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繆清聞聲轉過頭的時候,卻是猛然滯住,


    “怎麽會是你?!!”


    “夜華!”


    玄衣垂地,麵色清俊,還帶著些許蒼白的神氣,此時站在繆清麵前的,正是阿離生父,天族太子——夜華!


    “你幾次三番欲謀害白淺,本君問你,究竟是何居心?”


    薄唇輕啟,亦如三百年前九重天上那個冷漠強大的太子一般,隻不過這一次他開口所為的人,卻是白淺。


    “幾次三番?”


    “父君這麽說,難道是這個壞姐姐之前就想傷害娘親?”


    阿離好奇地抬起頭,卻沒有立即得到夜華的回應。


    而被稱為“壞姐姐”的繆清卻是露出惡憤,


    “原來在人間落水那次,是你把白淺救了回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被妖神沐晴用九道天雷打到沉睡的夜華太子非但沒有昏迷,反而還在暗中守護著青丘女帝——白淺的安危!”


    “看來天君真的是下的好大一盤棋呢!竟讓你騙過了沐晴,也騙過了四海八荒所有的人!”


    “怎麽,現在倒貼著為白淺鞍前馬後,是還想拉攏青丘作為你天族的籌碼嗎?”


    “還讓阿離去叫她娘親,嘖嘖嘖,為了達到目的,你們還真是不擇手段啊!隻是可惜了當年跳下誅仙台的那個凡人女子,她恐怕這輩子也不會知道,情愛是假,昏迷是假,連自己千辛萬苦生下的麟兒,也成了另一個女人的孩子了吧!”


    繆清看向夜華的時候,是極大的嘲諷。


    “娘親就是娘親,娘親一直都是阿離的娘親,你這個壞人,休得胡言亂語!”


    卻不料被阿離奶聲奶氣地懟了回去。在他嬌小身形的背後,是夜華望向白淺深深的眼眸,


    “素素,這三百年來,你一個人過的好嗎?”


    哪怕他望著她所做的一切,哪怕他在背後默默幫了她很多次,可是向這樣親聲問她一句,卻從未有過。


    “娘親過的很好,父君,娘親真的過的很好。”


    回答他的也隻有阿離,隻不過阿離投向他的眼神中,是無比堅定與安慰。


    白淺是素素,素素就是白淺,阿離從始至終都知道——她就是自己親生母親!


    三百年前,夜華是被沐晴所引的九道天雷傷至昏迷,連同元神也陷入到昏睡中。


    然而他的心裏始終都沒有忘記,自己這麽做,是為了保住素素的魂魄!


    原來當年素素作為凡人被帶上天界的時候,央措和樂胥就打定了要抹殺她的想法,仙凡不可相通,天族太子怎可與凡人在一起!


    讓她生下麟兒,隻不過緩兵之計而已,隻待時機成熟,隨意找個機會抹殺掉素素的存在。


    沒想到這時素錦眼睛灼瞎,卻是給了他們一個非常好的機會——用她的命,來向天妃請罪!


    當還在病中的夜華從連宋口中聽到這個話的時候,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麽?為什麽!”


    “素素她從來沒有做錯什麽,這份情意也是因我先起,父君和母妃為什麽就如此容不下她?她隻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啊!”


    “因為她隻是一個凡人!”


    當連宋激動說出口的這一瞬,卻不知連他自己的眼眶都微微泛紅,


    “你二叔的事,你難道忘了嗎?!!”


    “他是如何因為和一條小巴蛇相戀,闖了鎖妖塔,廢去了天族皇子的稱號,趕出天界!”


    “尊卑不可越,仙凡不可戀,這是天族的大忌!”


    可是當初——


    “當初,我不知道你真的會對她用情如此深!”


    天族的三個皇子中,連宋是最風流花花腸的,所以當夜華“虛心求教”時,他也欣然答應了,並且還給他指了一條“以身相報”的戲碼。


    也或許是因為……在他的心裏,也有這樣一段不可言說的相戀,他想讓夜華做成自己未做成的事。


    結果沒想到,夜華真的喜歡上了素素……


    “你們的緣起,也算是有我的一份……”


    “若說錯,從我讓你討她芳心時,就錯了……”


    手上的折扇再沒了往日的風采,他苦笑著自己,又好像在苦笑著和當年的自己一樣的夜華。


    “仙凡不可相戀,我早就該明白的……”


    心中的她終曆劫成了天上的元君,可是與自己在凡間的那段記憶,卻被全然抹除——這是天君的懲罰,也是天君的仁慈。


    隻不過連宋的心,卻始終無法平逸了。


    “現在想保住素素的命,隻有你去親手挖了她的眼睛!”


    “而且這個人,隻能是你!”


    ——


    夜華選擇了一個最笨的方式,卻也是唯一的方式——他親手挖了素素的眼睛來作為對素錦的償還。


    當沐晴的九道天雷引到自己身上時,他其實並不畏懼,因為這是他為素素的所作所為應該付出的一切。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九道天雷,也算是還了央措和樂胥的父母恩!


    當他陷入昏迷後,身體被天族保管起來,而四分五裂的元神,卻隨著心中的執念分出一縷飄向人間——她是凡人,在人間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他在人間遊蕩了三百年,卻始終沒有找到素素的蹤影。


    直到在東荒俊疾山上遇到了被繆清偶然救下來的阿離。


    繆清離開後,他卻還在充滿凶獸的山上走走停停,認真思索,仿佛真的在找什麽東西一樣,小小的一隻,眉眼竟像極了她。


    父子相認時,他們互相的眼睛裏甚至都沒有陌生,小小的阿離不僅知道這裏是夜華和素素生活過的地方,甚至知道——青丘上神白淺,就是自己的生母!


    他來俊疾山,就是為了尋找娘親的蹤跡!夜華的這一縷元神,也從此隨著白淺而去。


    後來夜華有問過阿離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他卻深思良久,


    “她不讓我告訴別人,哪怕是父君和娘親也不行。”


    “所以現在站在我麵前的天族太子夜華,不過是一縷元神而已,就憑你這一縷元神,也敢攔我?”


    回歸現場地繆清發出不屑的笑容,


    “你可知外麵現在,已經布滿了翼族的人,白淺的命,我勢在必得!”


    “那便看看,我們孰勝孰負!”


    ——


    北疆的戰場上,已快成一片血海,


    “李源明!絕對不可以!我找了你三百年,你不能再死!這件是我絕不會支持你!”


    “你說過我們要一起看雪!我還沒有答應你,你怎麽可以先離開!”


    無論這些凡人的性命如何,沐晴她隻想保著李源明的命!她答應過要護著他的命,她不會不守信用。


    可是李源明卻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那裏很熱,熱的像要快噴湧而出一樣,


    “晴兒,我們不隻是自己,更有自己的責任。我是大明的王爺,更是凡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


    “可你一個凡人麵對葬魂塔能有什麽用?!!”


    “有我手中這把天光劍,有你們的力量,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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