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一個人待著。


    她想麵對著青山綠樹,好好地放聲痛哭一場。


    剛才聽到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對話,她的心裏真的是堵得慌,她又想起了冼銳。


    她真的很想狠狠地大哭了一場,她不像是在家裏哭的時候那樣,要忍著。


    而現在,在這個沒有人的地方,她開始了她的大哭大嚎。


    自從出生以來,她的哭,從來都隻是為了她自己,而不是其他,這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在父親去世以後,她會為了父親而哭。


    並且,那時候還不太懂事,隻是為了哭而哭,除了悲傷還是悲傷。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別的什麽了。


    之後,就再也沒有為,任何人哭過。


    而現在,她要為自己,為冼銳而哭!


    是她的膚淺,是她沒有能夠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風很大,風吹起的鬆濤聲蓋過了她的哭聲,她的哭聲隨著鬆濤聲起起伏伏。


    哭夠了,嚎夠了,全身都抽搐了,嘴唇都麻木了,她開始想她的問題。


    冼銳和她的對話,就是那樣的,就是那樣一模一樣的。隻是冼銳,並沒有放下他的鞭子,也並沒有和風細雨。


    因為他要帶她玩的,並不隻是過家家,並不隻是玩沙子這麽簡單。而是商場上的血戰,是和群狼合作或者決鬥。


    他能不測試她的智商嗎?難道他在大街上,隨便找一個傻姑娘,就可以嗎?


    她真的就是一個傻姑娘。


    她忽然醒悟,他對她說:“你少帶點東西,咱們去昆明買。”她沒有聽進去。


    自從她拎著包在他麵前出現以後,他就開始用那個包訓練她,懲罰她。


    他就開始就地取材,用她的包和她的石榴,開始訓練她。


    他想用她的包告訴她,她是成年人了,她要對她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任,而不能指望別人,甚至是指望他。


    他讓她送石榴給張姐,表達謝意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在用她的石榴,就地取材地訓練她。


    在火車上,她對他的冷漠,他不回答她的話,也是在訓練她,讓她不要廢話,並且承擔廢話所帶來的後果。


    就像教練在球場上訓練運動員一樣,不吼不叫不出成果。


    他小時候也一定就是這樣被訓練的。


    他和老廣和周胖子在一起,雖然名說是因為他父親的關係,他們那是在罩著他,但他們對他說話,也並沒有多客氣。


    所以他在w賓館,在招待所,他和他們相處的時候,她看到的是22歲的他,和三十五六歲的他們,在言語和玩法上,已經成熟得並沒有多少差距。


    甚至,他還更有氣勢。


    她隻看到了他的結果和他的表麵,而沒有看到他的原因和他的背後。他也一定沒有想到,她這麽不經摔打,一摔即碎。


    如果說菩薩有什麽懲罰,那就是自從她拿到上上簽的時候開始,菩薩就希望她順應。


    如果她去還了願,那就說明她順應了,她開始在思考她和冼銳的關係,那是一個絕對的強和絕對的弱的關係。


    她隻有順應,這個關係才能夠成立。


    那麽,從此以後,她在冼銳麵前,也就會不停地去思考,不斷地去順應。


    而不會去堅持自己的想法,逆流而行。


    也不會帶上那個沉重的行李包,厄運從此開始。


    如果順應,就是兩個大於一的數相乘,結果會越來越大。


    如果不順應,就是兩個小於一的數相乘,結果會越來越小。


    兩個總是產生矛盾的人,會消耗對方,就算每一次消耗不多,但是日積月累,也非常耗時耗力。


    更何況,他們的每一次爭吵,都很認真,都很耗神呢?


    冼銳是非常懂得這個道理的,因此幹脆速戰速決,幹脆利索地把她滅了。以免,後患無窮。


    菩薩不是在講迷信,而是在考她的悟性。


    所有的人,都在順應時代這個巨人所帶來的潮流,不然就會被拍死在沙灘上。


    冼銳也是在順應,那從大海深處洶湧而來的潮流。每一次,他所受到的衝擊,都很大很大。


    難道,他逆流而行嗎?那他,那他手下的二十號人,也一定會像她一樣,早就死定了。


    是他先知先覺,知道了那個潮流的方向,然後因為喜歡她,悄悄地告訴了她。


    但是,她卻不相信。


    而他卻又不能夠說得太直白,以免泄露了天機,她並不是因為逆了他而受到懲罰,而是因為她逆了潮流。


    在火車上,她不聽他的話,帶著沉重的行李包,裝著她以前上學的時候所穿的衣服。


    她逆的是時代的潮流,她沒有主動地去穿時代要求她穿的衣服。


    她不知道,她的角色已經變了,換了一個舞台,換了一個角色,自然要換上另外的一身衣服了。


    即便她不趕潮,她也應該知道,生旦淨末醜,各有各的衣服。


    在賓館裏,她不聽他的話,不好好睡覺。她逆的是人性,逆的是人的本能。


    無論是在火車上,還是在賓館裏,他都力所能及地為她阻擋了那巨大的潮流的衝擊。


    但是他阻擋住了其中的一波,卻沒有能夠阻擋住另外的一波。


    潮流一層一層地往外傳遞,等到傳到了一般的人那裏,他們離那個源頭,已經太遠太遠。


    他們所能夠感受到的衝擊力,已經不太明顯。而她,就是那個一般人,後知後覺。


    她簡直是,連城裏麵最普通的女孩子,都不如。


    城裏的人,從小就知道生活不容易,每一根蔥都要錢,掙錢不容易,光是每天上下班在路上就擠得夠嗆。


    他們會努力地去算賬,去用好包裏的每一分錢。


    去努力學習生存的技能,去發展各種各樣的特長,去爭取任何可以爭取到的機會讓自己好過一些,並且機會本來就更多。


    她們上學的時候,要和同學拚成績拚美貌,不然會被同學嘲笑被家長責罵,被老師輕視。


    她們上班的時候,要和同事拚能力拚美貌。不然別人都升官發財嫁好了,而自己卻無人理會,受人冷落,落差強烈。


    甚至根本就無臉去參加同學會。


    就是她自己不去對比,別人也會幫她對比,並且一對比就是千差萬別。


    而她在小鎮上,生活得太容易,太舒服了,根本就不需要多努力,所以,一摔即碎。


    她們過著一半耕種一半工作的生活,家裏不但收入尚可,並且還有幾小塊菜地,種子隨便一撒便取之不竭。


    甚至還有幾隻雞和不少的兔子,除了買肉和日用品,花錢極少。


    掙得比城市多,花得比城市少,誰還不知足呢?


    況且菜也不是她澆的,雞和兔子也不是她養的,母親和外婆總是默默地把什麽都做好了。


    上班走路幾分鍾就到單位,路上小溪流水,田園風光盡收眼底,鐵路兩旁還有美麗又飄香的夾竹桃花可以盡情欣賞。


    無論是在學習上還是在工作上,手指稍稍一抬,她就可以自認為做得還不錯。


    有才能的人那麽少,她完全不需要和誰比,並且無論比什麽,她都完全沒有輸。


    就算是那些學習不好的同學,也沒有任何人嘲笑和冷落,而隻有老師和家長的聽之任之,輕易就放棄。


    因此,當她達不到的時候,她並不是難受,而是輕易地就放棄。


    在沒有遇到事情的時候完全沒有知覺,原來,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長大,她本來就是這麽容易就放棄的啊!


    而冼銳的生長環境以及他作為一個老板的身份,他母親的善,他是不可能去強迫任何一個人的。


    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來去自由的,即便是小王要走,他也不會去挽留。


    這本來就和國營企業,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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