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州城耀慈醫館內,被眾人擦洗幹淨、換好衣服的子言仍舊趴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大夫劉春臨打斷眾人七嘴八舌的嚷嚷,獨留小捕快陳述緣由,而後掀開子言後臀衣服,不禁暗自皺眉,這傷怎的這麽重,應是之前打的極重,而後未曾精心施藥調養,內外相交,以至於傷口糜爛,而今想要盡快痊愈更是極難,是誰這麽缺德呀!看過傷口,取出子言右手號脈,唉!邪氣入裏,再不施救,恐怕回天無術嘍!隻是這…算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劉大夫取來紙筆寫道:“皮膚損傷,複中風邪,侵襲經絡,漸傳入裏,內外相引,熱邪壅盛。取羌活二錢、防風二錢、川芎二錢、大黃二錢、法夏二錢、川烏二錢、烏草二錢、全蟲二錢、僵蠶二錢、蜈蚣二錢、蟬衣二錢、南星二錢、天麻二錢、白芷二錢、白附子二錢、甘草二錢、琥珀粉一錢、朱砂一錢,日服一劑,三碗水熬煮一碗,分三次服用。”而後遞給小捕快去抓藥、熬藥,並讓人喚來弟子門人,關閉房門,洗手更衣,取來瘡刀、三棱針、平刃刀、月刃刀、鑷子及熬煮曬幹的棉布等醫療器具。隻見劉大夫一針刺入子言耳後穴,確保其安然入睡,而後扒開子言身後衣服,完全露出子言身體,右手迅速取出三棱針刺破瘀滯,促使毒血完全流出後,使用平刃刀割除死腐餘皮後,利用鑷子夾捏餘皮頑腐,在使用鋒銳開瘡刀割除,待這些完全清除幹淨,取出針線逐一縫合,最後使用柳枝水擦拭傷口後,在利用棉布條綁紮。做完這一切,劉大夫深呼一口氣,擦擦額頭的汗珠,顯然這麽久的治療,他這副老邁的身體顯然吃不消!都說破壞容易建設難,救死扶傷難道不一樣嗎?殺人一刀足矣,而治病救人望、聞、問、切,針、砭、經、藥,不一而足。


    劉大夫開門出來,秦無炎在親衛攙扶下,立刻上前關切道:“敢問劉大夫,我這好友如何了?”


    “目前身上淤腐死皮已盡數祛除,隻是這病邪入裏,仍需精心調養,某雖已開方抓藥,盡心救治,但能否渡過難關,就看他自身造化了!”劉大夫沉吟道,


    “大夫,您一定要想想辦法救救他呀!多少錢都行!”秦無炎急切道,


    “此非錢的問題,也非劉某不盡力,而是我這醫館實在能力有限呀!”劉大夫回道,


    “稟將軍,之前那耀州知府派人圍困醫館,幾欲衝進門內,但皆被兄弟們擋了回去;而今更是來到門外,揚言若再不交出先生及一幹人等,否則、否則按狄國奸細論處,格殺勿論!”此時百夫長進來稟報道。


    秦無炎聽聞道:“大膽!不過一介知府而已,竟敢胡作非為,豈有此理!讓兄弟們打起精神!我就不信了,一幫土雞瓦狗,膽敢衝撞我北軍精銳!”而後瞧瞧劉大夫及其身後弟子門人,尷尬道:“讓劉大夫見笑了!”


    “秦將軍客氣了!”


    思前想後,繼續呆在這裏終是不妥,但眼下又能去哪裏呢?天色已黑,城門早已關閉,想出城也已經沒有機會,繼續這樣待著,豈不給人家醫館找麻煩。“狗官,真是狗官!走,我們去會會他!”一行人來到大門外。


    見大門打開,欲再次衝破阻攔的城衛及衙役頓時偃旗息鼓。瞧見來人,陸澄芝大喝道:“哪裏來的紈絝,膽敢私自調兵,還不快快束手就擒,交出犯人及一幹人等,本官念你初犯,既往不咎!否則,哼!”


    “呦!我道是誰這麽大的官威呀!原來是你呀!”秦無炎撥開人群,在親衛攙扶下上前走兩步,接著諷刺道:“想不到呀!真是想不到呀!當年犯顏直諫,誓誅汪顯通之流的陸大人也有今日呀!”


    陸澄芝驚疑道:“你到底誰是誰?如何知道此事?”


    “本紈絝姓秦呀,陸大人這個成不成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今天最好退回去,我便不再計較,否則可別怪小爺我不客氣!你用那瞎掰的理由定我朋友死罪,你真當這大周律法於爾無用麽!嗯?”秦無炎挑釁地盯著陸澄芝,


    聞言陸澄芝嗬嗬道:“大周的律法如何?還不容你來置喙!秦公子,本官也不是泥塑的菩薩、木雕的像,少來這套!”


    “嗬嗬,陸大人!你是在威脅我嗎?惹惱了本少爺,我可不管你是真菩薩還是假雕像,兄弟們上家夥!”“噌、噌、噌”,一連串拔刀聲,盡顯北軍精銳殺伐氣概,一眾城衛、衙役、捕快聞聲紛紛後退,直至陸澄芝嗬斥方才定住腳步。


    見此情景,陸澄芝麵帶微笑道:“嗬嗬,秦公子說笑了!本官怎敢為難爾等,隻是擔心您被宵小欺蒙,老元帥怪罪下來,某無從交代呀。既然公子執意如此,本官也不便多加阻攔!秦公子請!”


    秦無炎則麵無表情回道:“陸大人,還真客氣了!”而後揮揮手接著道:“我們走!”一眾官兵方才帶著子言、愛若及大山等人離開。待抵達城內驛館,秦無炎亮出身份令牌,驛丞即刻安排眾人房間、被褥、晚餐等一眾事宜。待飯菜上齊,眾人大塊朵頤,尤其是大山他們,恨不得將碗筷一同咽下肚。


    房間內,安子言睜開疲憊的雙眼,感受著棉褥、棉被溫暖的氣息,扭過頭看著陌生的房間。我怎麽會在這裏?我死了嗎?準備爬起身,卻不料牽動背後傷勢,“嗯啊!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我還沒死!”


    “你當然沒死呀!有本公子我在,怎能讓你這麽輕易死去呢?”一個走路姿勢怪異且熟悉的聲音道。


    子言一瞧來人,竟是秦無炎疑惑道:“怎麽是你?”


    “怎麽不會是我呀?要不是本少爺,你就真去見閻王爺了!陳初平那小子有軍務出去了,本少爺可是傷還沒好利索,私自來兵來救你的,你可要知恩圖報呀!”秦無炎道,


    “你又被打了?”


    “還不是你出的主意!私自調兵,回營後又被打了二十大板!這次可是真打呀!疼死我了。”秦無炎無辜道,


    “好好好,在隻要我不死,你說啥就啥,隻要不違道義,安某定當竭盡全力!”


    “這可是你說的哦,我可沒逼你呀!”秦無炎雙手攤開,狡黠道,繼而繼續道:“為你看過大夫了,情況不太理想!剛好父親來信,北境戰事已定,命我回長安休養,你和我一起走吧,等回到長安,有機會讓宮裏禦醫瞧瞧,定能藥到病除,可否?”


    “豈敢再次勞煩秦公子,還是送我回家吧!”子言懇切道,


    “你沒聽清我話裏有話麽?大夫說情況不理想呀,難道你想回去一命嗚呼麽?屆時你母親怎麽辦?家人怎麽辦?我的傻兄弟呦!”秦無炎不成器道,


    聞言甚是有理,隻是這人情欠的更大了,俗話說“世上之事皆可還,唯有人情最難還”,但當下這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無奈隻能答應:“那就多謝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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