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身影中,他們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晁丹。”燕芝欣喜大喊,往前跑了幾步。


    那背影猛然一頓。


    晁丹回頭,燕芝伸直手臂揮了揮,


    他如釋重負般呼出一口氣,推了推眼鏡,抬腳走過去。


    “你怎麽來了?”謝令程問。


    “我聯係不上你們,擔心你們有危險,坐了最早的飛機趕過來,嚴師父的助理受傷進醫院了,他醒來第一時間告訴我普恩村發生的事,我便報了警,跟著警察一起來找。”


    晁丹呼出一口氣,“幸好你們沒事。”又看向燕芝,“謝總,辛苦你了……”


    燕芝雙目閃閃:“我們換回來了。”


    晁丹眉眼舒展,“那戒指呢?”


    “毀掉了,那東西太邪惡,竟然要……”燕芝咬緊牙口,“反正就不是好東西,不該存在。”


    晁丹沒說什麽,餘光下謝令程臉色慘白,身子晃了晃。他忙道:“謝總,你怎麽了,哪裏受傷了?”


    燕芝驚呼:“我忘了他還生著病,得趕緊去醫院。”


    “我叫王隊先送我們下山,”晁丹說,“我扶你過去。”


    謝令程揮手,“不用。”定定神,昂首挺立的往警車走去。


    晁丹麵色蒼白,眼睛下方浮著淡淡的陰影,似乎一夜未眠。


    燕芝覺得他倆像淘氣的孩子離家出走,害得家長擔心了一夜。她抿了抿唇,輕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確實擔心,擔心死了。


    晁丹與羅爾夫分開後便去找他們,卻遇到了難纏的猴子,又被普恩族人追殺到半夜,及至把人引到森林邊緣才脫身,隨後下山報了警。


    林子太大了,無異於大海撈針,靠他一人估計兩人都白骨化了。


    晁丹伸手,在燕芝額頭顴骨處輕輕的摩挲。


    那種感覺,像羽毛輕撫,又像電流過,渾身在那瞬間僵硬了,耳朵裏滋滋響,皮膚是滾燙的,蔓延到全身,大腦一片空白。她捏緊手指,一動不動,唯有一顆心跳的厲害。


    晁丹淡笑:“有泥。”


    燕芝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我們過去吧。”晁丹又說。


    謝令程對負責帶隊的是民警王隊長說林中有一群持槍的恐怖分子,人數不確定,但敢直麵整個普恩村,應該不會少於一個排,然後上車昏睡了過去。


    到市裏,兩人先洗了個澡,又上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謝令程的體溫已經高達四十度了,輸上液就一直睡著。


    一覺醒來,已是晚上八點,燕芝和晁丹都守在床邊,謝令程打著精神喝了一碗粥,叫他們回酒店休息,便又沉沉的睡去。


    燕芝敲響門時,晁丹正在脫衣服。襯衣扒下一半,露出精壯的肩背,肌肉在黃光的映照下泛出別樣的光澤,顯得更加漂亮誘人。


    左邊胳膊被子彈擦傷了,並不嚴重,因著急尋找他們,一直沒有時間處理,結痂的表皮又因衣料的摩擦撕開了,血粘在衣服上,扯下來一瞬間,他擰了擰眉。


    就在這時,門響了,晁丹沒想到會是燕芝,襯衣隻扣了兩顆,健美的線條勾畫出結實的胸膛,兩點若隱若現,令人浮想聯翩。


    燕芝紅了臉,垂下眼眸。


    晁丹背過身去扣著扣子,頭轉向她:“我正準備洗澡睡覺,沒想到你來了。”


    燕芝像個做錯了事一樣,心虛道:“是我來的不巧。”


    “無事,”晁丹把門開大,“進來說吧。”


    燕芝沒進去,微微抬了點頭:“謝總說明天上午就回龍江市。”


    晁丹頷首:“我已經訂好了明天上午九點的機票。”看了看燕芝的神色,目光柔情:“回去好好休息吧,你不也感冒著嗎,如果害怕做噩夢睡不著,我叫大夫給你開點安神的藥。”


    燕芝偏頭,指著晁丹的肩頭,“你這裏有血,怎麽了?”


    “昨天不小心撞到了,”晁丹笑笑,搖著頭:“沒事的,就擦破點皮。”


    那團血漬麵積不小,不像隻是擦破了皮。


    “還是處理一下吧,萬一感染了呢。”燕芝說,“你等我一下。”


    晁丹便開著門等她,背靠著門,頭微微仰起,喉結隨著他的歎息輕輕滾動著,抬手慢慢解開兩粒扣子。


    燕芝抱著一個小型急救箱回來了。


    “至少要消個毒。”她說。


    晁丹點頭,“我會的。”


    燕芝抱緊了箱子,囁嚅道:“那個位置,你自己不太方便——”


    晁丹嘴角微揚,“那便麻煩你了。”


    晁丹坐在椅子上,拉下襯衣,燕芝莫名的有些失落,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等著晁丹把上衣全脫了。


    晁丹見身後半晌沒動靜,扭頭嗯了一聲,燕芝慌亂的拿起鑷子,夾出一個碘伏球在傷口處輕輕擦拭。


    “疼嗎?”她說著,彎下腰,對著傷口吹了一口氣。


    寬厚的肩膀抖了一下,晁丹麵色艱難道:“不疼,不用吹。”


    處理幹淨傷口,蓋上紗布,用醫用膠帶粘牢,燕芝幫他把衣服拉上去。


    “就放這吧,明天我去還。”晁丹轉身,他位於燈下,臉是模糊不清的,眼睛卻很亮,像白日裏陽光灑滿水麵的溪邊,讓人覺得溫情柔軟。


    “你去休息,明天還要早起。”晁丹溫聲道,想了想又說,“也不著急這一時半會的,我給謝總說改成下午的機票,你可以多睡一會兒了。”


    燕芝癡戀般的望著他淡笑的容顏,“我能看看你的右腿嗎?”


    “什麽?”


    晁丹的眼底狠狠地顫動了一下,燕芝看的清清楚楚,更加驗證了她的感覺,這個人就是晏丹。


    她的心也狠狠地抖了一下,陡然間,這些年的期待失落難過委屈齊齊湧上心頭,化作苦澀的眼淚,讓她幾度泣不成聲。


    晁丹攥緊了手指,沒動,就看著她哭。


    “你知道的,我在等一個人,他的名字叫晏丹,我叫他晏哥哥,十一歲那年,他被人領養了,走的那天他告訴我,他每五天就會回來看我,但他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我等了他十八年了。”


    “有一天我做夢,夢見他跟我說,芝芝,我回來了。我從沒做過這種夢,所以我相信是真的。很久之前,我就感覺他在我身邊,可我,怎麽……”


    燕芝幾欲癱軟,晁丹雙手托住,喜歡的人此時此刻就在懷中,他也想了盼了那麽多年,但他還是忍住沒抱。


    晁丹托著燕芝坐在椅子上,為她擦去悲傷的眼淚。


    “我想他想的快瘋了,所有人都認為我是瘋子,可我知道,他真的回來了,就在我身邊,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不理我啊?”


    晁丹咬著舌頭,用疼痛保持清醒:“他對你就那麽重要嗎?”


    燕芝抿直了唇,點頭:“很重要,他就是我的命,我活著就是為了等著與他再次相遇,我想知道,我要問他——”她緊緊抓住晁丹的衣服,定定的盯著他:“為什麽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他從不騙我,為什麽那次不講信用。”


    晁丹眼眸低垂:“也許他是迫不得已。”


    “希望吧,不管怎樣,不能是忘了我,不能——”燕芝使勁的搖頭,“不能是不想見我,否則——”她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的吐出:“我會死的。”


    晁丹的眼皮在她的目光下漸漸低垂。他淡淡道:“你沒必要為了一個……”


    燕芝噌的一下站起來,那樣的眼神讓晁丹都感到害怕。


    燕芝咬了咬牙:“敢不敢給我看看你的右腿?”


    “你是說我嗎?”晁丹眨了眨眼,“其實,我真的很希望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晁丹起身,坐在旁邊,拎起水壺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如果可以,你就當我是他吧,我其實原來也有個妹妹。”


    燕芝砸了杯子,嘶吼道:“敢不敢給我看看你的右腿?”


    晁丹怔住了。


    “你怕什麽,你可以說你是因為不喜歡我,我不會纏著你,大不了我去死。”


    “燕芝,你別這樣。”


    燕芝跪了下去:“算我求你了,求你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那淚光化作無數的針刺進心髒,密密實實的疼,痛的叫人窒息。


    “不能。”晁丹狠著心拒絕,別過頭去,“謝謝你,回去睡覺吧。”


    燕芝望著那棱角分明的側臉,很久,對方都沒有妥協同情的意思,她一言不發的站起來,慢慢的走到門口。


    她背過去時,晁丹才敢轉頭,盯著那單薄黯然的身影,看著門被拉開關上,又砰然推開,燕芝帶著一副同歸於盡的表情大步朝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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