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剛才在地上爬,衣裳已經濕透大半,此刻正冷得發抖。


    但他還是倔強地瞪著葉希,滿是戒備。


    見李女史走遠,葉希將包袱裏的桂花糕全部取出,走到小男孩前方一米處蹲下。


    看著對方髒汙下難掩俊秀的小臉,以及那雙小狼崽般凶狠的黑眸。


    葉希輕輕歎氣。


    把用布包著的桂花糕放在原地,起身快步離開。


    她不想知道這小男孩是誰,也不想知道未來他會怎樣。


    她現在隻想苟著命,找到回家的辦法。


    這個世界太危險了,一個不小心就成為了他人墊腳石。


    她若是沒了,愛她的爸爸媽媽該怎麽辦?


    她唯一能做的,隻有盡這點綿薄之力了。


    小男孩一動未動,眼睛盯著葉希逃也似離去的背影。


    直到完全消失,他才去拿放在地上的布包。


    隻見布包打開後裏麵是幾塊做工精細、味道香甜的桂花糕。


    他咽了咽口水。


    突然發現桂花糕上印著的圖案很奇怪,由於磨損看不大真切。


    他細看下才發現在花紋掩映下,隱約寫著“曝室”二字。


    他疑惑,蹙起小眉頭。


    想了想,最後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布包放進懷裏。


    葉希在曝室門前趕上了李女史。


    等在大門前的李女史什麽也沒說,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就領著她進了曝室的大門。


    曝室很大,裏麵的人形形色色,來來往往,分工明確,各自勞作。


    見兩人進門,皆放慢手中的活忍不住好奇地瞥過來。


    “這裏以後就是你當值的地方……”


    李女史走在前麵,邊走邊介紹,“東邊是蠶室以及繅絲紡布的地,南邊是染坊,東南邊是曬場……”


    期間兩人遇見不少宮女太監,他們皆側身向李女史矮身行禮。


    還遇到與李女史穿著打扮相同的,有的互相點頭微笑,有的則互相不理,擺臉色,各自忙手頭事。


    有打扮花哨,臉塗得花花綠綠,貌似瘋癲的女人在旁若無人地跳舞。


    也有女子手裏拿著紙風車嬉笑著跑來跑去,口中說著“陛下,快來追臣妾”等話。


    還有的蹲在牆角,與雜草絮絮叨叨,有宮女問娘娘在幹嘛,那人悄聲說是在種蘑菇,還讓人小聲些,別嚇到她的蘑菇。


    甚至還有人突然暈倒,然後另一人端著木盆上前灑水急救,人立馬蘇醒演雙簧的。


    有人演自然也有觀眾看的,皆笑嘻嘻地拍手叫好。


    一係列奇奇怪怪的場景,看得葉希目瞪口呆。


    不愧是曝室,皇宮中的“瘋人院”。


    當然,曝室裏更多的人都是在認真勞作。


    介紹完了,李女史轉過身,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沒事別去北邊晃,原因想必你也清楚。這裏人員構成複雜,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你需細心分辨。”


    “若是可以……好好當值,能相安無事最好。”


    意思就是最好誰也別得罪。


    經過剛剛一事,葉希對李女史少了些戒備。


    她不傻,知道李女史是在提點自己在曝室中的生存之道,忙學著剛才那些宮女太監的樣子福身,真心實意道謝:“多謝李姐姐指點。”


    李女史坦然受了她一禮,揮手喚來一個小宮女,吩咐道:“你帶新來的葉女史去安置,就住之前王女史住的那間。”


    “是。”小宮女垂著頭矮身行一禮。


    李女史又轉頭對葉希道:“晚些時辰會通知你去議事廳,屆時劉嗇夫也會在,分配日後所負責事務等事宜。”


    葉希:“好,謝李姐姐提醒。”


    李女史點頭,看向小宮女。


    小宮女見狀立即恭敬地朝葉希行禮:“葉女史,請隨奴婢來。”


    第一次有人朝自己行禮,葉希強忍著不適感點頭:“請帶路。”


    小宮女聞言,詫異地瞟了葉希一眼,又掃了一眼她手中的大包袱,然後快速收回視線,走在前麵帶路。


    葉希隻感覺莫名其妙,心想自己可是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見兩人相繼離開,李女史搖搖頭,暗道這葉女史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對下屬如此客氣,日後如何管教?


    看來有的是苦頭吃了。


    不過這人在皇宮浸淫多年,爬上過高位,一朝跌落,竟還存有幾分赤子之心,倒也難得。


    隻可惜這是皇宮,優勝劣汰最殘酷的地方,吃人都不帶吐骨頭的。


    也不知日後這人心似鐵一般硬起來時是何模樣?


    想到年輕時的自己也是這般一腔熱血,待人真誠……


    可最後卻一無所有。


    如今她孑然一身,是得早點為自己打算了。


    找個清貴的人家做教習嬤嬤,挨一挨這輩子也就過去了。


    李女史眼神肉眼可見地變得落寞起來。


    小宮女將葉希帶到一個清淨的院落,推開靠西的廂房,說是她日後的住所。


    葉希將小宮女上下一陣打量,發現其長得很是稚嫩清秀,於是試圖攀談:“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小宮女有些受寵若驚,手腳無措片刻,垂眸答道:“回……葉女史的話,奴婢素娥,今年十六歲。”


    葉希點點頭,想起李女史的話,漫不經心問:“素娥,王女史是升遷了嗎?”


    素娥搖搖頭:“回葉女史的話,王女史得皇後娘娘的恩典,出宮養老去了。”


    葉希:“什麽時候的事?”


    “回葉女史的話,大概是五日前。”素娥依然垂著頭,不敢看葉希。


    葉希不懂她說話前為何都要說一句“回某某某的話”,轉念一想,可能是這裏的規矩。


    想到自己的目的,她趁熱打鐵套話:“那你可知道北邊是做什麽的?”


    素娥下意識回答:“回葉女史的話,北邊是……那些人的住所。”


    “哪些人?”


    “就……”素娥語塞,不知該如何形容,又怕說錯話,隻得閉嘴,整個人開始惶恐不安起來。


    葉希見她如此,突然想起那些行為舉止怪異的女子,瞬間明白了她未說完的話的意思。


    於是提著包袱徑直走進房間。


    “我知道了,素娥,你先去忙吧。”


    素娥聞言如臨大赦,福身退下了。


    房間不大,目測不到二十平,但家具樣樣齊全,一塵不染。


    位置更是南北通透,光線充足,除了有點冷,總的來說倒也還不錯。


    將原主的包袱放到屋子中央的木桌上,葉希坐在圓凳上,瞥了眼桌上的茶壺,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


    她提起茶壺發現是空的,下意識起身就想去打水。


    剛走到門前又不知去哪,隻得又折返走到桌前放下茶壺。


    周圍很安靜,偶爾有一兩聲鳥叫傳來


    葉希心中隱隱不安,開始煩躁起來。


    此刻她不得不麵對事實。


    她好像被困在某種疊加的維度空間裏了。


    從之前的遭遇來看,共有三個維度,且還是從一個維度隨機跳到另一個維度,不分時間,不分地點。


    接下來該怎麽辦?


    葉希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開始梳理在三個陌生世界的全部經曆,發現毫無關聯,且沒有邏輯可言。


    她雙手握拳撐在木桌上,緊緊蹙眉,咬住下唇。


    這一刻,無助,迷茫,恐懼,害怕等係列的負能量一齊湧出,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怦怦——”


    房門突然被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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