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豆大般的雨珠瞬間傾盆而下。


    禦景司站在河對麵,雙手背在身後,虎視眈眈的盯著對麵忽然出現金光的樹林,這時候,竹酒騎馬回來了,他下馬走到禦景司的麵前,拱手說道“王爺,已經問過了。那座神仙村是突然出現的!”


    禦景司倒吸了一口冷氣,一臉冷漠的緩緩說道“本王不信一座村落會憑空出現,而且還恰好在金光消失之後出現的。”


    “王爺言之有理!但經屬下調查,那神仙村確實是在金光消失之後的一瞬間出現的!”


    禦景司長舒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百姓們還在神仙村外堅守著?”


    “是!而且他們不許任何人進入那座村子,尤其是衙門的人!”


    “執迷不悟!”


    話音未落,禦景司便轉過了身,見狀,竹酒問道“王爺去哪兒?”


    禦景司頓下腳步,瞥眼冷冷說道“去村子對麵的樹林裏看看!”


    樹林?金光並非降落在樹林,為何要去那裏查看?


    他愣了愣後,便騎上馬緊跟上去。


    良久,豆大般的雨珠如傾盆般落下,兩人馳騁著駿馬,很快便來到了神仙村對麵的樹林裏。


    下了馬,兩人才穿上了遮雨的衣服。


    禦景司站在一棵粗壯的大樹後麵,偷偷的盯著神仙村外的百姓們,竹酒走上前來,對他說道“王爺,村子被百姓們嚴守著,我們根本進不去!”


    “我知道!”


    “恩?那我們還來這兒作甚?”竹酒瞪大了雙眼,不解的問道。


    禦景司轉過頭瞪了他一眼,見狀,竹酒慢慢低下頭去,尷尬的氣氛令他不知所措。


    忽然,禦景司抬起了手來,他閉上了眼,等待著死亡來臨。然而,禦景司隻是將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對他說“竹酒,你是不是和顏堇年待在一起久了,連腦子也不好使了?”


    “啊?”


    王爺是在說我變笨了嗎?


    禦景司略過他,朝河邊走去。竹酒回過神,才緊跟上去。


    他們站在河邊望著對麵,禦景司巡視著方才他在對麵站著的位置,緊接著朝那個位置走去,竹酒沉默不做聲,隻是緊緊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就在朝那個方向走的時候,禦景司麵前的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大片的黑色印記,他轉頭看向對麵,黑色印記那塊地方正對著的,就是他方才在對麵站著的位置。


    竹酒從他身後走上來,他蹲下身來,仔細看了看地上的黑色印記。因為天下雨的緣故,黑色的印記印記在漸漸的被洗去。他用手指輕輕撚起草上沾染的黑色印記,放在鼻前嗅了嗅後,便抖抖手,起身看著禦景司說道“王爺,這裏麵有火藥的味道!”


    禦景司走來,抬頭朝上麵看了看,又回想起那日突然出現的金光,好像在金光出現的時候,也伴有一聲爆炸的聲音。他想了想後,便淡淡的說道“看來所謂的‘神者’,不過是有人在故意裝神弄鬼罷了!”


    與此同時,在清雲縣府衙的後堂裏。


    聶子文正在用專業的工具將金像上的金漆一點一點的刮下來,白崇義站在一旁,用手撚起,仔細查看著已經刮下來的金漆片。


    正在這時,君如軒翩翩的來到後堂的房間,見狀,白崇義便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身向他行禮道“王公子!”


    聞聲,聶子文抬起頭來看向君如軒,他瞳孔猛然一睜,趕緊走上來作勢向他俯身行禮。君如軒見狀,便趕緊說道“聶大人?多日未見,沒想到今日你我竟相聚在此!”


    “王公子和聶大人是舊相識?”白崇義看看兩人問道。


    聶子文扭扭捏捏的點點頭,緊接著,白崇義便知趣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小人先退下了!”


    說罷,白崇義便退了出去,並關上了房門。


    聽到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後,聶子文才撩起衣擺,著急的向君如軒下跪行禮道“臣聶子文,參見王上!不知王上親臨,臣未遠迎,罪該萬死,請王上贖罪!”


    這時候,侍監將一旁的凳子搬來,放在君如軒的身下。君如軒向後一看,緊接著便坐下來,對聶子文說道“愛臣免禮。此番,朕是微服出巡,愛卿叫朕王公子便是!”


    “臣不敢.......”


    “哼,你別害怕!此次朕出宮,完全是因為私事,所以未曾告訴愛卿,朝中大臣裏,沒有一人知道朕已經出宮的事,愛卿也要嚴口,不可告訴他人!”


    聶子文拱手,麵露膽怯的答道“遵旨!”


    君如軒轉眼,瞥向聶子文身後桌上的金像,金像上的金漆已經被刮下來了一大半,金像的裏麵居然是青銅色的神像。


    他用扇子指了指神像,問道“金像的秘密解開的如何?”


    聶子文頭也不敢抬的回答道“回王上,這尊金像外並非金子煉化所致,而是一種世間少有的金箔,融化之後,倒在了青銅神像上,等到風幹後,金箔便會牢牢的粘在神像上,一眼瞧上去,就像是用金子打造的神像一般!”


    “原來如此.......,除此之外,你還發現了什麽?”


    “回王上,暫時就這麽多。不過這神像上有些許青苔,還有些地方有略微的破損,所以臣現在敢斷定的是,這神像許是在水中放置了許久後,被人打撈上岸時,神像與河岸的石子發生碰撞,造成了破損!”


    “如此說來,那個山匪就是將它打撈上岸的人。看來汐芸這次,又不能找到臥龍山山匪的線索了。”


    ***


    天空烏雲籠罩,傾盆大雨伴隨著陣陣電閃雷鳴。


    孟衝和劉二虎穿上了蓑衣,戴上了遮雨的草帽。馬車裏,顏堇年緊緊地抱著顏汐芸的手,害怕的將頭埋在她的身後,每電閃雷鳴一次,他就止不住的顫抖。


    姒霓看著顏堇年全身顫抖的樣子,忍俊不禁。但,她硬生生的將笑意憋了回去,心中發笑,表麵卻依舊鎮定自若,保持著高冷。


    顏汐芸對顏堇年十分無奈,她隻好無視他,看著姒霓問道“姒霓,你方才說委托你寫下這封信的人,曾救過你一命?”


    姒霓點頭答道“是的!那一年,是屬下成為暗衛後,第一次執行任務,卻不想,因為年幼無知和心底柔軟,才會在與敵人打鬥的過程中,不慎被敵人重傷。雖然完成了任務,但是因為重傷,無法支撐起意識回到營地,就在屬下昏迷不醒,差點命喪野獸之口的時候,他出現了!”


    轟隆隆!!


    “啊!”


    正在姒霓說的時候,一陣雷聲響起,嚇得顏堇年猛地從位置上跳起,並大叫了一聲。他五官扭曲著,吃痛的揉著撞在了車頂的頭,見狀,顏汐芸便也心疼的為他揉著。


    接著,顏汐芸拍拍顏堇年,不耐煩的對他說“顏堇年,你給我安分點!”


    “長姐,我害怕........”


    “姒霓,你接著說!”


    姒霓沉下臉來,她想起舊事,臉色漸漸的憂傷起來。


    “他姓莫,叫莫雲祺。他救起屬下的那日,正好是他父母雙雙出殯的日子!”


    “他家住何方?”


    “自從他父母雙亡後,他便流離失所,做個了閑散道士!”


    ***


    八年前,姒霓正值二九年華。她在營中訓練了十幾年,這一次,她終於能獨當一麵,獨自執行任務了。


    她躲在樹幹後麵,眼神尖銳的盯著前麵不遠處路上的一頂藍頂紅身的轎子。她從腰間抽出一張疊著起的紙來,打開過後,上麵畫著一個人像,再看轎子,一個和畫像上一模一樣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她收起紙,手默默的握住身後背著的刀。


    夜幕降臨,夏蟲鳴叫。


    在客棧裏,姒霓正大開殺戒!血跡四濺在窗門上,伴隨著一聲聲的慘叫。


    隨後,在客棧微弱的燭燈徹底熄滅之後,姒霓滿身血氣,眼神狠厲的走了出來。


    她離開客棧,走進漆黑的樹林裏,四周無人之後,她便突然靠著樹幹跌坐在了地上,她扯下麵罩,大口的喘著粗氣。方才她動手時,不慎被目標刺傷了腹部,她摸了摸身上,掏出隨身攜帶的藥瓶來準備上藥,卻在這時候,她因為體力不支,倒頭昏迷了過去。


    在她昏迷不醒之前,看見在不遠處有一束微弱閃著的火光。


    有人?!救,救命.......


    她沒想到,第一次獨自執行任務,就被重傷。她隻覺得全身冰冷,四肢無力。


    如果這事讓王爺知道了,那她就免不了會被懲罰!


    嚴重的,還會被趕出暗衛!但她不能走,她身上還有深仇大恨,她還有怨沒報,她絕對不能死!


    想著,姒霓用盡最後全身力氣,猛地睜開雙眼,卻意外的撞進一雙似有寒冰的眼睛。


    “別動!”莫雲祺淡淡的說道“還有一點,就將傷口縫好了!”


    她聽話的慢慢平躺下去,隨後,她腹部的傷口包紮好後,莫雲祺便走到一旁去洗手,收拾縫傷工具。


    她微微側身,忍著疼痛從床上坐起,這時候,她瞥眼看到了床頭一旁放著的衣服,她又低頭掃視了眼自己,


    莫雲祺瞥了她一眼,說道“處理傷口,自然要將外衣脫下。你放心,我隻為你包紮傷口。”


    她手扶著床邊,那雙狠厲的眼神中寫滿了不相信。


    “沒想到你體質挺好的!你的傷沒有傷到肺腑,上藥後,些許時日便就痊愈了。”


    “你......”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莫雲祺,他束著冠,一根木簪從他發間穿過。她向下瞧,發現他穿著一身白衣,在他的白衣下擺,還沾染了些她身上的血跡。“你是道士?”


    莫雲祺一邊擦拭掉手上的血跡,一邊語氣冷漠的說道“這是喪衣!”


    喪衣?!可喪衣不是披麻戴孝嗎?為何........


    姒霓巡視了眼房間,又看向門外的長廊和院子,沒有一人。按理不應該,這麽大的宅子應該是座府邸,怎會連一個下人都沒有?


    這時侯,她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她五官擠弄在一起,緊緊咬著牙忍著疼痛。


    “你是殺手?”


    聞言,她猛地抬起頭看著莫雲祺。


    莫雲祺冷笑了一聲,解釋道“方才為你解衣衫時,在你的懷中發現了一張畫有人像的紙。和今早死去的那位老爺一模一樣,所以我猜,是你殺了他?!”


    這個男人,為何父母死後他不悲不痛?實在可疑!


    “你要是敢說出去,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那你就試試吧。除非,你要殺了你的救命恩人!”


    “你別以為我不敢!”


    “那你就試試!”


    姒霓眼帶狠厲的緊盯著莫雲祺,莫雲祺卻一臉淡然的坐下,將滿是血跡的巾帕放在桌上後,便抬頭看著門外空無一人的院子,語氣不明的自言自語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聞言,姒霓看著他黯淡無光的雙眼,那雙眼睛黑不見底,似一汪黑水,深不可測。


    殺手守則,泉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於是,姒霓便忽然說道“你救了我,我可報你一恩。若是你有何冤情,大可告訴我,我定幫你手刃仇人!”


    莫雲祺雲淡風輕的一笑,緩緩說道“我莫雲祺早已看透了人間情暖,深仇大恨已拋於腦後,不願再想!待到孝日過後,我便不再是莫府公子,而是一個閑雲野鶴的道士!”


    “我隻知道,做人不能委屈自己。既然有仇,那一定要去報!”


    “嗬.....”莫雲祺冷笑一聲“冤冤相報何時了?蒼天自有定數,我又何必犧牲自己,去做另一個惡人?”


    “難道委屈自己,讓冤情就這樣了然於世,才是最好的嗎!”姒霓忽然語氣強硬了起來,咬牙切齒的衝莫雲祺嗬斥道。


    莫雲祺見狀,便起身將藥箱放在了身後的桌上,並對姒霓說道“我這兒隻有男人衣服,你衣服髒了,待會我給你一身新的來。”


    說罷,莫雲祺便轉身走了出去。姒霓見他朝右邊的長廊走去,片刻之後,他又抱了一件白色的幹淨衣裳來到房間,他將衣服放在姒霓的一旁,對她說道“我這兒隻有白衣,你若是不喜,我便為你去借一件來!”


    “你相貌堂堂,器宇不凡。為何要借?”姒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十分不解的問道。


    莫雲祺展開雙手,原地轉了轉,自嘲的笑道“你看我全身上下,哪裏像有錢的樣子?實不相瞞,我父母死後留下的,除了這座府邸,再沒有其他了!你且將衣裳換上吧。”


    說罷,莫雲祺便離開了房間。


    些許之後,姒霓強忍著疼痛換上了衣服,她低頭看著比自己寬大許多的衣裳,陷入了迷茫。她卷起長長的袖子,這件衣服她穿上,就如同是穿上了一件寬大的衣裙。


    她扶著長廊走著,忽然這時候,她聽見了優美婉轉的琴聲,她尋著聲音找去後院,卻是看見莫雲祺正坐在院中撫琴,微風撩起他的寬大的衣袖和鬢發,從她的角度看上去,莫雲祺的側臉俊美無比,令人不禁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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