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了玉官,秦鋒並不急著回去。


    並沒有很多事情是今天非做不可的。幹多幹少,錢一個樣。


    路邊,人來人往,車馬喧囂。


    他開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轉。


    風大了,太陽光漸漸暗淡了,又下車到臨近的茶館消磨時間。


    離黃昏還早。


    要了一壺上好的茶,擺上三五碟子的京味小吃,手拿一份當天的報紙。


    一般人都很享受這種狀態。


    然而麵前一杯茶還沒涼到可以入口的合適溫度,他就坐不住了。


    口袋裏的那副畫像,真邪門了。


    明明一個下午都刻意不去想它,卻如同有人施了妖法,時不時地在他腦海裏蹦出來一個少年的影子。


    秦鋒下意識地又掏出畫像來細細研究。


    他一邊喝茶一邊使勁琢磨,這個叫顧啟瀾的家夥究竟是何方神聖?


    既然讓劉警長勞了大半年的神都還在外頭自由自在,肯定也不是平凡之輩了。


    茶館的下午,客人不多。周圍的好幾桌,座位全是空的。


    反而是這種安靜的環境讓人容易想到一些平時被忽略的細節。


    他雙手將揉皺的紙張用力地撫平,目光定在了畫中少年的臉上。


    眼睛乍看去沒有特別之處。


    盯久了,卻能恍惚地看見少年的眼角和眉梢尤其傳神。


    看畫的人不由得暗自吃了一驚:那眉眼確實和玉官很像。


    難怪身經百戰的老狐狸也在一副神秘的畫像前栽了個跟頭。


    那麽,除了唱戲的玉官,還有誰會生來帶有一雙如此有神而靈動的眼睛?


    秦鋒擰起了眉頭。


    看得越久,這畫中人的麵孔就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不是虛無縹緲的。


    他甚至有五成的把握,一定在真實的生活情景中見過,而且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坐久了,為了避免腰疼,他本能地站起身來舒活筋骨。


    這是出院以來第一次做拉伸運動。


    靜養了一段時間,忽然活動起來,難免會拉扯到之前受傷的地方。


    秦鋒感到腹部有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在傷口周圍漸漸地蔓延開來。


    中彈後做手術的傷口已經快愈合了。活動無礙。


    疤痕處有些癢痛,也是正常反應。


    但是,奇怪,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劍眉星目的少年的臉龐,如火花一閃而過。


    “那一晚送我去醫院的小子是誰?”


    “好像他和這畫像上的人長得有些相似呢?”


    這個困惑一旦產生,就揮之不去。


    秦鋒閉上眼睛,靜坐,繼續回想那一晚的事情。


    他於街角發現了神秘的人在搬運箱子。


    送走了何詩安和她的一個朋友,帶著手下的人再去察看,半路上就遇到了埋伏。


    除了他幸存,其餘的人都死了。


    那一夜是很絕望的。子彈不長眼睛,打進了他的肚子,血像六月的雨一樣想止也止不住。


    恍恍惚惚之中,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孩過來,主動送他去了醫院。


    隔著夜色,男孩的相貌細節,已經記不大清楚了。


    那人的聲音,倒是有些耳熟。他肯定自己之前聽過對方說話。


    “可是,我回國後並未見過很多人。不到二十歲的男人沒有幾個.....”


    一個接一個地排除下來,最後他能對得上號的,隻有兩個場景:


    “何詩安身邊的那個會開槍的男孩,怎麽老覺得他有些不太對勁?”


    “那天晚上她千萬百計要掩護他,難道是有隱情?”


    “送我去醫院的那個人,該不會是-”


    秦鋒回憶起此事,又忍不住想起了他住院時那個暗戀章醫生的護士小姐來。


    “小美....現在章醫生的日子不好過,她還好嗎?”


    傷口愈合了,不代表他們就再無交集。


    正好可以去醫院轉轉。


    唐悅嫻的車禍蹊蹺,或許能發現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但是,小美殺了老高的事是暫時給他幫忙瞞住了劉警長。


    他擔心章文軒受了失去未婚妻的沉重打擊,小美不忍心看他難過,必然會采取行動來替他出這口氣。


    章文軒雖悲痛欲絕,理智還在。他不必過度擔心。


    思前想後,秦鋒決定親自去看看小美。


    萬一這個傻姑娘又一時想不開,幹出比殺高隊長更出格的事來怎麽辦?


    再殺一個人,恐怕單憑他一己之力是難以壓下去的。


    醫院如平時一樣,臨近黃昏,門診的病人少了許多。


    急診的那間房門外,小美的身影在燈下顯得如此美麗。


    盡管不是第一次和她打交道,秦鋒依舊站在門邊悄悄地看了許久。


    她頭上的護士帽戴得端端正正,白色的護士服一塵不染。


    長長的黑發編織成精致的發辮,夾著一朵小小的絲絨花。


    小美並未覺察有個男人在附近偷看。


    她一下子彎下腰給疼得哼哼唧唧的傷員換藥,一下子又忙著給意識不清的病人紮針。


    忙來忙去,她的腳步明顯有些疲乏,就是賭氣似的不肯停歇。


    忽然間腳底一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想身後有人及時扶住了她。


    “是你?來這裏做什麽?不是已經出院了嗎?”


    她困惑地看著秦鋒,眼神裏沒有驚喜,隻有煩悶。


    “我來找章醫生。”


    這個理由找得天衣無縫吧?


    “他早走了。你不來看病就趕緊回去,我還有好多的病人呢。”


    走了?


    秦鋒不肯相信。一個名醫豈能因為感情受挫就輕易把自己的事業拋了的?


    “他去哪裏了?”


    “不知道。我還有事,不要再問了。”


    她下了逐客令。可他一點也不想走。


    “董小美,你是不是特別不待見我這個人?”


    “我對每一個看病的一視同仁呀。”


    “我每次看見你,都沒好臉色,”秦鋒不服地指了指她剛剛打完針的一個傷兵:


    “這個人,打針前都各種鬧,怕疼怕死的,你還笑著安慰人家呢。”


    小美聽了有些難堪。敢情他早來了一會了,躲在暗處偷看,關鍵還看得特別清楚。


    “你到底要幹什麽?再不走,我就喊人--”


    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不知是生氣,還是著急。


    秦鋒恍然記起,送他去醫院的人真真切切地和小美說過話,好像還是有些熟識的那種關係。


    他被送到急診室的那一晚,小美也是這麽忙,卻態度特別和善地接待了那個少年。


    哦,對了,她管他叫什麽來著--


    “小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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