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華知道,蘇筠怡這是無條件地接受了他。


    隻不過,就算如此,他心裏還是有道過不去的坎兒。


    這道坎兒,也許在今後,會成為他與蘇筠怡之間的鴻溝。


    “你也從不過問我……”蘇筠怡聲音低柔,轉移了話題,“但是今天,我也想和你坦白。”


    霽華紅著眼眶,望著蘇筠怡,眼裏出現了一絲迷離。


    他沒有明白,蘇筠怡為何突然不再繼續討論他與君澤憶之間的關係,難道蘇筠怡就不想知道,到底是他創造了君澤憶,還是君澤憶創造了他嗎?


    蘇筠怡見霽華不語,繼續道:“我如果說,我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我也不是真的蘇筠怡……”


    “不對,我也算是真的蘇筠怡……”蘇筠怡自顧自地說著,自己都有些繞暈了。


    她不是這個時代的蘇筠怡,但是她在前世確實也叫蘇筠怡,那她到底算不算是蘇筠怡呢,她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與霽華解釋了。


    霽華見蘇筠怡說著說著就自己將自己繞進去了,眼眶還紅紅的,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算了算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我不是屬於這裏的人,”蘇筠怡擺擺手,直接跳過了前奏,“你看著的這些,都是我那個時代的東西,這是我的秘密。”


    蘇筠怡美豔的眼睛,盯著霽華,修長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的。


    霽華點頭:“我知道。”


    從第一次見到蘇筠怡隔空取物,後麵又見證了她拿出許多從未見過的吃食來救濟災民,霽華就知道,蘇筠怡與他們不一樣。


    在進入到蘇筠怡這個空間之後,霽華更是覺得,蘇筠怡定是上天派到自己身邊,救贖自己的仙女。


    他不多問,不多說,他知道蘇筠怡對他沒有壞心,他也不知道何時對蘇筠怡動了心,所以他更是小心嗬護著蘇筠怡的秘密,因為霽華知道,若蘇筠怡想說的時候,肯定會無條件地告訴自己這一切。


    霽華卻沒有想到,在今日,自己將自己永遠不想世人的秘密告訴給蘇筠怡的時候,蘇筠怡會與自己討論她的秘密。


    看到蘇筠怡別扭又耐心地解釋,霽華知道,蘇筠怡是害怕自己的秘密曝露而焦慮,想用她的秘密來讓自己更安心。


    “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又穿回去了……”蘇筠怡喋喋不休地講著自己的時代的一切。


    霽華隻覺得胸窩裏暖暖地,他起身,走到蘇筠怡的身邊,將還坐著的蘇筠怡一把抱了起來,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裏。


    蘇筠怡本來還在給霽華介紹周圍的一切,卻被霽華這霸氣的動作,給唬住了,直接張開嘴,話也戛然而止。


    “筠怡……”霽華的腦袋,縮靠在蘇筠怡的頸脖處,鼻音有些重,“謝謝你……”


    謝謝你來到我的身邊,不管你從何而來。


    聽著霽華強有力的心跳,蘇筠怡莫名地有些心酸。


    也許是因為知道霽華的苦處,蘇筠怡有些心疼他。


    不然蘇筠怡也不會將自己的來自異世的身份,全盤托出。


    兩人就這麽摟了許久,蘇筠怡最終,還是開口問道:“你可有什麽打算。”


    這是蘇筠怡知道霽華具有雙重人格之後,一直憋在心裏的問題。


    霽華是個有主見的,他不可能在知道自己有著雙重性格之後,沒有其他的打算。


    蘇筠怡的話,讓霽華的身子,微微緊了緊。


    他明白蘇筠怡的擔憂,君澤憶作為天佑國二皇子,讓他不可能一直以霽華的身份生活,那若自己真的想和蘇筠怡在一起一輩子,遲早會麵對這樣的問題。


    霽華深吸一口氣,雙手扶住蘇筠怡的左右手,將她往後輕輕推了一小步,讓她能平視自己的眼眸。


    “筠怡……”霽華的唇瓣有些發幹,聲音也有些酸澀,“我若說,是我創造了君澤憶,你可相信?”


    蘇筠怡看著霽華眼底的掙紮,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霽華說的,她都信。


    霽華握著蘇筠怡手臂的手心全是汗水,他真的害怕,在蘇筠怡臉上看到一絲遲疑。


    好在,蘇筠怡是真的,毫無條件,毫不保留地完全信任他。


    霽華笑了,發自內心地揚起了嘴角。


    “我曾經寄人籬下,以為那人真心待我,可是在她有了孩子之後,我才知道,她以前愛我,不過是因為她需要子嗣傍身……”霽華握著蘇筠怡手臂的手,慢慢地無力垂落,聲音也越來越低沉壓抑。


    這些事,霽華本不想再想,不想再提,可是他今日,想要全數告訴給蘇筠怡聽。


    蘇筠怡見霽華的情緒很是壓抑,主動上前一步,摟住了霽華的腰身,靠在他的懷裏。


    “以後,你都有我愛你。”蘇筠怡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如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安撫著霽華全是破洞的心。


    霽華也伸手,摟住蘇筠怡的腰身,再次擁她入懷。


    “以前的我聰慧,是父皇最疼愛的孩子,可是在她有了子嗣之後,處處針對,覺得是我搶走了她孩子的一切,三歲的我,不懂這些,隻以為,是因為我太過聰慧所以惹得她不愛我了……”


    “所以,你就創造了一個平凡的,處處討好人的君澤憶……”蘇筠怡順著霽華的話,說道。


    霽華本以為,自己敘述這些事情的時候,會有苦澀和無奈,卻沒有想到,在聽到蘇筠怡的話後,他竟然生出了一絲釋然。


    原來,隻要心愛之人懂自己,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都傷害不了他了。


    霽華輕輕“嗯”了一聲。


    蘇筠怡想起以前聽到的傳聞,說二皇子三歲之前就是文曲星下凡,可是突然一日,變得庸庸碌碌,為人和善從不與人急眼,原來這一切的一切的,都是一個自以為被母親拋棄的孩子,想要以此挽回母親的愛,而生出的可憐想法。


    蘇筠怡在前世,雖從未有過父親,但是母親的愛,足以讓蘇筠怡滿足。


    所以,她根本無法想象,三歲的霽華,在看到以前愛自己的母親,因為有了自己的孩子,而厭惡自己的時候,那種無助和無奈。


    但是蘇筠怡隻要一想到,一個可憐的孩子,蜷縮在一邊,因為這種種,竟生出另外一個想要討好全世界的人格的時候,她的胸口,就如刀剜一般疼痛。


    蘇筠怡摟著霽華的手,越發緊了,她心疼霽華。


    霽華感受到懷裏的小人兒的心情,心裏有暖又酸。


    以前他也曾覺得老天對他不公,可是現在,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也許就是因為以前的磨難,才讓老天爺,將如此美好的蘇筠怡,送到了自己的身邊。


    “我曾經……”霽華輕輕歎了一口氣,“想將這身體完全交給他……”


    就算在見過蘇筠怡之後,霽華仍舊打算,為君澤憶鋪好所有人的路,而讓他自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但是在現在,他後悔了,甚至害怕了,他真怕有一天,君澤憶完全占領了這具身體的主導權,而他真的會消失。


    想到這些,霽華就想要死死地摟著蘇筠怡,不要鬆開。


    同樣的,聽到霽華的話,蘇筠怡的心,似乎都停滯了。


    她不敢相信,若真的霽華消失了,自己會怎麽樣。


    “我不同意!”蘇筠怡腦子生氣,一口重重地咬在了霽華的肩膀上。


    她絕對不允許霽華有這種想法!


    霽華吃痛,卻麵無表情,也許隻有疼痛,能讓他覺得,自己是真實存在的。


    君澤憶從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他卻看得到君澤憶的一切,能感知到他的想法和情緒,但是他有時候也會產生錯覺,到底君澤憶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自己。


    蘇筠怡這一口,是下了全力。


    就在蘇筠怡感覺到,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湧入口鼻中,她才鬆了口。


    蘇筠怡還是一肚子氣,氣鼓鼓地抬頭,瞪了霽華一眼,她這麽用力,霽華都一聲不吭,也不知道他是在與自己置氣,還是怎麽。


    霽華盯著蘇筠怡的眼裏一片柔情,似乎在說:沒事,你若不高興,咬一口肉下來也可以的,我承受得住。


    見霽華如此模樣,蘇筠怡還是不解氣,腳下一用勁,抬起就踹了霽華一腳。


    霽華失笑:“咬了咬了,打也打了,你還生氣?”


    霽華知道蘇筠怡是氣自己會有如此厭世的想法,但是他也不可否認,那是他還未遇到蘇筠怡之前的打算,現在有了蘇筠怡,他的一切計劃,全盤作廢。


    蘇筠怡瞧不出霽華眼裏有半分認真,似乎還很是戲謔的盯著自己,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推開霽華,手腳並用地對霽華進行了“抽打”。


    霽華常年習武,身子骨硬朗的很,蘇筠怡的小胳膊小腿一碰上去,反而吃痛的是她。


    霽華見蘇筠怡時不時地咧嘴齜牙,就知道這小妮子是打痛了。


    他趕緊伸手,輕輕扣住蘇筠怡的手腕,攔住她卻又不弄痛了她,然後一把將蘇筠怡再次摟在懷中,承諾:“你放心,為了你,我永遠不會消失……”


    蘇筠怡本來還想狠狠地教育霽華一頓,但在聽到霽華的話後,她隻覺得臉上熱乎乎的,原來是她哭了。


    她是真的嚇到了,在聽到霽華先前那番說辭後,她真的怕了,怕自己哪日一起來,這個男人就不是霽華了,而成了君澤憶。


    那樣,她就算整日看著是同樣的眉毛,同樣的眼睛,同樣的嘴,同樣的鼻梁,但是眼神中的東西,再也不是霽華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若真是如此,她以後該如何過下去。


    霽華雙手一左一右扣住蘇筠怡的手腕,生怕她繼續生氣想要打自己卻弄疼了她自己。


    本以為蘇筠怡冷靜下來了,霽華突然感覺到,懷中的小人,微微聳動的肩膀,還有他胸前,溫熱得被打濕了。


    蘇筠怡哭了……


    霽華迅速鬆開蘇筠怡的手腕,摟握著蘇筠怡的手臂,把她從自己的懷裏往後推開。


    但是蘇筠怡就是低著頭,不與霽華對視。


    蘇筠怡這次,哭得很傷心,跟一個丟了棒棒糖的小孩一般,委屈又心痛,一直默默地點眼淚,一定聲音都沒有發出。


    霽華嚇到了,蘇筠怡上次如此,差點丟了魂兒,還是他讓華拓將蘇筠怡救回來的。這一次華拓不在,他可不能讓蘇筠怡再如此了。


    “筠怡,”霽華俯身,將他低在蘇筠怡的腦袋下麵,然後往上看,“你別哭,我不會走的。”


    霽華本來就比蘇筠怡高了好幾個頭,這樣彎著腰,盯著蘇筠怡,簡直讓他這個肩高腿長的人有些吃力。


    看到蘇筠怡好看的眸子裏,噙滿了淚水,霽華手足無措,已然不知道如何安慰蘇筠怡了。


    他都保證了,不會再有這種想法了,為何蘇筠怡還會如此難過。


    “筠怡……”霽華低聲喃喃重複蘇筠怡的名字。


    蘇筠怡不語,就是控製不住眼淚。


    “筠怡,”霽華又輕輕安慰道,“我不會走的,會永遠陪著你的。”


    這還是霽華第一次說這種甜言蜜語,他不覺得別扭,反倒是哭得停不下來的蘇筠怡,覺得有些起了雞皮疙瘩。


    蘇筠怡搖著唇瓣,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再落淚了。


    可是眼淚就是不聽話,一直如泉湧般。


    霽華輕歎一口氣,站直了身子,將蘇筠怡抱了起來,往房間裏走。


    霽華知道蘇筠怡空間的房間在哪,所以他抱著蘇筠怡,輕車熟路地走到房間,然後關上了房門,將門口擔憂的雪兒一家三口,攔在了外麵。


    蘇筠怡空間裏,供她休息的房間,是一間套房,裏麵很大,配了衛生間和浴室。


    霽華輕輕地抱著蘇筠怡,將她放在大床上。


    見蘇筠怡還緊閉著眸子,眼淚從濃密的睫毛裏滲出來,霽華充滿蠱惑的聲音,在蘇筠怡的耳側緩緩響起:“你若再哭,今日,就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


    霽華的氣息,炙熱地打在蘇筠怡的耳後,蘇筠怡聽到霽華如此有暗示性的話,嚇得猛地睜開了眼,腦袋一側,想要離霽華遠一點。


    但是霽華靠著她太近了,蘇筠怡這麽一側頭,她的嘴,就那麽剛剛好地,碰到了霽華的唇瓣。


    “筠怡,”霽華眼裏,竟閃爍著邪魅的光澤,“我沒想過,你會如此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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