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頌玄將阿依慕扶進屋後,掐訣檢查。


    完畢之後,他緩緩開口:“公主無礙,我將魔氣暫且壓製住了,待我去取得法器再為您清除體內魔氣。”


    “那多謝上仙了。”


    “公主剛才是有什麽事嗎?”


    阿依慕猛的站起,欲說又瞧著他身後的兩位侍女,便吩咐道:“你們下去為本公主備一件衣裳,剛才不慎在橋邊沾了水,濕了裙擺。”


    “喏。”


    待侍女二人出去後,阿依慕瞧著門外沒人,這才對萬俟頌玄道:“我今日才想明白一件事,比較懷疑娜達。”


    “此話怎講?”


    “據我所知,如果說凶手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哥哥屍骸全盤帶出,按理來說這麽短的時間內移屍,常人一般會想到的隻有男子,但是哥哥的房間明顯是從內鎖的,沒有經過允許是不能進去的,哥哥雖然……但是這關係兩國交好,肯定是不會胡來的,這話父王來時也是時時刻刻叮囑的,這樣子來說就隻有柔嘉和哥哥的貼身侍女了。”


    “公主對柔嘉公主有什麽了解嗎?”萬俟頌玄問。


    “柔嘉?上仙懷疑柔嘉嗎?不可能吧,我哥哥可愛柔嘉了,在阿塔國人人不知哥哥是如何寵著她的,就算再冷的心也是會被融化的吧,況且柔嘉這常年帶病的柔弱身子,決不會搬地起這男人的屍體。”


    “我隻是好奇他們如何相識的?”


    阿依慕皺眉,思索片刻後說:“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有一次我和其他三個哥哥在草原賽馬時,二哥哥在森林裏救下的柔嘉他們,自打那時哥哥便一直就跟在她身後。”


    “他們?”


    阿依慕點點頭,“我記得好像還有一個男子,當時聽柔嘉說是她隨行保護她的侍衛。”


    “那他沒來嗎?”


    “聽哥哥說他在中途因為保護柔嘉戰死了。”她撓了撓頭。


    “戰死?”萬俟頌玄倒是不在意,便轉向另一個話題,“那公主為什麽懷疑那個侍女?”


    阿依慕一拍手對她的猜測進行分析道:“娜達在侍女裏麵力氣可大了,曾經我不慎從馬上摔落,是她接住了我,關鍵是她還牽住了暴走的馬,再加上她是前幾天派到哥哥身邊的侍女,就特別奇怪,嫌疑很大。”


    聞言,萬俟頌玄不禁一笑,“公主就這般懷疑她?”


    “嗯,條件符合的,所以我打算派人回去查一查她的背景。”


    “公主看起來並未因阿吉茲的死而傷心,照理來說至少應該哭一下。”


    阿依慕樂了,轉身走到床榻上坐下,雙手撐在床央,仰著頭看向他解釋道:“其實麵對我哥哥,我挺不喜歡的,他荒淫無道,蠻不講理,殘暴不仁,若不是這王子的身份,早就已經是過街老鼠了,自小他便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和他並不親近,沒大感情,甚至對他的欺壓百姓的手段有所鄙夷,厭惡至極,奈何我父王對我說,再怎麽樣他畢竟是我哥哥,和我們流著一樣的血。”


    “那就解釋通了,公主且先派人去阿塔國查一查娜達,我先去取法器,順便再查一個人。”


    “誰啊?”


    萬俟頌玄眸子深邃起來,淡淡道:“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意想不到的?”阿依慕聽得懵懵的。


    “晚點過來替公主清除魔氣,我先走了。”


    “嗯。”


    說完,她對著萬俟頌玄笑了笑。


    ——


    酉時,阿依慕正沐浴更衣完,侍女便從外麵進來,對她道:“公主,在門口放著一封信。”


    “給本公主的?”阿依慕一怔,指著自己道。


    侍女點點頭。


    阿依慕戴好耳墜,走過去接過來拆開瞧。


    上麵寫著:酉時,蘭旭亭見,隻你一人。


    她疑惑,這信上未署名,會是誰呢?


    酉時?


    她掀眸問侍女:“現在幾時?”


    侍女答:“回公主,已是酉時。”


    “本公主出去一趟,你們不許跟過來。”阿依慕吩咐道。


    “可是公主……”侍女還想說什麽,卻被阿依慕打斷了。


    她不耐煩地揮手:“沒有可是!若是出了事,本公主擔待得起!”


    話落,她轉身走了。


    出了寢宮,往西走,說實話,自己來這皇宮也沒多少時日,蘭旭亭在哪都不清楚,還是自己沿途詢問宮女才找到。


    蘭旭亭附水而建,三麵都是草地和草叢花籠,各色各樣的花色,水岸邊還有一排排高大的柳樹。


    已是酉時,夕陽無限好。


    在亭中站著一個負手而立的女子。


    阿依慕就遠處打量她,這衣衫好像是——樂之。


    她欣喜地跑過去,還一邊喚道:“樂之!”


    樂之聞聲轉身,看著跑近的阿依慕。


    不語。


    阿依慕道:“樂之,你找我來有何事?是不是有線索了?”


    “沒有,是來幫你清除體內的魔氣的。”她麵無表情淡淡道。


    “不是頌玄仙上說晚點用法器來清除的嘛。”


    樂之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眸子裏帶著幾分不耐煩,“都說了,他有事情讓我來幫你。”


    阿依慕看著眼前的樂之,心裏感覺怪怪的,和以前的她不一樣,但是具體也說不上來,因為自己也沒和她說過多少話。


    “噢,那麻煩你了。”


    “站遠一點。”


    阿依慕乖乖的站出了亭外。


    樂之掐訣,一道紅光亮起,隨後便伸出一絲絲紅光圍繞著她。


    阿依慕感覺到自己雙腳慢慢離地,騰在半空中,自身周圍都是紅色光圍繞。


    然後手臂往後一拉,阿依慕皺眉,她感受到自己身體裏有什麽東西正在向外剝離出來。


    酥酥麻麻的微疼。


    不一會,一團團黑氣被抽出,然後聚集到樂之的手上。


    待抽完後,阿依慕身體穩穩掉落站住,微微有些踉蹌。


    樂之抬手看著掌上的那團黑霧。


    心裏不禁冷笑:就這麽點魔氣?算了,有總比沒有好。


    阿依慕見樂之站著不動,便捂著胸口湊近她,好奇地看著她手上的那團黑霧。


    “這就是魔氣?”


    樂之不語,手掌慢慢握成拳頭,瞬間,阿依慕便見那團黑霧鑽進她的掌心裏。


    “這……”阿依慕一怔。


    怎麽這就是修仙者?


    樂之餘光瞥了眼旁邊驚訝的阿依慕,嘴角上揚一抹壞笑。


    都到這裏了,就幫你一把。


    阿依慕見她不應,很是奇怪,便又喚了一聲,“樂之?”


    話音剛落,便見樂之轉身一掌打在自己胸口,阿依慕被震飛到地上。


    胸腔處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感,像是被一雙手活生生的撕裂開般的痛。


    隨後口中一甜,一口血吐在地上。


    “樂……”


    她臉上很快彌漫上了蒼白,額上細細密密的汗冒出。


    忽覺得眼皮好重。


    樂之對立而站,俯瞰她,眸子中帶著狠厲,殺氣。


    她抬手又準備一掌拍過去,腦中忽然一沉。


    完了!


    樂之擺擺頭將意識回籠,見狀眼睛瞪得老大。


    她在幹什麽?!


    她呼出一掌快要打在不知為何躺在地上的阿依慕。


    收不住了!


    突然,一道冬雪白色身影出現,抬手將她手掌抬起,那一掌打在了樹幹上。


    樹也是一抖,枯樹葉隨之猶如蝴蝶似的飄落,紛飛。


    樂之見狀心裏鬆了一口氣。


    還好,差點點又要被責罰了。


    那人急忙蹲下,扶起已經昏迷不醒的阿依慕。


    樂之低眸看過去,看見他懷裏抱著的阿依慕,她嘴角殘留的血漬,瞬間僵直了身子,大抵是猜到了什麽,眼眶裏慢慢湧出淚水在打轉,眼睫顫了顫,吞吞吐吐道:“主……主人,公主她怎麽樣?”


    萬俟頌玄收了法力,一手穿過阿依慕的膝蓋彎,以公主抱的姿勢站起。


    始終沒有回答她。


    樂之心慌意亂,急忙走過去解釋,“主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就……”


    萬俟頌玄眉目一轉,眸中冷漠的可怕,臉色變得十分冷淡,連語氣也比平常冷了幾分。


    “我隻相信我看到的。”


    話音剛落,就抱著公主離開了。


    就這一刻,樂之心裏仿佛被雷擊中了一般,腦子嗡嗡作響,手腳酥酥麻麻的冰涼。


    眼淚也特沒有出息一般,滴答滴答往下落,已經分不清是委屈還是難過了。


    為什麽?她明明沒有做這件事情,為什麽主人就是不相信她?為什麽每次都不信她!


    她抽吸著,咬著唇肉,淚眼婆娑的看著自己的手,是鬥氣一般,使勁的搓。


    都怪這雙手,若是沒有它,她是不是就不會傷人了?


    橘黃色的夕陽打在她身上,本是美好卻依舊掩飾不了她心底的難過。


    這一刻,她第一次感受到不被人相信的無助感。


    ——


    亥時,絳雲殿門外,淺灰色冰冷的石階上,樂之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開始冰冷刺骨,時間久了便也熱乎了。


    就不會覺得冷了,痛了。


    她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緊閉著的大門。


    恰巧趕回來的夫諸聽聞了此事,也趕來。


    就看見這一幕,說不心疼當然是假的。


    他趕過去,作勢伸手穿過樂之的手臂,想將她拉起來。


    卻拉不動一點。


    “你這是幹什麽?”


    “你不要管我了,我做錯了事,就應該承擔就懺悔。”


    夫諸歎了一口,“今日之事老朽聽說了,小狐狸,你和老朽說實話,真的是你打傷了公主嗎?”


    說到這裏,本來已經不傷心的樂之又開始難過起來,鼻間也開始泛酸,她轉過頭仰起頭看著夫諸,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咬著的唇一鬆,帶著哭腔的聲音:“我說沒有,不是我,你相信我嗎?”


    夫諸心頭一緊,慢慢蹲下去與她平視,抬手溫柔地擦拭掉她眼角的“金豆豆。”


    心疼道:“隻要你說不是你,老朽就相信。”


    樂之聞言看著夫諸一下子哭著笑出來,瘋狂的點點頭,“嗯。”


    終於有人相信她了。


    “那快起來。”


    樂之搖搖頭拒絕,“不行,起來了主人不會原諒我的。”


    “那你就說是老朽命你起來的,這樣就不怕他了,再怎麽樣老朽還是長輩,他還得聽老朽的。”


    她依舊搖搖頭。


    他便也無法了。


    “那就不要哭了,你看你本來就長得不好看,還哭真的是醜死了。”夫諸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你才醜。”樂之反駁道。


    “才幾天不見,你這狐狸嘴倒是比死鴨子還硬,算了,老朽進去和你主人說說,不許哭了,聽見沒?”夫諸說完還不忘威脅一下。


    樂之點點頭,聽話般的擦掉眼淚。


    夫諸這才起身,走近門推開進去。


    剛進門就瞧見萬俟頌玄正為阿依慕療傷。


    麵色蒼白,毫無血色。


    夫諸走過去,萬俟頌玄便收了法力,抬頭問:“你怎麽回來了?”


    “天界一日,凡界一年,封印不過天界幾個時辰的問題,難道老朽還不回來嗎?”


    “也是。”


    夫諸轉眼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阿依慕。


    “公主無大礙吧?”


    萬俟頌玄起身,走近夫諸回答:“我已為她療傷,隻是有一點很奇怪。”


    “哪裏?”夫諸皺眉問。


    “就在今日早晨,有人將魔氣打入公主體內,我本意托人去師尊那裏拿霜華清絮琴清除,不料恰巧遇見公主昏迷,之後便檢查發現公主體內魔氣沒有了。”


    夫諸一怔:“難道有人會吸食魔氣?”


    “無事,這件事情我自會查,明日還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嗯?”夫諸將目光落在他身上,眯著眼睛冷笑:“你小子,竟然還有事情會求老朽?”


    “難道不可以?”萬俟頌一手搭在他肩膀上。


    “可以,不過先說說看,老朽隻能盡量。”


    萬俟頌玄喚出一條長鞭,鞭身麒麟紋路,表麵濕漉覆蓋水膜,靈活性和可塑性極強,凝煉三千弱水而來。


    遞給他。


    夫諸低眸一看,麵色大驚,“這是弱水麒麟鞭?你用這個幹嘛?”


    “你已知曉樂之犯了錯,就應該受罰。”


    夫諸眉心一跳,“你用這個打她?”


    萬俟頌玄不語。


    “不行,小狐狸才那麽點修為,一鞭下去可能都半死不活的,況且她說了不是她,你這個做主人的就不能相信她一回嗎?”他很是著急,反複橫跳。


    “信與不信,已經沒什麽所謂了,明日十五鞭,一鞭也不能少,由你來。”語氣輕描淡寫。


    “十五鞭?”夫諸收斂了表情,嘴唇忍不住顫抖,語氣中帶著怒氣:“你瘋了嗎?!十五鞭?要不到五鞭她就魂飛魄散了,你還要打散她的屍體嗎?!”


    “我心已經決,不要說了。”萬俟頌玄甩袖便朝門而去。


    “公主不是好好的……喂!”夫諸大吼。


    眼見萬俟頌玄已經開門出去了,他急忙抬腳跟上去。


    剛出門的萬俟頌玄就撞見跪在石階上的樂之抬頭。


    二人視線相撞。


    她眸中閃著欣喜,欲開口喊他。


    萬俟頌玄立馬偏過頭,抬步離開,頭也不回,更是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樂之失落的低下頭。


    夫諸看了眼跪著的樂之,命令道:“小狐狸起來,快點,那種人沒心沒肺還有什麽求他原諒的?快起來。”


    “謝謝你夫諸大人,我這次惹主人生氣了,所以我還是跪著吧。”


    “他都要用弱水麒麟鞭打你了,十五鞭呐!你知不知道三鞭就讓你魂飛魄散了。”夫諸冷聲道。


    樂之沒說話,隻顧著低著腦袋扣著自己手指,許久才緩緩道:“沒關係,這是我的懲罰,犯了錯就應該得到懲罰。”


    夫諸閉了閉眼睛,真的好氣人,感覺自己要氣炸了!


    “你倆主仆就是瘋子!不管你們了。”


    話落,跺跺腳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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