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沉默了一會兒。


    但她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


    就像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一樣,她向安東講述了阿萊達的最後時刻。


    聽完後,安東隻是點了點頭。


    “現在隻剩下我們三個了。”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異常平淡,仿佛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這讓艾米莉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看向安東。


    “你早就知道她們會死?”


    “怎麽可能?”


    “那你為什麽表現得如此……無動於衷……”


    艾米莉本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她突然想起,安東已經變成了喪屍,失去了情感。


    她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看著艾米莉,安東繼續說道:“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危險的任務,有人犧牲並不奇怪。”


    這讓艾米莉皺起了眉頭。


    她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委托安東幫忙,並且自己也拚盡全力戰鬥。


    盡管結果令人痛心,但她並不後悔過程中的任何決定。


    她隻是對自己感到失望。


    身為吸血鬼,竟然要依靠同伴的犧牲才能戰勝一具喪屍。


    然而,安東隻是用幹巴巴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所以,我們現在應該集中精力關注眼前的問題,戰鬥還沒有結束。”


    “什麽意思?”


    “喪屍正在聚集。”


    安東把自己了解的情況告訴了艾米莉。


    城市裏的喪屍正湧向這個酒店,似乎所有的喪屍都準備擠進來。


    聽到這個消息,艾米莉臉上露出了驚愕之色。


    “真的嗎?”


    還沒等回答,她就走向了窗邊。


    從酒店頂層望去,果然如安東所說,全城的喪屍正以這家酒店為中心聚集。


    幸運的是,目前這些喪屍還隻是亂糟糟地聚在酒店前。


    艾米莉咬住嘴唇。


    如果它們開始真正進攻,即使艾米莉也無法阻擋。


    這時,安東接著說道:“保護好莎蒂。”


    “什麽意思?”


    “如果撤離,這件事由你來做會更好。”


    這句話讓艾米莉皺眉。


    聽起來像是安東打算把莎蒂交給她,而自己留在這裏。


    “你要放棄了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在做準備。如果我失敗了,請立刻帶莎蒂離開。”


    “也就是說……你還有辦法?”


    對於艾米莉的問題,安東點頭確認。


    “我想到了一件事。”


    安東從行李中拿出了一樣東西,是在發電廠獲得的大口徑狙擊槍。


    他一邊檢查狙擊槍和夜視瞄準鏡,一邊解釋道:“你遇到那隻暴君避開了地雷,對吧?”


    “是的,但這有什麽關係?”


    “你不覺得奇怪嗎?它怎麽知道地雷的位置?”


    “嗯……你先引爆了地雷。而且,操控喪屍的那個家夥,它可能看到了爆炸。”


    “沒錯。”


    控製喪屍的存在肯定知道樓梯間安裝地雷的位置及其威力。


    這意味著,它在可以看到爆炸的地方。


    “它在某處監視著這個酒店,而且位置非常好,足以確定爆炸發生的樓層。”


    聽到這裏,艾米莉的眼睛亮了起來。


    她似乎明白了安東的想法。


    “我們應該早些意識到這一點。如果真有一個指揮喪屍的‘將軍’存在,那麽它必定會在什麽地方觀察整個匹茲堡。”


    “你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裏嗎?”


    “當然,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建築隻有一個——美國鋼鐵大廈。”


    鋼鐵大廈是這座城市最高的建築物之一,共有64層。


    它位於酒店西北方向不遠處,無論距離還是方位,都是一個絕佳的觀察點,可以同時監視到安東防守的應急樓梯乃至整個市中心。


    “我會去屋頂。為了以防萬一,你留在莎蒂附近。”


    “你……和莎蒂說了嗎?”


    不用問也知道艾米莉指的是什麽。


    安東搖了搖頭。


    現在還不是告訴她的時候。


    “……好吧。”


    艾米莉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安東對她點點頭,拿起武器上了屋頂。


    艾米莉默默地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


    * * *


    這棟樓的屋頂結構相對特殊。


    在通常用來放置大型空調室外機的空間,居然有兩個中世紀風格庭院。


    如果維護得當,這本應是個相當華麗的屋頂景觀。


    而現在,在這片隻有幽暗月光灑落的地方,安東躲進了其中一個建築的陰影下。


    喪屍指揮官肯定在比這裏更高的位置監視著酒店。


    因此,輕易暴露可能會被發現意圖,導致一切努力白費。


    為此,安東沒有輕易走出陰影,而是取出夜視瞄準鏡看向鋼鐵大廈方向。


    “……”


    鋼鐵大廈是一座黑色外牆的辦公樓,有幾百扇窗戶。


    即使知道目標藏身於樓內,找到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安東冷靜地從頂層開始逐層檢查窗戶。


    “……找到了。”


    觀察到54層時,他發現了站在窗邊的人影。


    仔細確認後,安東發出了一聲冷笑。


    對方看起來與普通喪屍並無二致。


    擔心這是個假象,安東又查看了其他窗戶,但視野中隻有那一人。


    如果推斷正確,這個看似普通的喪屍就是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


    “……”


    安東的目光變得冰冷。


    竟然有連外貌都無法區分的變異體。


    安東調整好狙擊槍的瞄準鏡,目標距離約300米,不算太遠。


    瞄準鏡中能清晰地看到喪屍的身影。


    安東的手指扣緊了扳機。


    砰!


    尖銳的槍響伴隨著強烈的後坐力,讓安東身體一震。


    手感不錯,射擊沒有任何意外幹擾。


    因此,安東確信自己成功了,瞄準鏡中的景象也證實了他的想法。


    一直在窗邊不停轉動頭部的喪屍腦袋瞬間炸裂開來,身體搖晃著跌出破碎的窗戶,墜向地麵。


    雖然落地的那一刻被建築物遮擋,但這並不重要。


    從這樣的高度落下,屍體會像西瓜一樣炸開。


    即使不是那樣,失去頭顱,它複活的可能性也不存在了。


    確認了死亡過程後,安東終於從瞄準鏡移開眼睛。


    然而,現在還不能完全宣告勝利,因為指揮官雖已被消滅,但其軍隊依舊存在。


    安東從隱藏的陰影中走出,俯瞰著樓下。


    直到此刻,聚集在酒店前的喪屍群依然站在那裏,像木偶一樣靜止不動,等待著進攻命令。


    “嘶!”


    突然,一隻喪屍發出了聲音,像剛醒的夢遊者般四處張望。


    這隻是一個開端。


    就像平靜水麵投下的石子,聚集的喪屍們開始蘇醒,表現出類似的行為。


    很快,不僅是普通喪屍,就連變異體也開始陸續蘇醒,正如安東所期待的那樣。


    “咯呃呃……”


    “喀啊啊!”


    一隻泰坦變種喪屍突然攻擊了身邊的普通喪屍,撕扯起它的上半身。


    周圍的喪屍隨即發出嘶吼,另一邊的“暴君”也開始了破壞行動。


    很快,整個廣場陷入一片混亂。


    “……”


    安東短暫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


    既然事態發展至此,他已經無需再介入。


    失去指揮官的喪屍群很快就會自行瓦解,等到日出時分,危險的變異體也會散去。


    接下來隻需要清理進入酒店的喪屍,靜靜等待黎明的到來。


    安東收拾好裝備下樓。


    等候已久的艾米莉見到他時露出了笑容。


    “成功了嗎?”


    安東點了點頭。


    緊接著,艾米莉問道:“外麵為什麽那麽吵鬧?”


    “聚集的喪屍發生爭鬥。捕食者和獵物同處一地,這是自然的結果。”


    安東解釋了外麵的情況。


    艾米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莎蒂怎麽樣了?”


    “讓她睡下了。”


    “好。”


    “不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她很聰明,或許……她已經猜到了什麽。”


    至少今晚,希望這個孩子能平靜地度過。


    如果她確實察覺到了,那也隻能接受事實。


    “你要休息嗎?”


    “不用。現在這種情況,怎麽睡得著。”


    艾米莉坐在地上,抱著雙膝呆呆地看著地麵,然後開口說道:“……你明天怎麽辦?”


    “我接受了麗貝卡的委托,必須遵守承諾。”


    麗貝卡給安東的委托有兩個:一是將遺書交給她的女兒;二是為她的女兒找到願意接納她的幸存者群體。


    為此,安東計劃明天就離開這座城市。


    “你呢?”


    “我?我當然也要跟著你們。”


    安東直視著艾米莉,要求她解釋。


    “莎蒂是我的同伴,還是個孩子。我不能就這麽不管。”


    安東感到一絲驚訝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曾經,幫助弱者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然而,在這樣一個崩潰的世界裏,這種理所當然已經不複存在。


    這裏充滿了強者欺淩弱者、剝奪他人所有的場景。


    有時候,甚至很難分辨這些人和喪屍有何不同。


    但艾米莉不同。


    也許是因為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她仍然保留著這個世界已經失去的東西。


    “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她,這也是為了我自己。你也一樣吧?”


    “的確如此。”


    對於艾米莉的話,安東表示讚同。


    尋找其他幸存者群體,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必要的。


    他們需要人類的血液。


    但是在這個充斥著無數喪屍和變異體的匹茲堡,即使還有少數人幸存,他們也難以生存下去。


    因此,安東和艾米莉也必須離開這座城市。


    他們同樣有理由與其他幸存者接觸。


    “好,那我們就一起出發吧。”


    “去哪?”


    “西邊。”


    “洛杉磯嗎?”


    “不會那麽遠。隻要離開東部,總會有適合停留的城市。首先要為莎蒂找到合適的幸存者社區。”


    就這樣,安東和艾米莉討論了好一會兒關於第二天的計劃。


    正當他們交談時,安東偶然向外看去,發現東方的天空已經開始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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