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知道,我做事,向來不會是為了哪一個人。”


    這話說得毫無遮掩,誠如玉岫也不得不信,公子恪這個人的野心太大,若不是這樣,這些時候又怎麽能容忍得下王妍的頤指氣使,仍舊忍氣吞聲地立王氏女兒為後,他要的東西還沒有全部到手,所以……王馥之還是有價值的。


    玉岫挑了挑眉問道:“那放我走,對你有什麽好處?”


    “牽製住萬俟歸的心,等到若羌歸附於虞國之後,你想去北疆還是南地,我再不攔你。天下之大,隻要我不說,再沒人能得知你的身份。”


    公子恪依舊未睜開眼,酒氣酣喃,若不是因為這條理清楚的話,玉岫簡直要以為公子恪醉的不輕了。


    她挑眉冷笑道:“公子恪,之前你千方百計將我送進宮,為的是助你牽製王妍的勢力。如今若羌禍事在即,我就變得在這宮中可有可無了,萬俟歸對我有心,這便成了我的價值?我若信你,遲早一日會將自己斷送在你手上。”


    “你不信也好,殺了他,我來給你想要的自由。”他彎彎唇,聲音清淡不痛不癢,仿佛談及並非人命。


    “公子恪,在你眼裏我是否從來就隻是一把刀子?”


    那環在腰上的手,還是滾燙的溫度,兩人脾息相觸,這一刻,她忽而猛力反抗。


    “別動!”


    “公子恪,放開我!”


    “你在我手中時,也從來不是我的……”他是真的喝多了,玉岫一個反掌,便傷中了公子恪的左腕,猛一抽氣,蹙眉向一邊扭去。那隻環在玉岫腰上的手也隨之鬆落,然後淺淺的,囈語一般,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長夜如殤,玉岫困倦極了,好幾次都挺不起脊背,慢慢沿著牆麵滑落下去,次日醒來的時候,驚覺青紗帳內隻獨有自己一個人,下意識地向一旁望去,若不是左側微微凹陷下去的褥子,她幾乎要以為,昨夜那些事,隻是一場驚夢!


    梳洗時覺得手腕有微微痛感,這才發現那次被萬俟歸所扼出的淤痕還未消散,因為沒了鐲子的遮擋,不知為何,對著光線看去竟有一圈清淺的指印。


    那指印還泛著紅色,顯然是剛抽離去的,伸手往上一比對,那大小……她恍然驚覺,昨夜裏公子恪就這樣握著她的手腕整整一夜麽?


    “小主,皇上著了黃公公送來這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含熏微微福了身子,有些不解地將手中物事遞給玉岫。


    “還說了什麽嗎?”


    “回小主,黃公公什麽也沒有說,隻說皇上吩咐送來的。”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拆開錦紋盒子,那裏邊是個小小的白瓷瓶,拔開蓋子,一股濃鬱的味道撲麵而來。倒出一些許來,是如精油一般通透晶瑩的東西,雖有著隱隱的藥味,卻不知加了什麽東西,大抵被菡萏的清香所掩蓋過去。而瓶子左邊,卻是一枚玉鐲。


    她仔細看那鐲子,和之前那隻實在是像極了,若不是自己已經戴了那麽長時日,連紋路也熟悉得一清二楚,常人若把兩隻擺在一起,幾乎會以為是一模一樣的。


    “小主昨日見過皇上了麽?”錦若有些好奇地問。


    “沒有……”


    “這就奇了,小主丟了鐲子不過是昨日的事,怎麽這麽快皇上就上了心……”


    “拿去擱著吧。”


    “小主……皇上一片心意,您……”錦若是個知事明理的人,向來知道遵守本分,對於玉岫的事鮮少會插嘴,可這一次,卻也忍不住說了話。


    在玉岫心裏,錦若跟含熏含葉幾個侍婢都不一樣,她是在宮中摸爬滾打過來的,知的冷暖不會比自己少,他人說的話難免混淆視聽,可錦若的話……她卻不敢輕易遺漏。


    “奴婢隻是……替皇上覺得委屈。”半晌,錦若終於開口。


    玉岫不由反駁,“他哪裏委屈了?”


    錦若垂了眼,半晌才又答道:“皇上對小主的心意,雖然算不上恩寵有加,可也足夠珍惜了。他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天下在手,美人坐懷,有什麽得不到的呢?可惟獨對小主的眷顧,小主卻看不見。”


    她沉吟了半天,道:“那時小主拒寵一事,小主輕易騙得過別人,可騙不過奴才。可皇上居然不溫不火,還在竹筠苑陪小主彈了一整夜琴,小主可知道那琴聲惹多少宮室中的娘娘們眼紅心嫉?臨幸行宮,還有多少宮嬪望而不及,可皇上卻沒有絲毫猶疑地讓小主隨行,得知小主的鐲子不見了,立馬又遣人送了過來……奴才雖是多嘴,但也想知道小主心中到底如何作想,才要拒之千裏。(.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玉岫靜默的望著她。她確實是個心細明白的。隻是她又怎麽能懂……自己隻不過是公子恪隨手說棄就棄的一顆子罷了。


    錦若抬眼看了看玉岫,麵上不覺就露出失望來,不知是否是自己操之過急,她總覺得如今的玉岫,似乎並不著急對付太後一黨,反而很是安於這樣四平八穩的生活,卻連寵眷都不顧及,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急了。


    晌午過後,玉岫站在殿中的台階上,遙遙看著對麵的石橋上,一堆侍婢逶迤地走了過來。心中不禁暗自苦惱:莫非又有什麽非去不可的宴席?


    看著他們越走越近,玉岫連忙提裙下去,直到看清楚為首的人是郝聰明,才急忙刹住步子,聽他輕咳一聲提嗓道:“玉貴人接旨。”


    她盈盈一福,清脆地回道:“臣妾在。”


    郝聰明故意拖長了聲音:“嗯~”了一聲,跟身後的宮婢內監們使了個眼色,然後道:“皇上著令,今日著玉貴人侍寢。”


    玉岫心中一縮,眉梢一挑。


    還沒來得及細想,就看到六個侍婢並兩位內監,人人捧著托盤魚貫而入,將那綾羅衣料,朱釵頭飾一樣樣放在桌案上,然後收身退下,推至玉岫邊上時,一列人不忘請福安道:“恭喜玉貴人。”


    玉岫咽了咽發幹的喉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過去,為首的侍婢福了福身子,笑得無比燦爛:“請貴人至浴殿好生清洗,晚間自有人來請。”


    語畢微微一笑,身後四個宮婢站在殿外等候,而餘下的人則跟著她緩步離開。


    剩下玉岫站在階前,身後跪著一行同樣恭喜她的宮婢們。明明是五六月的日頭,玉岫卻突然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她想起昨夜裏公子恪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難道……並不是因為宿醉才胡言亂語?一時要自己除了萬俟歸,一時也答應放自己走……她越來越捉摸不透了,公子恪究竟要做什麽?


    看著玉岫發怔,幾個侍婢都不敢上前喚,好在錦若上前,悄聲道:“小主請至浴殿清洗,皇上著的宮婢還在等著呢!”


    回過神來的玉岫瞄了一眼那四個杵在原地的宮婢,已經到喉間的話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在那四個侍婢加上含熏含葉的簇擁下,玉岫苦著一張臉,向浴殿走去。


    虞王朝的規矩很是奇怪,宮嬪侍寢當夜不能用晚膳,需從晌午過後兩個時辰就開始仔細梳洗打扮,行宮遠遠比不上虞王宮的方便。這麽一路走去,還是白天,浩浩蕩蕩一群人,已惹得四下皆知。


    一路不知撞見多少宮婢,想來應該各宮各室的人都不少吧,玉岫心中發苦,不知道此刻自己侍寢的事情,是不是又一次人盡皆知了。爽了皇帝第一次,不可能再用差不多的招數爽第二次,公子恪不可能屢次讓自己打他的臉,闔宮上下的妃嬪們也都不是傻子。


    這麽一路想著……一直走到浴殿,她也沒想出任何法子來。隻能祈禱公子恪是別有用心,不會對自己這麽一小塊田地也不放過……


    亂七八糟的議論聲中,玉岫已經進到了浴殿之中。在虞王宮時每個宮嬪都有自己單獨的宮室,因而梳洗一事都在宮室中完成。可行宮就不同了……隻有受到皇帝傳召的妃嬪,才有資格去浴殿洗浴。


    絹絲鞋被身後的宮婢們輕手輕腳摘去,光腳踩在浴殿白玉光潔的台階上,遙遙看見那正中偌大的浴池,浴池的池壁皆由上好的通透玉石鋪成,底部是整塊整塊光滑如鏡的冰瓷石,浴池有十米長八米寬,池中冒著汩汩蒸騰的熱氣,浴池上方有同樣以整玉雕琢而成的龍柱,柱上盤桓著形態蛟遊的龍紋,龍頭雕琢得栩栩如生,從龍涎中噴灑而出如霧的水柱,像極了淋浴的花灑一般,這樣看去,即便是浴殿一一派皇家富貴華然的景致。


    玉岫滯了滯步子,有些踟躕道:“是在這裏……”


    “小主,這裏是皇上沐浴之所,妃嬪的浴池,在這邊……”


    順著宮婢所指,玉岫移步過去,宮婢們清脆的聲音在她的身後整齊傳來,“奴才等為玉貴人寬衣。”


    不等玉岫反應過來,她們便一圍而上。五六雙修長的手落在她的身上,轉眼間,她的外袍落地,青絲散落,就在她們的指尖觸及到最後一件褻衣時,玉岫猛地退了一步,嚇了她們一跳。


    “你們出去吧。我沐浴時習慣一個人,有什麽吩咐自會叫你們的。”


    “小主……這可不合規矩……”


    含熏看到玉岫臉上為難的神色,不由護主地解釋道:“小主在宮中時也是慣於一個人沐浴,從不願叫我們服侍的。”


    “可是……”


    玉岫看著幾個宮婢為難的神色,頗有些尷尬。按理她也知這不合規矩,可自己後背上那淩淩落落的刀傷,若被她們看見,豈不會驚嚇死。


    “我來服侍,如何?”


    這聲音剛一落畢,六七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去,浴殿的白玉台階上,玉岫看到了那個長身玉立,俊美挺拔的男子!


    他僅僅著了一件月白隱繡龍紋的寬袍,衣襟開得極低,此時此刻,負手而立在清澈透亮的浴池邊,靜靜地凝著她,雙眸如星,卻又好似帶著輕佻挑釁的笑意。


    “奴婢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一排宮婢大約也是平素服侍妃嬪沐浴的,第一次見到皇帝如此樣子,嚇得慌了神。


    玉岫反應過來,也微微一福,“臣妾參見皇上。”


    可她卻忘了,此時的她已經脫得隻剩一件褻衣,微微福身的姿勢現下做起來確實玉柳扶風一般,身體如輕漾的波瀾令人心頭微微癢意。


    一想到此,玉岫的麵色羞臊得和被爐火熏過一般。


    公子恪哂然一笑,步上前來,微微一側身就抱起玉岫,大步向天子浴池走去。公子恪原本就隻著了輕薄的寬袍,此時此刻玉岫身上除了一件褻衣之外同樣暴露無疑,兩人貼到一起時,肌膚相觸的一瞬有如電擊一般,二人心中都是一跳。


    幾個侍婢亦步亦趨跟在公子恪身後,她們不敢抬頭,卻暗自相視。


    她們服侍宮嬪沐浴已經多年,向來都是將沐浴淨身後的妃嬪送往皇帝寢宮。更是聽聞這位登基不久的皇帝對後宮雨露均沾,並不貪戀於女色。可是卻第一次,看見她們的九五之尊做出如此驚人舉動。


    ps;一更奉上,今天下午身體突然不舒服,似乎急性胃腸炎了,一陣陣的胃痙攣。早點發完這章……下一章,乃們期待肉戲麽?期待的、給我一點表示撒。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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