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花綻放的那一瞬間,夜空被點綴得如夢如幻。


    卿晚不經意地側過臉龐,一雙剪水瞳子含著清雅之光,掠向身側那熟悉而深邃的目光。


    那一刻,炫目的煙花照亮了雲奚的臉龐,光華流轉間,與他望著自己的眼神交相輝映,映出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深意。


    她輕輕啟唇,聲音中帶著一絲探尋的意味:“殿下,這般看著我做甚?”


    雲奚聞言,微微一愣,隨即淡淡地開口:“從未想過還能與你這般站在一處看煙花!”


    卿晚笑著應道:“是啊世事難料,我記得八歲那年萬佛節,你和雲庭偷溜出宮,我與夜羽帶著你們在集市上瘋了一夜,那天我們也像今日這般,站在橋上看了煙花,後來恰逢沈將軍巡城,我拉著你到處躲,最後還把你的鞋子跑丟了,你哭的特別傷心,說那雙鞋是你生辰時,你母妃親手給你做的,當時看你哭成那樣,我嚇的手足無措,夜羽將鞋子脫給你,你怎麽都不肯穿,硬要我背著走!”


    雲奚輕輕搖頭,微微垂下眼簾,唇角帶著一抹苦澀的笑意。他將微微收緊的拳頭抵在身後,似乎在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你記錯了,那晚跑丟鞋子的是雲庭,不是我。”


    卿晚凝視著雲奚,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她微微挑眉,佯裝困惑的解釋道:“許是我記錯了,你與雲庭確實長得太像了,我總也分不清。”


    兩人靜靜地站在煙花綻放的夜空下,思緒似乎都被帶回到了那個遙遠的夜晚。他們心中都明白,歲月變遷,永遠回不到最初了!


    忽然有人低喚了一聲:“子衿。”


    卿晚與雲奚的視線一同轉移過去,隻見江家一眾人就在距離他們不足五丈遠的攤位前,江子衿正靜靜地立在人群中,凝視著卿晚,仿佛這美麗的煙花盛宴也無法轉移他的注意力,他那深邃的目光裏好似凝結了千言萬語。


    一瞬間那煙花,似是更璀璨,更絢麗了,那明亮的夜空將江子衿的麵龐、目光,甚至他雙眸間的那一點局促都顯現得淋漓盡致。


    卿晚朝他微微一笑,與雲奚並肩而行,兩人行至他身前時,眾人望見突然出現的二人,都略感驚詫,他們互致問候行禮,彼此寒暄了片刻。


    江子衿與簫若寧低聲交談了幾句後,簫若寧便帶領著江家的一眾人朝前走去。


    當她與卿晚擦肩而過時,她抬頭望了一眼卿晚,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與探究。


    卿晚微微屈膝福了福身,對她盈盈一笑,那笑容中盡是坦然與從容。


    “我去翠煙湖的畫扇坊等你!”雲奚望著卿晚柔聲說道。


    就在他轉身即將離去之際,卿晚那溫婉的聲音從他背後輕輕傳來:“殿下,今日路道擁擠,我自己走有些害怕,你稍等我片刻,我與江侍讀說兩句話,與你一同走!”


    雲奚身形微微頓住,那黯淡的眼眸間閃過一絲光亮,他點頭,抬腳向著身前叫賣的攤位走去。


    卿晚望了一眼他如鬆挺拔的背影,而後回頭朝著江子衿盈盈施了一禮,她嘴角微翹,含笑說道:“江子衿,好久不見!”


    這一聲熟悉的問候,仿佛穿越了時間的長河,讓本就有些局促的江子衿瞬間呼吸一滯。


    他愣在那裏,仿佛被時間定格了一般,他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顫巍著同她這般寒暄的。他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心中的慌亂也如同湍急的江流,難以平息!


    “好……好久不見!初…”他試圖平靜地開口,話及一半卻趕忙噤了聲。


    他微微側頭,望向身側的雲奚,見他正專注地在攤位前挑選首飾,心中才稍稍安心。


    他轉回頭又回望著卿晚,聲音略帶顫抖地說道:“好久不見,郡主可還好?”


    “自是好的!”卿晚含笑回應著,那笑容中的親切與熟悉,仿佛兩人從未分離過。


    然而,對於江子衿而言,這份重逢的喜悅卻遲了十年。


    他搓著指尖泛白的雙手,心中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望著卿晚那含笑的麵容,那是他心中深深的牽掛,是他的青梅竹馬,可那舊時的模樣,如今在她這嬌顏如桃,笑靨似李的麵容上已不見分毫。


    那些想問的話,那些想說的過去,卻在他想開口的瞬間都變得那麽沉重。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半天,也未能達其意。


    卿晚見他言語為難,抬眸注視著他,窺見他雙眸之間略顯凝重,於是她鎮定心神,含著淡淡的笑意,柔聲同他說道:“還是我來說吧,本想著過兩日去尋你的,湊巧今日碰到了,那便在今日說吧!那日我與江伯父的談話想必你都聽到了!”


    江子衿聞言,那雙無處安放的手,顯得越發緊張,他微微將一手握緊成拳頭放置身後,一手不覺垂在身側捏緊衣衫,望著卿晚那淡然的眼眸,他更是慌張。


    耳邊煙花齊鳴,路人的歡笑聲、小販的叫賣聲,聲聲清晰,絡繹不絕。


    卿晚緩緩開口,話語如同微風中的細語,雖輕卻透著堅定,她說:“江子衿,人總要往前看,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莫要因著一點莫須有的情分,將自己困足在原地,你從未負過我,反倒是我有愧於你,我自覺少時你我之間的情誼,是手足情深多於男女之愛,畢竟那是我們都還年幼,倒是懂不得什麽是喜什麽是愛!可若說從未心悸過,也是騙人的,少時我也曾幻想過,他日及笄後做了江夫人是何等模樣,若不是蘇家蒙難,我想我們應該是能結為夫婦的,可造化弄人,如今你已為她人夫,我也即將成為他人婦,安平公主她很好,值得你去好好珍惜!”


    這些話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刺入江子衿的心中,一瞬間江子衿心潮起伏,往日裏與卿晚相處的點滴畫麵湧上心頭。


    若不是當年蘇家的事,今日她可還會說這些決絕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波瀾,不覺溫熱了眼眶,他輕輕開口,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沉重:“你當真放下了?當真沒有怪過我?”


    卿晚靜靜地望著他,麵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那笑如春風拂麵,讓人心生暖意。她輕輕點頭,眼神中流露著真誠,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那雙眸子裏。


    “當日聽說你被賜了婚,我其實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氣,心想著你的終身大事也算有人相托了!”


    卿晚的回答如同一股暖流,緩緩流過江子衿的心田。他鬆開緊握的手,微微垂眸,心中泛起漣漪。


    他一直以為她會怨他、恨他,但此刻的他突然明白了,是他狹隘了,自始至終揪著過去不放的隻有他自己,其實她早已釋然了,那些曾讓他畏懼的怨恨,在她的心海中也早已雲淡風輕了。


    這一席對話,沒有太多的言辭,卻好似蘊含了千言萬語。兩人之間曾經的情分與糾葛,似乎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解,剩下的隻是那份早已沉澱在時間中的回憶。


    “話已至此,願你夫婦一體,心手相依,白頭偕老!江家哥哥,珍重!”卿晚的聲音,如春風拂麵,溫柔又清晰。她微微後退一步,屈膝盈盈一禮。


    江子衿望著她與雲奚二人並肩遠去的背影,心中那份難以言說的情感,仿佛在這一瞬間裏都悄然的熄滅了。


    他輕呼一口氣,低聲默默念道:“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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