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於芬寫完最後一份作業,把書桌收拾好,抱著本書就溜上了床。


    林覓無心做作業。為了不影響室友休息,單獨在過道裏點了盞蠟燭。


    就著不算明亮的光,她一手托腮,一手拿著筆給父親寫信。


    今年的局勢格外緊張,盼得母女倆眼睛都酸了,也難得見他一次。


    掐指一數,從過完年到冬天來臨,她就和父親待了三天。


    唯一的那次度假劃船,還因為啟瀾的出現讓她分了心,沒來得及和父親多說幾句話。


    她的信,寫了一頁又一頁。


    不僅要傾訴思念,還要請求父親大人改變主意,重新考慮和表哥的訂婚。


    林覓知道這麽做希望渺茫,但爭取了也就不再有遺憾了。


    甚至她都想好,有機會去找林一堂談談,看能不能各自說服長輩,把這樁強扭的婚姻給取消掉。


    李炎從電報局回來,在文墨路的入口,看到了一列陌生的車隊迎麵而來。


    車隊不僅長,還霸氣,像一匹匹夜出狩獵的狼,井然有序。


    他急忙閃開,躲到一棵大樹後麵,機警地觀察。


    最後的一輛車駛過。


    這車不是敞篷的,有完整的車窗。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靠窗坐著的女人,身子微微地傾著,臉上戴了麵紗。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女人旁邊的一個黑影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個男人戴著軍帽,但遮擋住了大部分臉,車內光線不明,看不清模樣。


    李炎的腦袋“嗡”地一響,像挨了一道雷電,在原地僵住了。


    他的心開始亂,伴隨著陣痛。


    記不清是怎麽回到林宅的。


    他沿著樓梯往上走,身後不停的有人在喊。


    “隊長,你怎麽這時才回來?”


    “太太讓我轉告你,今晚有事出去了。”


    “林少爺他那邊要不要去看看?”


    眾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弄得他頭暈腦脹。


    樓上燈亮著,臥室門沒關。


    李炎站在門外往裏看。


    梳妝台上,化妝品擺放的很淩亂。


    衣櫃敞著,一件件衣裙給窗戶進來的風吹得亂擺。


    看得出來,林太太走前是多麽地心慌和匆忙。


    這一晚,李炎舍不得白白地浪費掉。


    當前最重要的是尋到林少將的下落。


    雖然有句話叫樹倒猢猻散,他不認同。


    他願意做一隻忠犬,不論林家怎麽樣,都要守護小姐。


    夜半,林太太依然未歸。


    李炎站在林先生的書房裏,細心地查找一些和兵變事件相關的文件。


    他所做的其實是林一堂的分內之事。


    如果不是住院中,遇到這種情況大半夜也會把少爺喊過來商量對策。


    一疊疊文件迅速瀏覽完。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他的手指堅定地握住聽筒,裏麵傳來的聲音令他激動不已。


    久違的林先生來電了。


    “李炎,她們都睡了吧?輕點聲。”


    “少將大人,您還好嗎?報紙上的新聞我都看到了……”


    一陣沉默。


    林先生深深地吸了口氣,用一種不悲不喜的語調緩緩地答道:“我沒事。所以才打電話報個平安。”


    “電報的意思是?”


    “我打算提前到十二月一號回。八號把孩子們的大事敲定。怕等到年後變數太多……”


    李炎安靜地聽著,直到那頭的電話掛斷。


    訂婚的日子又改動了。不必延後到明年二月。


    他心裏湧上來一層失落:今天是月底,到訂婚日竟然不到十天了。


    離著林宅十來條街的何家大院,裏麵的人也輾轉難眠。


    何詩安和何太太分別在床上躺到後半夜,也沒有盼到何先生回來。


    詩安越等越心焦,又不好發泄,隻能對著身上蓋的真絲被子出氣。


    “嘶--”


    “嘶--”


    “嘶--”


    飛快幾下,她就把被麵剪開,撕成一條條的。


    下午她在客廳裏讀報,看到消息心裏大吃一驚。


    她認真地看了好幾遍,還讀出了聲:“江浙和福建籍……”


    這句話好像是一個赦免符。因為何家十八代都是正宗的北方人。


    詩安眨巴著大眼睛,轉著腦子想:“我家倒是不怕,林覓家就不好說了。”


    可是,父親晚飯後接到了個電話,就出門去了,不論母女倆如何問,他都說是公事。


    細心的詩安看到,他出門前,並未帶公文包走,卻反常地照了很長時間的鏡子。


    種種不好的猜想,令她心神不寧。


    她把被子撕爛,又從衣櫃裏拿出一條羊毛圍巾來剪。


    天亮了,她簡單地洗漱後,讓警衛送到學校,直接去找顧啟瀾。


    雖然她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但也不至於拒人於千裏之外:友情是百分百的。


    當詩安趕到辦公室門口,卻看到林覓正坐在裏麵,而顧啟瀾把一杯熱水體貼地遞到她手中。


    這種場合,還是回避了為好。


    她躲到了窗戶底下,想聽聽兩人會聊什麽。


    偏偏老天爺今天就是和她過不去。


    剛蹲下,程倩倩就抱著一大堆書走來了。


    “詩安,這麽早呀!”


    這一喊不得了,羞得她頭也不回地往教室跑,生怕給顧啟瀾瞧見。


    好在林覓和顧啟瀾一心一意地說補課的事,把這雜音過濾掉了。


    轉眼間第二次統考要來。


    林覓打心眼裏抗拒。上次的白卷陰影還在。


    因為交白卷影響了心情,出去散心又遇到了克麗絲,後來掉了帽子又認識了秦鋒,一連串的事情讓她應接不暇。


    她給父親的信足足寫了十頁,用掉了一晚上的休息時間。


    大概是缺覺的緣故,她在教室門外等著開門的間隙裏就睡著了,多虧他發現給喊醒,不然又得傷風。


    顧啟瀾昨晚也沒睡好。除了緊鑼密鼓地複習,還要操心讓林覓國文考試順利過關。


    讓國文小白在短期內進步快,絕非易事。


    他拿了書琢磨著,還借來程倩倩的教案細細地讀了幾遍。


    就這樣對難度大致有了個估計,厚厚的國文課本在他眼前變薄了:一份“攻略”出爐。


    當林覓看到他遞來的“攻略”,忍不住拍手讚道:“哇!好清晰。原來你這麽細心……”


    她湊近他輕聲說,“你要是早點給我這個好東西,我也不至於交白卷了。有個懂我的人疼著真好。”


    他邊拿筆備課,邊裝著很嚴肅的樣子:“這次隻要考及格,我就有獎。再交白卷,我就生氣啦。”


    她捂住嘴笑:他頂多就是說說罷了。


    不過林覓下了決心要努力:就衝著上次何詩安考全班第二,她怎麽也要趕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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