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苓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她眯起一隻眼,看到白色床單上,被直欞窗切割成條狀的陽光,恍惚一下,沒想起來自己處在哪個國家,哪個賓館。


    這年頭,誰用和尚廟裏的裝修風格,跟那老狐狸家似的……


    哦,對……


    她的確在景園………


    想到昨晚失敗的行動,心中無限悵惘。


    今天是莫愛和程景行的婚禮。


    他們半年前就定下了婚期,那時候還是寒冬臘月。


    莫愛怕冷,程景行執意把婚禮定在來年夏天。


    於是拖了大半年才發請柬。


    婚禮地點是莫愛選的,在景園。


    這裏是第一個她稱之為家的地方,意義非凡。


    嚴苓存了些心思,早一個月就策劃好了單身party。


    昨天一結束秀場的活動,她就從法國飛回來,直奔景園,拉上莫愛出去嗨。


    馬上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了,還隻見過程景行一個男人,嚴苓嚴重替莫愛不值。


    怎麽也得在婚禮前帶她去長長見識,看看猛男腹肌,奶白小哥哥喂棒棒糖什麽的……


    男人的花紅柳綠,真不隻程景行那一款。


    嚴苓好不容易把莫愛從程景行手中扯出門。


    鄰家哥哥,奶狗弟弟,各類模特小哥哥給安排了一間ktv大包。


    結果莫愛一推門,見了這十來號小帥哥,對著她笑,要帶她玩遊戲,嚇得她扭頭就跑。


    酒沒點,節目也沒上,莫愛拉著嚴苓去鏡湖中學外的24小時便利店買酒。


    兩人坐在戶外座椅上,用各種果汁勾兌迷你瓶洋酒,稀裏糊塗喝了一頓。


    嚴苓微醺,黑口罩黑帽子黑運動服,整得跟某漫畫裏未揭曉的凶手一樣,此時盯著莫愛的眼神也帶了殺氣,“明天都嫁人了,你有點出息吧。”


    莫愛笑得天真可愛:“我要看腹肌,回家撩景行就好啦~”


    嚴苓被喂一嘴狗娘,無語到快掐人中,“那是幾塊腹肌的問題嗎?姐妹,眼界懂嗎?人活一世,好東西都得看看,好男人也一樣。又不讓你做什麽出格的,看看而已,你這眼眶子是鐵打的嗎?被程景行焊死了,半點挪不出來縫,欣賞欣賞別的風景?”


    莫愛嗬嗬笑,麵頰紅撲撲的,烏黑長發如瀑,在路燈的照耀下,泛出柔金,“他好看,我就喜歡看他,高中就喜歡,你知道的呀。”


    嚴苓覺得她沒救了,望一眼馬路對麵。


    鏡湖中學校園裏,教學樓頂往下數三層,都是高三教室,齊刷刷地亮著燈。


    又是一年備戰高考,執著的燈火亮了一屆又一屆,曆久彌新,不曾停歇。


    夏夜的風是熱的,徐徐拂過兩個女孩微紅的臉龐。


    嚴苓解開身上的全副武裝,口罩帽子一摘,整個人都清爽了。


    黑直的中發披落肩頭,狹長眼角勾出她的英氣,她皮膚不白,故意曬成均勻的淺銅色,眼睛雪亮,像夜裏的黑珍珠。


    “好遺憾,高三那次沒買到酒,我們四個沒有喝過一頓。”嚴苓抿著一杯蜜桃味的果酒說道。


    莫愛趴伏在桌上,紅撲撲的小臉抬起,感受夏風拂過的濕熱。


    她說:“那時候如果喝酒,我估計會跟景行表白吧。”


    嚴苓嗤笑:“說不說的,也沒差,誰還看不出來你喜歡他。”


    莫愛猛然坐起,驚訝地看著她:“不是隻有你知道嗎?”


    嚴苓指著自己拖得老長的眼尾,說:“不瞎的,都知道,好吧,我可沒跟梁穆說過,他那時候也是知道的。”


    莫愛皺著眉,說:“很……很明顯嗎?那是不是景行也知道……”


    “老狐狸,他當然知道,”嚴苓慢悠悠地晃著腿,“但這事嘛,他是當事人,知道也會緊張。梁穆說他告白前一天睡不著,半夜跑他家裏纏著他打遊戲。”


    莫愛驚喜,喝了口番石榴汁兌白蘭地,“還有這種事……”


    嚴苓換了隻腿翹著,一隻手扶著臉,肩膀挨著莫愛肩膀,說:“還有好多你不知道的,梁穆跟我交待了不少。”


    莫愛更靠向嚴苓,兩個女孩擠在寬敞的藍色傘幕下。


    嚴苓說:“楊希你記得不?攔路蛤蟆,籃球撞到你看,害你腳扭傷,要抱你去醫務室那個……”


    莫愛連連點頭:“記得,他怎麽了?”


    嚴苓一拍掌,道:“他那天是故意用籃球絆你的,就為了跟你搭話,結果一下玩過頭了,弄得你腳扭傷。程景行後來知道是這麽回事,他找了楊希,要他放學別走。”


    莫愛屏住呼吸,眨眨眼道:“他打他了?”


    “就那條巷子,”嚴苓伸長脖子,抬手往校門外一處黑黢黢的巷道一指,“他們一頭一尾把楊希堵那裏了。程景行是想也崴他一隻腳,但楊希太慫了,見到他,直接給跪了,說他不知道你是他女朋友,不然絕對不敢起那樣的心思。”


    莫愛愣怔著,“然後呢?”


    “然後警告了一下他,就放了,”嚴苓暗戳戳地拿手指刺莫愛,“楊希慫是慫,但會求饒呀,那話說到程景行心坎上,這不就逃過一劫了嘛。”


    莫愛大概猜到了是哪句話,低頭笑了,“誰是他女朋友了,傻不傻。”


    嚴苓雙手一揚,枕在腦後,望著夜幕,“那時候你話都不敢跟他講,哪裏會想到,不到十年,你都要嫁給他了。”


    莫愛抿唇笑,想到那時的自己看程景行像遙遠的星辰,隻敢默默把喜歡的心情藏起。


    如果她勇敢一些,對愛一個人更有信心一些,也許他們會少走不少彎路吧。


    學校響起了熟悉的鈴聲,晚自習下課了,教室,走廊,湧現跳動的人影,此起彼伏的交談聲,玩鬧聲回蕩在教學樓裏。


    沒過一會兒,穿著白色校服的少男少女成群結伴地走出校園。


    有幾個女孩路過便利店,認出了嚴苓,尖叫一聲,又引來了更多同伴,個個拿出紅紅藍藍的筆記本,要嚴苓簽名。


    莫愛幫著遞筆,一本一本疊好給嚴苓簽。


    “苓苓,聽說你跟程景行是一屆,是真的嗎?”一個戴眼鏡的女孩拿簽名的時候問道。


    嚴苓瞥了一眼莫愛,回說:“啊,是,他現在還很出名嗎?”


    女孩激動道:“當然了,他爺爺是程時文啊,景園就是他家。誒,你跟他認識吧,他本人真有那麽帥嗎?網上照片跟本人差距大嗎?”


    青春期的女孩都是顏控,對愛情朦朧的認知都源自言情小說男主。


    莫愛若無其事地湊近,笑著問她:“你說的是網上哪張照片呀,給我看看。”


    女孩翻出手機,找到照片給莫愛看,是兩年前程時文詩集展的時候,程景行上台致辭的照片。


    他那天一身黑,特別端方雅正,不偏不倚在講台上,長身挺立,眼眸如星。


    “哦~這張啊,”莫愛點點頭,“還是本人更帥。”


    女孩激動:“你也是他同學嗎?”


    莫愛道:“嗯,我跟他不同班,隻是校友。”


    女孩的同伴突然插進來問:“那你們認識嗎?”


    莫愛很自然地點點頭:“認識呀。”


    女孩感歎:“這樣的男人,都在跟什麽人談戀愛呢。”


    莫愛想了想,道:“談戀愛他可能不行了,他要結婚了,我和苓苓就是來參加他的婚禮的。”


    嚴苓簽名的手差點握不住筆,憋住不笑。


    女孩們一陣哀嚎:“他都結婚了——”


    女孩同伴又捅咕莫愛,“新娘什麽樣呀?漂亮嗎?”


    莫愛哈哈笑,說:“漂亮漂亮。”


    好似她不漂亮,都要配不上他了。


    嘰嘰喳喳的女孩有種鮮活的氣息,最好的少女時代,適合遇到最好的人。


    青春如一顆青梅,含在嘴裏時是酸澀的,等時光過去,回甘才慢慢滲到舌尖,叫人嚐出遲來的甜。


    夜色漸濃,女孩們陸續回家,嚴苓唯一露在外麵的小腿肚也被咬了一圈包。


    她o型血,特別招蚊子。


    莫愛舍不得她再喂蚊子,拎著她打車回了景園。


    莫愛沒去東院,而是跟嚴苓回了客房,搪塞程景行的理由格外充分———古話說,婚前新娘新郎不能見麵,不吉利!


    程景行發來一串省略號和威脅,莫愛全然不管,與嚴苓聊到深夜。


    不知幾點睡的,鬧鍾準時在五點鍾把莫愛叫醒。


    她給嚴苓蓋好被子,輕手輕腳下床,離開房間,去前廳的一處茶室。


    嚴苓的經紀人傑森帶著妝造團隊早早等在那裏,給她安排好了一整天的妝發。


    ——


    拍門聲一陣高過一陣,嚴苓煩了,大喊一聲:“來了!”


    她支棱起身,長款睡袍拖在地上,內裏沒穿內衣,隻有一件黑色的蕾絲吊帶裙。


    她把睡袍襟口隨意一合,一把拉開門。


    梁穆抬著手愣在原地,看到她眼神朦朧,剛睡醒的模樣,啞然地別過臉。


    他身後的傑森衝嚴苓擠眉弄眼使眼色。


    嚴苓不管傑森,隻偏著頭,向梁穆走近一點,說:“你找我?”


    話裏似有鉤子,鉤得梁穆心跳亂竄,但他抿著唇,保持絕對的鎮定,說:“莫愛在你這裏嗎?”


    嚴苓訝異,把目光移向傑森,“她不是去你那裏化妝了嗎?”


    傑森快哭了,“她來了,剛換好衣服,她說去洗手間,就沒回來了……這都半小時了。”


    “你見過她嗎?”梁穆終於敢把眼神落在嚴苓身上。


    嚴苓無暇想其他,說:“她昨晚在我這裏,她起了我就沒見過了,電話打過嗎?”


    梁穆說:“打了,她沒接。”


    “程景行呢?”


    “他也不接,人也不在東院。”


    奇了怪了,婚禮當天,新郎新娘玩失蹤,這可還行。


    嚴苓馬上轉身回到床邊,一把撩開睡袍,往下脫。


    梁穆立即關上門。


    他本意是不想讓傑森看見嚴苓脫衣服,卻鬼使神差地把自己關在了門內。


    嚴苓側頭看到他呆愣愣站在門邊,身上銀灰色的修身西裝將他束緊,顯得格外緊繃。


    她心中暗笑,以傑森的性向,他應該擔心擔心自己。


    他別扭地轉過頭,不去看她赤裸的背。


    嚴苓從鏡子裏看到他的局促,冷笑說:“又不是沒見過,兩年不見,你全忘了?”


    梁穆:“………”


    他雖沉默,但耳根已經紅透了。


    他們被狗仔拍到在弄堂口激吻,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這兩年,嚴苓對他,始終保持著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迅猛攻勢。


    他公司附近的公寓,他出差的酒店,他受邀出席的各種場所,她都能找到門路與他見麵。


    她什麽招都用了,但他像個貞潔烈女似的,嚴防死守,一次都沒讓她得手。


    “我好了。”嚴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梁穆回過身,冷不丁地撞上了她正靠近的唇。


    她唇上還帶著被子裏的溫熱氣息。


    被吻了臉頰,梁穆隻是不安地轉過頭,“你別這樣,我說了我不想……”


    嚴苓乖巧地點頭:“不想談戀愛,你要當媽寶男。知道了,知道了。”


    “………”


    嚴苓一邊往外走,一邊拿手機撥打莫愛電話。


    果然還是無人接聽。


    梁穆跟上來,說:“去前廳吧,問問周姨。”


    ———


    傭人腳步匆忙地布置廳堂擺設,前廳是程家祖宅最莊重的地方,今日大喜,全用了紅,紅綢綁梁柱,室內裝飾全用鮮花,紅玫為主。


    掛燈選了繁複樣式的葫蘆燈,成雙成對,懸在廳堂主梁兩側,接應著天井落下的天光。


    嚴苓和梁穆從西序廊後穿行到前廳,看到周月鈴坐在前廳八仙桌旁,對著桌上的一張紅色灑金的賓客名單發愁。


    “周姨。”梁穆碰了碰周月鈴肩膀。


    周月鈴回神,看到他們兩人,歎了口氣:“你們想想怎麽辦吧。”


    嚴苓疑惑,“怎麽了?”


    廳堂外傳來腳步聲,步伐極快。


    那人過天井時,嚴苓一回頭,以為自己看到塊煤炭生了一雙雪亮的眼。


    “啪”一個麻袋落在梁穆腳邊,梁穆挪了挪皮鞋,打眼看穿著藍色t恤和灰黑仔褲的黝黑小寸頭,“許天來?”


    許天來擦擦鼻子,嗯了一聲,眼睛看向周月鈴,道:“阿姨,這是柏崖的野菌,門口車裏還有蜂蜜和林下參。”


    周月鈴卡住了,第一次見這麽送禮的,忙上前來拍他身上的灰,叫人給他盛一碗番薯糖水來。


    孩子也不知從哪裏趕過來,嘴上全幹裂起皮。


    “你到了就全齊了。”周月鈴把賓客名單往他們三人麵前一攤。


    女方賓客下麵就隻有他們三人的名字。


    “別說我不幫忙,”周月鈴看向梁穆,無奈說,“小愛邀請的娘家人,就隻有你們仨。梁家隻有你,茗貽和你姥姥隻能……隻能算景行這邊的長輩了,我這犯愁,一會兒要敬茶,要怎麽跟她們交待。”


    梁穆咽了咽口水。


    他也料想過這樣的情況,這兩年,除了他,梁家其他人,莫愛都不接觸。


    “沒事,周姨,她們到了,我去跟她們說。”


    梁穆比前兩年沉穩不少,此時心裏沒底,卻還是冷靜地安撫周月鈴。


    他把胸花取下來,放在八仙桌上,道:“我是女方家屬,這伴郎我當不了了。”


    嚴苓睨他,好家夥,這就把好兄弟拋棄了。


    周月鈴點點頭,“也是,梁家就你一個家屬,景行那裏就……”


    她把目光轉向坐在桌旁呼哧呼哧喝糖水的許天來。


    許天來機敏,立即放下碗,跟有人要搶他寶貝似的,“我不要,我不可以,我是跟著老師。”


    周月鈴:“…………”


    “那就這麽定了吧,”梁穆說,“伴郎我去顧家抓一個補上。”


    周月鈴:“臨時說的也不好,算了,伴郎要不要也無所謂了,景行一個人就行了。”


    嚴苓睜大眼,看了看這位新郎親媽。


    伴郎的任務是擋酒,今天是想讓程景行一個人頂嗎?


    “誒,苓苓,你怎麽沒跟小愛在一起。”周月鈴突然想到。


    嚴苓晃一下神,才想起自己是為什麽到前廳來。


    “阿姨,你有看到她嗎?我找不著人了。”


    “景行呢?”


    梁穆說:“也找不著,東院,客房都找了。”


    周月鈴眯了眯眼,看向堂前平直的青色台階。


    “這混小子,該不會在……”


    ———


    “程景行!這……這是你爺爺的書房!”


    莫愛細白的手腕被一根白色綢緞領帶綁著,領帶是下午禮服裏成套配的,此時出現在這裏,可見綁她之人是早有預謀。


    她雙肘被架到身前男人的肩上,嘴才說了一句話,又被吻封住。


    滿繡重工盤金的秀禾服,又重又沉,掛在身上,莫愛都仰不起頭,隻能伏在程景行肩頭。


    相比之下,程景行還穿著一身白色的家居服,柔軟又輕便,輕而易舉攏著她上了黃花梨書桌,摟住她吻了好一陣。


    她麵容未上妝,素淨裏透著天然的粉,珍珠般柔滑的肌膚印上了新鮮紅痕。杏眼含露,是委屈的,又是快意的。


    嬌軀好似一朵雍容的重瓣牡丹,風一動,她就跟著顫。


    程景行把懷裏的人輕弄慢撚了半天,舌纏著她嘴裏的丁香,越來越深重,忍了忍,還是沒壓住火氣,動了真格。


    莫愛見他動作,哭唧唧地攀扶他肩膀,“我妝還沒化……”


    程景行含了含她粉紅的小耳朵,“你不盡興,又出去找小哥哥可還行。”


    莫愛要哭了,“我哪有……”


    “別以為我不知道嚴苓昨晚打什麽主意,你還真敢跟她去。”


    程景行突然狠力緊抱她柔韌的腰背,把她的白馥馨香都擠進懷裏,好似她是一團綿軟的紙,他想怎麽揉就怎麽揉。


    莫愛震得心腔疼痛,悔恨自己剛剛怎麽就上了他的道。


    明明好好的在換衣服,他偏發來信息叫她來西院,有東西給她看。


    她忍不住好奇,過來瞧,一進院門,就被他抱了個騰空。


    要不是對他身上味道熟悉,她真當家裏遭了賊。


    手上領帶被解開,她鬆一口氣。


    程景行又捉著她的手,往自己腹部帶,“來來來,家裏有,叫什麽外賣。”


    莫愛:“……”


    這個記仇的,昨晚沒理他這點事,怎還欺負得沒完沒了了。


    黑亮長發與棉質家居服摩擦出靜電,她似也全身過了電,指尖滑過他後頸新剃的發樁,不自覺地按緊。


    他終於放過她,輕吻她已經微腫的唇。


    程景行利索地抽紙巾,莫愛還被困在桌上,垂下眼,拿水潤的眼睛睨他。


    程景行笑著親她一下,像在逗弄生氣的貓。


    “有你這樣的嗎?”莫愛抬手掃了一圈四周,滿牆的書櫃和博古架,方正清雅的書房,擺放的全是程時文生前心愛之物,“在這裏,你……你對得起你爺爺。”


    程景行把她抱下桌下,無所謂道:“放心,他不介意。”


    莫愛:“……”


    晨光已經爬上了枝頭,程景行走到靠窗的一張躺椅旁,伸手推開兩扇直欞窗,把陽光放進來。


    他背光而立,陽光勾出他挺括的肩線,打亮半張俊逸麵容。


    淺麥的肌膚滲著雲雨後的薄汗,他眉眼微挑,看向身後的莫愛,伸出一隻手道:“寶,過來看。”


    莫愛扣好龍鳳褂上的盤扣,腿有些麻,她扶著腰,慢慢把手遞給他,“還真有東西給我看?”


    他把她帶到窗邊,胸膛靠靠著她的背,引她看窗外庭院裏的那棵金絲海棠。


    黃色花瓣如熔金,細蕊如絲,翠綠枝頭燒成一簇簇的金色火焰,每一朵都似在流動,極富熱情。


    那是程時文親手栽下的,他獨愛這棵金絲海棠,多次出現在他的散文裏。


    莫愛心裏暖熔一片,反手摸了摸程景行的側臉,“好美。”


    程景行握住她的手,指了指樹下的位置,“我第一次見你,就在那兒,你背著書包,跳著趕鳥。”


    莫愛笑,轉過身,捂他的嘴,“那樣子可醜,你也喜歡?”


    程景行扒攏她的發,目光落在她眼裏,也似那金色的,濃烈的火。


    “喜歡。”


    莫愛受不住他這麽看,溫水似的浸著她,她哪哪都是軟的。


    她抱住他的脖子,唇舌輕啟,吻上去。


    程景行總想帶她再看一次這樣的景象。


    告訴她,


    他們是如何,


    從窗外,到窗內。


    從一見鍾情,到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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