的是有那麽兩三個人,”悅姍擰了擰眉,嚴肅地思考,“總不能每一個都懷疑是壞人吧?”


    “依你看,誰的可能性大?比如,內鬼--”


    這一問把悅姍給問懵了。


    自從得了哮喘病,她深居簡出了十年。除了帶著家裏的黑貓趁著人不多時出來玩耍,酒店裏去得極少。


    “讓我回去想一想,有了眉目再告訴你。隻要天氣不是很差,我每天這個時候會帶巧克力去門。”


    送走了悅姍,啟瀾心存疑惑地走向了自己曾經工作過,現在已經歇業的酒店。


    車水馬龍的場景一去不返了。


    他剛到門口不遠的地方,就瞥見了令人吃驚的一幕:


    有一輛汽車停在了酒店門外。一個男人穿著黑色的大衣,在車邊低頭抽煙。


    他不時地朝酒店的後門處看,似乎在等待什麽。


    帶著好奇,啟瀾躲在了路邊的大樹背後,盯緊了可疑的身影。


    按理說,酒店不營業,裏邊就不該有人。可就在他的親眼目睹下,居然會有一個人微微傾著身子,從後門出來了。


    此人並不高,年紀二十來歲,一雙靈活的眼睛,頭發梳得精致。


    “申先生!”他朝著黑衣人打了個招呼,“我有東西要賣。”


    兩人開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片刻之後,被稱為“申先生”的那一位,得意洋洋地從黑衣人手裏拿了一個小袋子,看著分量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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