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山脈,西起張家口,東至山海關。山河交界,有古北口、喜峰口兩處交通孔道。


    而其自西向東,東段的海拔要低於西邊。


    九月二十日的中午,燕山山脈中,寬城鎮東的區域中,陽光從茂密的鬆葉林中透下來。


    三十餘名穿著土布軍裝的明軍跟著一名皮膚粗糙、矮壯的青年往前追蹤著。


    他們追上的是一條大魚。之前幾次交手,隱隱聽到“台吉”這句話。


    如果所料不差,應該就是朵顏部的察烏爾王子。帶隊襲擊富裕鎮的人。


    “停!”


    矮壯的青年豎起右手,輕輕的說一聲。


    山林中的腳步聲、呼吸聲立即消失。


    矮壯的青年正是林同,新軍營中的王牌斥候。從昨天開始的圍捕中,他屢次立下功勞。現在追剿察烏爾,便是由他指揮。


    林同在灌木叢,道路中查看了片刻,指著右邊的一條小路道:“往這裏追!”


    …


    …


    距離林同他們一個時辰的山林中,耗費一番力氣布置疑陣的察烏爾等人正稍作休息。


    “台吉,你說這次能不能奏效?”


    察烏爾接過親衛遞來的水袋,咕咚咕咚灌幾口。他的寶刀挎在腰間,背著的長弓,箭袋放在身旁的草地上。


    “應該能。這是我當年橫穿大興安嶺時向當地一個老獵戶請教的辦法。一般人根本沒法識破。獵狗都不聞不到味。”


    圍在察烏爾身邊的幾名“那可兒”頓時都小聲笑起來。


    “台吉天資聰穎啊,學什麽都是一學就會。”


    “我們朵顏衛將來有台吉帶領,肯定能成為三衛中的首領。”


    “哈哈。”


    幾人正說著話,留守在後方的一名崗哨飛快的跑過來匯報,“台吉,明人追上來了。”


    “這特麽的鼻子像狗一樣靈嗎?”正散坐在附近休息的朵顏衛戰士頓時紛紛抱怨起來。


    察烏爾臉色一僵,半響恢複過來,對看過來的眾人,道:“趕緊走。”


    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追擊他的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


    看來,故布疑陣不行,得用真的。


    …


    …


    林同率領的小股明軍斥候不久之後就綴上了察烏爾隊伍的尾巴。


    山林之中,舒緩的山坡下,可以看到他們分為兩撥人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一隊往南,往山海關那個方向的山脈而去。


    一隊往北,往大寧城那個方向而去。


    一名消瘦的青年拔出手裏的短銃,對著山林中就是一槍。


    “砰!”


    山林中回響著槍聲。這並非是要打中人,而是驅趕“獵物”,告訴它,我們來了。施壓心理壓力。


    消瘦的青年道:“老師,接下來怎麽辦?”


    他是畢業於新軍營初級學堂的魯詢,進入斥候營。他嘴巴比較甜,能說會道,得以拜沉默寡言、一臉生人勿近的林同為師,學習斥候技巧。


    這不是那種上課的師生關係。而是手藝傳承的那種師徒。


    其實,林同肯收下他,主要原因是魯詢是個話嘮,和他的好友李逍遙類似。


    林同麵無表情,站在山頂上看著山腳下分兵離開的朵顏人。


    魯詢自顧的道:“老師,那察烏爾王子挺厲害的。和我們玩心理博弈。往南走,是死路一條,早晚給我們逮住。往北走,那就是經大寧城逃回朵顏去。


    要是讓我選,我就選往南追。這什麽王子一看就是人傑,肯定不甘心窩窩囊囊的回去。”


    “廢話!”林同帶著明軍下山,然後留下兩人,交代他們等後麵跟過來的明軍主力分兵往南追。他則是帶人往北追。


    “老師,這…”


    林同這一路給徒弟念叨的煩了,道:“我管他怎麽想的?你知不知道大帥當日有多生氣?我不能讓察烏爾北返朵顏部,那是我的失職。他如果真往南邊走的,我最多明天就會折回來繼續追剿他。他跑得了不成?”


    跟在後麵的明軍都哄笑起來,“哈哈!”


    魯詢撓撓頭。


    …


    …


    林同確實追錯了。


    察烏爾大小也是個名人,怎麽肯如此窩囊的回去?那對他的聲望、形象將是致命的打擊。


    他在山中把明軍主力拖住兩三天。這能算什麽功勞?說出去要被人笑話死。


    林同於二十一日的中午,將分兵的約五十餘人朵顏戰士滅掉,折返回來,繼續主持追殺察烏爾。


    距離明長城還有三十多裏的地方,遠遠的似乎還能聞到大海的氣息。


    這一天以來,好不容易喘口氣的察烏爾帶著麾下剩餘的一百二十餘人停下來。


    因為,後麵留下來的哨兵再一次向他匯報:“台吉,明人又追上來了。”


    察烏爾英俊的臉龐此時胡子拉碴,眼睛發紅。他不僅連續的沒有休息好,而且壓力很大。個人形象自然就顧不上。


    他的鹿皮靴子在山中磨破,此時身上的衣衫都有些破爛,還有經過戰鬥後的血汙。


    如果說攻打富裕鎮時,手持長弓鐵箭射殺明軍的察烏爾就像魔戒裏麵精靈王子的形象,英俊瀟灑,貴氣逼人。那麽此刻,他的形象和獸人差不多,破破爛爛的,很髒。


    察烏爾點點頭,站上一塊山石上,對他的部眾們,高聲道:“


    朵顏衛的勇士們,又是那個明人追上來了。分出去的那隊兄弟估計全滅。咱們不能再跑了。得和他們鬥一場。我們朵顏衛的勇士,不時任人宰割的牛羊!”


    “台吉,你先走,我們掩護你。”


    被人銜尾追殺,誰不知道殺個回馬槍?誰又不想呢?那可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他們不是沒試過。隻是每一次都被明軍打的像狗一樣逃竄。他們白刃搏殺的技巧,並不見得比薊鎮軍高明。在明軍兵力占優有指揮的情況下,自然是戰敗。


    而現在,又到了此刻博命之時。


    縱然,這兩三以來被攆得像野狗一樣到處跑,察烏爾在部眾之中還是很得人心的。但是…


    察烏爾輕輕的搖頭,神情堅毅的道:“不殺掉那個明人,我們逃不掉。布置吧。”


    …


    伏擊的陷阱很快就布置下去。明軍的追擊隊伍,在下午四點左右如期而至。


    這個時間點是察烏爾精心挑選的。大戰一場後,可以借助於夜色脫身。


    在樹幹上,察烏爾張弓搭箭,對著明軍隊伍正中的男子,瞄準,鬆開弓弦。


    “嗖!”


    鐵箭如流星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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