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吩咐老陳頭將衣服分發眾人後,獨自一人來到糧帳,隻見裏麵層層疊疊、密密麻麻,放滿各種糧食,一種自豪感、成就感油然而生,心道這下踏實多了,再也不用擔心這些人挨餓受凍。也是從今天起,夥房不在直接熬煮麥飯,而是磨成白麵,加入黃豆、地瓜幹、南瓜或者鹹魚、醃肉絲熬成粥,以改善生活。中午則改為高粱或者蕎麥飯,晚上再加一頓稀粥,眾人難得吃得飽了飯,幹活也更加賣力氣。生活一下子仿佛按下快捷鍵,工程的進度都加快許多。安子言的生活則回歸往日悠閑,每日除了公務之外就在營帳裏做功課,《論語》讀完了就翻開《大學》,《大學》溫習結束,就打開《中庸》,若有時間就去文廟找劉誌遠,借了《管子》——《心術》《侈靡》《治國》等篇章修習,無論日夜皆勤加耕讀。老陳頭見了也是心疼得緊,每日傍晚前往營中添加燈油,一時間夥房的油料都短缺了。


    時間晃晃而過,屈指算算也有十幾天時間,城牆的修複早已步入正軌,進展也已超出子言預期,木質的排架早已搭遍城牆,城上的廢土也已清除幹淨,磚窯燒製的青磚在城根壘成好幾道牆,工人們開始重新夯土加固城牆基礎,看樣子再有一周左右便可完工,心中欣慰許多。這日,子言正在工地巡查,突然一位夥房的年輕小夥跑來告訴他,官府來人,聲稱要找他。聞言之後,子言轉身往回走,及至夥房前,果然看見幾名工房的胥吏在哪裏左顧右盼、不知所謂。


    那胥吏見子言靠近,其中一位上前一步問道:“你可是安子言,安秀才?”


    “正式,不知大人來此所為何事?”子言道,


    “也無甚要事,就是修成時間已近半,本人添為工房主事,特按縣尊大人之命,特來此核對賬目,並畫押簽認,還請安公子給予方便!”那主事道,


    “核對賬目,畫押簽認?”子言疑問道,“也好,您這邊請!”二人一起來到子言營帳,子言取出自己登記核準的賬冊遞給主事道,“此是我們領用所有物資的賬目,還請過目!”


    “哎~!安公子何必著急呢?”在安子言疑惑的神情中,主事從懷中掏出一本賬冊,遞在安子言身前繼續道:“這是官府記錄在案的賬目,還請安公子過目畫押!”


    子言雙手接過,翻看開來,這裏記錄了連日來城西這塊兒我們城工材料的每項支出和領用,其中包括木料、磚石、工具、營帳、糧食及其他各類雜項,隻是這數目,這數目實在是有待商榷。子言越翻越看,越看越翻,心道這賬目是哪個混賬做的,簡直、簡直是胡編亂造,瞎寫一氣,各類圓木累計二千餘根,青磚兩萬塊,石材一千方,糧食竟有萬斤,看著這些數目,已超出所領物資的一倍有餘,更甚的有些科目竟是瞎編亂造,子言看著看著被氣笑了,瞧見邊上笑嗬嗬的工房主事,收起情緒道:“主事大人,不知這賬目是何人編製,當真是天真無邪呀!此等大才呀,當是國之棟梁呀!”


    “嗬嗬,安公子說笑了!若確認無誤,勞煩公子簽認畫押。”主事笑嗬嗬道,


    “簽字畫押?主事當我安某人是不識數,還是傻子、冤大頭麽?豈有此理!”安子言冷冷道,隨手將賬冊扔向主事。


    “安公子莫要不識抬舉!簽還是不簽,安公子可要想清楚了、想明白了!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主事老神在在威脅道,


    “威脅我?嗬,主事大人當真好霸氣!請回吧!慢走不送!”子言指著營外道,


    “年輕小子,莫要後悔!哼!”那主事一甩袖子不善道,而後走出營帳帶著其他人一起離開。


    “一群什麽東西!真是枉為人子!”子言望著背影罵道,


    氣撒得快,報應也來的快,第二天起地痞流氓、乞丐流民、三班皂吏整日五次三番地不是侵擾找麻煩,要麽便是各種催工期、檢查問題,致使現場諸多役夫更是煩不勝煩,有些活計已無法正常開展,整個工程進度受到影響。現場幾個工頭幾次三番找到安子言訴說情形,要求聯係解決,子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他娘的都算什麽事兒呀!思索片刻後,言道:“我們不是都有木工隊麽?一人配一支長棍,有地痞流氓過來,先講,講不通就打,出事兒我擔著;對於乞丐流民,願意一同幹活的,就給碗飯吃;至於那些三班皂吏,我去解決。你們隻管幹活,其他置之不理,若問起,就說我說的,來找我便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隔日,安子言帶著劉誌遠來到縣衙,找到主簿陳述諸般情形及利害,然而得到的卻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回複,隨後便喊送客。子言氣的無可奈何,知遠在一旁不斷勸解道:“何必與這些人置氣呢,待我給你參謀參謀,想想辦法。”


    知道知遠這是寬慰自己的話,子言也未在言語。不過在碰了一鼻子灰後,頭腦反而冷靜下來,知道觸碰了別人的利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何況天色已晚,是該回去了。於是便和知遠分別,獨自一人穿過西城,回到營地。取出火折子,吹了吹,點燃油燈,沉默的坐在床上,攤開桌上《心術》篇,腦子裏卻還是白天所遇之事。沒過多久,老陳頭兒掀開營帳走進來,為子言放下一碗稀粥,言道“先生趁熱吃吧!有什麽事情明兒再想也不遲呀!”


    “無妨,你且休息去吧!”子言道。然而直到深夜,依舊沒有要休息的意思,而書還是那頁書,一點兒沒變,油燈卻已直撐不住,再次變得晦暗,子言不得已再次撥撥燈芯。或許真是老年人覺少,睡一覺的老陳頭兒醒了之後翻來覆去睡不著,就走出營帳,發現安子言的油燈還亮著,幾番猶豫後還是走過來,然而就在打開帳簾瞬間,突然瞥見這東北邊的天空大放光亮,並隱隱有嘈雜之音傳來,聽到帳外動靜,子言走出來,抬頭恰巧見到這一幕情景,心裏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老陳頭手指東北方向哆嗦道:“先生,先生,那個好像是官倉的位置,這,這豈不是…”


    “是的,確是官倉,或許正如你所料,而且緊鄰的就是常平倉。傳我令,嚴令各人非命不得外出,否則杖刑三十以儆效尤!”子言心驚道。這個時候,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真讓人意想不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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