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真的不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的全文是什麽,出自何處,何人所作?


    她隻知道一些隻言片語,或者是像對過橋米線一樣,望文生義。


    她沒有工具書和資料,她沒有辦法去找到原文的出處,她隻有去問老師。


    唉!她的老師也是不知道的,況且她還羞於去問。在課堂上該講的時候都講不出來,如果她去問,他們不知道,豈不是太難堪?


    她讀書,一本書能讀懂其中二三,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最精髓的領悟,留給上帝去吧。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那少量的專家學者一樣精確。


    況且她所讀的書,就是小學時看小人書,看《故事會》。初中時看《讀者》,看《知音》,看《中學生作文選刊》。都隻看它裏麵的故事,看完忘完。


    她初中時的語文老師,家裏倒有不少名著,她也看了一些。老師把平反所賠的3萬塊錢,買了2萬本書,卻天天像夢遊一樣地照著課本念完了一節又一節課。


    跟他們對著大綱講中心思想,既不講描寫,也不講人物。


    得到書,並不那麽難,而能讀透書,那一定是難上加難了,那一定是上天的寵兒了。


    所以她看書,包括看名著,就隻是看個故事,看個熱鬧而已。再說還要應對考試,應對升學,時間也並不是那麽多的。


    高中三年的時間最多,除去課本之外,倒看了一些書。不過那也是抓到什麽就看什麽,並無目的,也分不清楚真偽和高下。


    魯迅說:“讀書就像蜜蜂采蜜一樣,倘若叮在一處,所得就有限。必須如蜜蜂一樣,采過許多花,才能釀出蜜來。”


    她倒是讀了一些雜書,啄了一嘴的花粉,嗆了一身的花粉,卻並沒有釀出蜜來。


    因為她並沒有把它帶進頭腦,吞進肚子裏,然後發生化學反應之後再拉出來。


    甚至連這樣的,最精髓的這一句,她都能夠忽略不計。


    而且,既然不是考試,那就沒有必要全會。即便是考試,也隻有死記硬背,無法探知其中深意。


    很多時候,很多人,其實都是睜眼瞎,甚至連瓊瑤小說她也未必完全能懂。人家怎麽也是個教授的女兒,並且是教授女兒中的佼佼者,而且還生長在經濟發達的台灣。


    不像冼銳,可以自豪地講,過橋米線的傳說是他在過橋都聽到的,絕對原版正宗。他生在江南才子之鄉,他就是閉著眼睛讀書,也能夠比她讀得好,讀得精。


    要比讀書,她怕是連他最差的小學同學,也是比不過的。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要比對城市生活的了解,她怕是連他幼兒園的同學,也是比不過的。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他在繁華的江南省城中長大,她在大涼山深處的三根鐵軌旁長大,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倒是在一串紅這三個月,她沒有怎麽看書,隻顧著玩了。也並不是。她在雲那裏學到不少,在一串紅裏麵也學到不少,她開始在讀“社會”這本書了。


    她已經盡了自己的最大可能去艱難地領悟,並且在有限的領悟之後又對自己進行了自我教育了。


    好了,就算她讀書很多很多吧。難道,他們在樓梯上講書,在火車上講書嗎?感覺怪怪的。再說,他隻對她翻了白眼,他也沒有說他要講書。


    就算是今天晚上吧,講書也很奇怪啊。她不會比他同學,比他老師,比電視裏,比收音機裏,講得更好。


    反正,她覺得他們之所以尷尬,是因為他也根本就不會談戀愛,而且心太急,沒有耐心。


    他說他講的她聽不懂,他可以慢慢教她啊。就像中國人學外語,總可以吧?那她的英語,也學得挺快的。


    是他自己,沒有深入淺出地做一個人生導師的——耐心吧!


    她倒想得美呢!一個比她強大許多倍的人,不但要比她強,還要比她還更有耐心。


    這是她的初戀,她也不會談戀愛。勾引他,她不願意。哄他,還是需要靠近他。他不點就已經著火了,她害怕靠近他。


    他又不是普通的男孩子,兩句話就打點好了,然後就可以和他閑扯生活瑣事了。


    他最怕的,最煩的,就是她講廢話,她可不能跟他閑扯生活瑣事。


    跟書有關係,但也不是那麽大的關係。


    她覺得他們之間的問題是:他不願意講,他還嫌棄她講。他熱鬧不起來,他也安靜不下來。他已經很煩她了,她就是做得再多,他也不會滿意。


    為什麽?難道是因為他一想到自己找了一個火鍋店的,相貌平平的服務員——就來氣?


    後退容易前進難。她就是這樣地溯本求源的,她就是這樣地追回了自己的本身。


    不是主動地跟著他向前走,而是自己被動地向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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