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廉正是看不得任何欺軟怕硬的年紀,何況那小鬼還偷到了自己朋友身上,心中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他一股腦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了胭脂攤老板的手中,拉起楚寒雪的手腕便要追上去。


    臨走,他還不忘給那老板丟下一大筆銀錢。


    “老板,剛剛試的那些都要了,這些東西放在你的鋪子上,麻煩你幫著看一下。”


    收到這麽多銀錢,那老板自然是高興的,他甚至還想勸少年人不要衝動。


    可待他放好東西再次抬頭,哪裏還看得見兩人的影子?


    找了好一路,才在一條逼仄的小巷子裏找到剛剛撞到楚寒雪的孩子。


    而此時,那孩子剛好將裏麵的錢拿出來放入自己的懷中。


    不僅如此,他還將那些荷包小心翼翼地疊好,來不及放置。


    “好啊,你個小鬼,才多大年紀就學會了偷盜之事?”


    飛廉兩步便走到他麵前,修長的身影覆蓋住他瘦弱的身體。


    “我……我沒有……”


    那孩子捂著胸口退後兩步,一副咬死不承認的樣子。


    “誒……你還不承認是吧?你說你沒偷盜,那你胸口處護著的是什麽?拿出來!”


    說著,飛廉便朝著他逼近了一步。


    正要伸手,巷子後麵突然竄出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孩子,焦急地朝著他喊道:


    “狗子,你快回去看看你阿娘,她又吐血了。”


    那個被喚作“阿狗”的孩子甚至都沒有回頭看楚寒雪和飛廉一眼,便焦急地朝著巷子後跑去。


    “跟上看看。”


    楚寒雪快步跟在後麵。


    隻見兩位少年在鎮子外不遠處的一戶人家裏停下。


    遠遠看著,那戶人家破敗至極,屋頂的茅草已經所剩無幾,露出光禿禿的房梁框架來。


    這地方,仿佛風再大些,便能將整座房子吹塌……


    “娘親,你怎麽了?”


    房子裏突然傳出阿狗淒厲的哭喊聲。


    “走,進去看看。”


    雖這樣說著,不過楚寒雪和飛廉不過也就是站在門口便停下了腳步。


    沒有主人的邀請,他們絕不會貿然進入。


    簡單掃視了一眼房屋,那房子裏比外麵還要破敗不少,甚至連一張像樣的桌椅都沒有。


    阿狗的娘親躺在一張草席上,臉色慘白如紙,臉上唯一的顏色便是她唇邊掛著的血跡。


    “那個……”


    飛廉剛要開口說話,阿狗抄起地上的碎石便砸了過來。


    飛廉抬起手臂,微微側身,護住楚寒雪,那碎石打在他身上,也並不痛。


    想來是那孩子餓了好久,身上也沒什麽力氣。


    “你們給我出去,誰讓你們跟著我到這裏的!你們這些人,不過就是有兩個臭錢,高高在上些什麽!”


    阿狗叫嚷著。


    他渾身發抖,大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眼淚要比聲音先滑落。


    “阿狗!咳咳!”


    虛弱的聲音傳出來。


    那躺在草席上的阿狗娘親睜開了眼。


    “你忘了娘親同你說過什麽了?待人要謙遜有禮,不可魯莽!”


    她的聲音很溫柔,雖然不時傳出兩聲咳嗽,但語言中的愛意難以隱藏。


    “娘,您先別說話了……我……我這就去找大夫!”


    她抬頭摸了摸兒子有些幹枯的頭發,眼底滿是自責。


    這孩子聰慧,可惜生在了她的肚子裏,自打他出生,就沒過過什麽好日子,每天跟著她挨餓受苦。


    “阿狗,娘沒事!”


    嘴上這樣說著,她不禁幹咳起來。


    “阿狗,我們沒錢,鎮上的大夫是不願意來的。”


    “我去求他們!阿狗日後會給他們錢的。”


    “阿狗!”


    她的神色莫名嚴厲起來。


    她苟延殘喘活到現在,早已沒有什麽尊嚴可言。可若是讓她的兒子出去低三下四,為了自己受盡他人白眼,她不如死了,也讓兒子早些解脫。


    “那個……您是患了咳疾嗎?”


    飛廉可算是找到了間歇,可以插話的機會。


    阿狗的娘親這才想起來,門外還站著人。


    她歉意一笑。


    “阿狗,這兩位是……”


    阿狗心下一緊。


    若是此時阿娘知道這兩人是被自己偷了荷包的人,怕是會被活活氣死……


    “阿狗,阿狗?”


    阿娘叫了他幾遍,可他眼神一直死死盯著某處,耳中似乎能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


    “這孩子……這是怎麽了?”


    “我們是阿狗的朋友,剛認識不久,聽說您生病了,特意前來探望。”


    楚寒雪上前一步,微微欠身。


    阿狗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去看著她,眼中情緒複雜,有感激,有猜忌……


    “阿狗這孩子也真是的,認識了新朋友回來也不和阿娘說一聲。”


    她嗔怪地看了自家孩子一眼,便抬手邀請兩位進來。


    可四下環視一周,也沒找到自家能讓兩位進來歇腳的地方,又突然變得局促起來。


    倒是飛廉再次將話題帶了回來。


    “您患的可是咳疾?”


    “是啊,老毛病了,大夫治不好,這幾年也越來越重……也不知還能活幾日。”


    她慘淡一笑,那樣子,似乎看開了生死。


    “巧了,我曾患有先天的喘疾,在一位神醫朋友那裏得了奇藥,或許對您會有些效果,您不妨試試。”


    飛廉拿出白羽給他配的每月一次的藥丸,倒出一顆放在掌心,遞了出去。


    “多謝……”


    看見那顆藥丸,阿狗娘親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彩。


    可話還不等說完,那藥丸便被阿狗搶了去。


    “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我剛剛那樣對你,難道你還能這麽好心?”


    “阿狗?!你在說什麽?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


    “哼?朋友?!誰要跟他們這種有錢的世家子做朋友?”


    阿狗虎視眈眈地看著麵前兩人,手中的藥丸沒有丟掉,也沒有遞給娘親。


    他知道,人性不能賭,但他也不敢賭自己娘親的性命!


    半跪在地上的飛廉回頭看了楚寒雪一眼,見楚寒雪對他點頭,像是收到了指令。


    他一把搶過阿狗手中的藥丸,丟入自己口中,囫圇吞下,朝著阿狗張大嘴巴。


    “啊……你看,吃了!放心吧,沒毒。”


    這一套動作倒是讓阿狗有些局促起來。


    他抓了抓自己幹枯的頭發,紅著臉開口:“還有嗎?”


    “阿狗!”


    他剛一問出口,便被娘親厲聲製止。


    就算她不知發生了什麽,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幾人並非朋友。


    “無礙,阿狗同我們鬧著玩呢。”


    似乎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些什麽,楚寒雪率先打斷了她。


    “眼下,治病要緊。”


    飛廉再次倒出一顆藥丸放入她掌心。


    她看著阿狗,滿眼期待。


    那藥丸入腹,不過片刻,她便覺得呼吸輕快不少,臉上似乎也有了些血色。


    一連幾日,受病痛折磨,她都沒有怎麽休息好,此刻呼吸暢快起來,困意倒是也一起湧了上來。


    楚寒雪和飛廉兩人一同退了出去。


    待阿狗伺候好娘親,也隨著兩人走到長滿枯草的院落中。


    “多謝!”


    楚寒雪上前一步,在他麵前站住身形。


    “還來!”


    “把你從我這裏偷走的,統統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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