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甲板上風大,雨也漸漸大了,回艙裏休息吧,您受不了寒,莫染了病氣!”女子一邊說著,一邊為身前身著男裝的卿晚攏上了一件玉綃暖裘。


    “好!”


    卿晚望向眼前的女子,長相秀美,年紀與自己一般大,她名喚時雨,本是宮中尚衣局李繡娘的女兒。


    六年前樂陽長公主病重,群醫束手無策,唐國公帶著其子唐宣,在落炎穀外的瓊華河邊,跪了整整三日,卿晚憐念唐國公與長公主情深,也不忍心看著唐宣,如自己那般早早便失去母親,於是就跟著唐國公去了聖京城,救治樂陽長公主。


    一個月後長公主痊愈,與卿晚相處之中,甚覺喜歡,收她做了義女,又進宮求聖君,賜了長樂縣主的封號,此事一時被民間傳為佳話,人人都羨慕這個未曾謀過麵的長樂縣主。


    次日,樂陽長公主帶著卿晚進宮謝恩時,在皇宮的禦花園中,剛巧碰見一名掌事太監正對一名宮女施以杖刑,那宮女瘦弱不堪,被打得奄奄一息,渾身上下到處血跡斑斑,讓人不忍直視。


    “住手!”卿晚上前喝住了那行刑的太監


    掌事太監聞聲轉過身子,隻見一位身著華麗,臉覆麵紗,年約十四五歲的小女娃,便出口詢問:“你是何人,禦花園豈是閑雜人隨意亂闖之地!”


    “我是聖君新封的長樂縣主!”卿晚淡淡的輕輕的回道。


    “小小縣主也敢管我們三公主的事!來人,掌嘴!”那掌事太監輕蔑的望了卿晚一眼,厲聲的嗬斥道。


    兩個小太監領命正欲上前,便聽聞一聲鏗鏘有力的聲音自身後而來:“我看誰敢!”


    “又是哪個不知死活的?” 掌事太監正欲發怒,轉身看清來人後,嚇得雙膝一軟,跌跪在了地上。


    “長公主金安,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有罪!”


    長公主緩步走近,對著卿晚微微一笑,拉著她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示意她安心,而後又看著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掌事太監。


    她緩步逼近,聲音不怒自威的詰問道:“可是你要打本公主的女兒?”


    那掌事太監抬眸驚恐的望了一眼長公主,見她眸間閃著厲色,又嚇得立即慌亂的垂下了頭。


    人人都知曉長公主得聖君寵愛,行事乖張,極為護短,聽說她剛收了一名義女,對其極為喜愛,想必就是麵前這位了,如今得罪了她,今日怕是沒好果子吃了。


    想到此處,他瞬間不寒而栗,趕忙不停的磕頭求饒道:“長公主息怒,長公主息怒,奴才不知是國公府的女公子,奴才有眼不識泰山,奴才該死,望縣主寬恕!”


    “來人,將這不長眼的狗奴才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長公主冷漠地命令著,眼中沒有一絲的憐憫。


    掌事太監聞言,兩眼一黑險些嚇暈過去,隻能一遍一遍不停的磕頭求饒,額頭磕出了血漬也沒敢停下。


    卿晚實在不喜這般吵鬧,要是放在宮外,她早就將這人抹了脖子祭刀劍了。


    她緩緩小步上前,對著長公主微微福身,淺淺行了一禮後,說道:“義母算了,左右我也沒受到什麽傷害,義母莫生氣了!”


    “那怎麽行,這幫狗奴才如此怠慢看低於你,我怎能輕饒了他們!”


    卿晚見她麵上仍舊氳氤著怒氣,腦海裏突然回想起昨日看的話本子上,講述的那大家閨秀,撒嬌賣萌的一派嬌嗔之風,於是她心生一計,眯起眼睛一手扶額,一手挽起長公主的手臂,膩著聲音柔聲婉轉的再次說道::“義母…我頭有些疼…我想回府!”


    “可是被他們這幫狗奴才氣到了?”長公主心中一緊關切的詢問著


    “不是的,昨日聽聞要進宮麵聖,我有些緊張,夜裏沒有休息好,晨起露重似是又受了些寒氣!”這一番裝腔作勢的閨中女子做派,加上這一臉我見猶憐的神情,卿晚心中自覺都有些鄙夷自己了。


    “哎呀,都怪母親想的不夠周到,下次進宮我們食了午飯再來,那快快回府吧!”


    卿晚微微點點頭,望向那趴跪在地上,背脊止不住顫栗的小宮女,心想道若自己就這樣走了,那掌事太監心中有氣,定然會全數撒在這女子身上,方才本意是想救她,沒成想現下倒是害了她,於是她鬆開手,對著長公主又是盈盈一拜。


    長公主見狀忙扶她起身,寵溺的說道:“怎麽又行起禮了?”


    “義母,我想要這個宮女!”卿晚伸出纖纖玉手,指著那女子說。


    長公主聞言望去,開口喚道:“你抬起頭來?”


    那宮女緩緩抬頭,開口聲音並無一絲膽怯與驚慌,她淡然的抬起頭,繼而又俯下身說道:“長公主金安,縣主金安!”


    “倒是個鎮定的,模樣也清秀,叫什麽名字?何許人士?犯了何罪?”


    “回長公主,奴婢時雨聖京人士,母親是尚衣局張繡娘,其父在家務田,奴婢有罪,清晨打掃時,失手打碎了三公主最愛的花瓶!”


    “ 哎呀,為了一個破瓶子,就把人打成這般模樣!”長公主眼中露出惋惜之色,她望著時雨身上斑駁的血跡,心中泛起一絲疼惜。她語氣柔和中又帶著幾分責備的口吻說道:“這個三丫頭真是越發的跋扈了。”


    她的目光轉向另一側,落在那個跪在地上,身體因恐懼還在顫抖的掌事太監身上。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怒火,又大聲嗬斥著:“你們這些混賬東西,都是怎麽服侍的?也不知道規勸著些,立刻去尋一輛馬車來,將人好生送到我府上。若有半點差池,仔細你們的腦袋!”


    那掌事太監瞬間麵露驚慌之色,生怕它一個不順心,再次發難,忙與其餘幾個侍奉的小太監,一同戰戰兢兢的趴跪在地上,頭磕得砰砰作響。


    “是是是!奴才們謹記,萬不敢再有疏漏。”


    長公主輕哼一聲,沉聲說道:“今日暫且饒了你們,以後把你們的狗眼都睜大點,仔細看清楚了,這是本宮的女兒,回去告訴三丫頭,讓她自己去聖君那裏領罰!”


    幾個太監連聲答應著:“奴才遵命!謝長公主殿下,謝縣主!”話落他們輕輕攙扶著時雨,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


    這禦花園一時間又恢複了靜謐,卿晚上前扶住長公主的胳膊,柔聲說道:“義母,我們也走吧!”


    長公主微微蹙起秀眉,拉過卿晚那蔥白的玉手,用更加柔和的語氣同她說道:“還是叫母親吧,叫義母顯得生疏。”


    卿晚默然片刻,沒有立刻回應。她的心中確實有著一些複雜的情感在翻湧,雖說救了長公主的性命,住進了國公府,卻多少有點挾恩以報的感覺,她隻是需要在穀外有一個新身份,彼時她心中對長公主無過多感情,更多的是利用了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而生出的那種愧疚感。


    “慢慢叫來試試,叫習慣了便好了!”長公主見卿晚沒有說話,隻以為她是不知如何開口,於是便耐心地開導著她。


    “母親!”卿晚盈盈一笑,聲音中透著些許幹澀,終是開口喚了長公主一聲。這一聲母親,如同春風拂麵,溫暖了長公主的心。


    她當即眉開眼笑,心中溢滿喜悅之情。她注視著卿晚,眸中全是柔情,她溫言道:“上天待我不薄,給我機會償還恩情,把你帶到我身邊,救了我的命,又做了我的女兒!”


    “是晚兒多謝母親厚待,母親我們回家吧!”


    長公主應“好”,二人挽手離開了禦花園。


    當行至宮門口時,長公主突然頓住腳步,麵色略顯惆悵的同卿晚說道:“晚兒,你先行回府,母親還有些事情沒有辦完。”


    “可要在宮門外等著母親?”


    “不用,你先回府歇著,午時我回來給你帶醉香樓的荷葉雞,他家的荷葉雞做的極好,全京城再尋不到第二家!”


    “晚兒,謝過母親!”


    午時未至,長公主便帶著大大小小的食盒回到了府裏,有禦膳房的點心,醉香樓的荷葉雞,燴羊肉,有朋來居的手撕鴨和玉珍糕,還有兩串糖葫蘆。


    “母親,卿晚都多大了,你還給她買這東西?”唐宣看著手中的糖葫蘆,眼中滿是無奈,眉間不由擰成了一團。


    “要你管,今天你的功課可做完了,晚間你父親查驗時,你可別又哭著尋我去救你…”長公主奪過唐宣手裏的糖葫蘆,轉身對著卿晚笑眯眯的說道:“晚兒嚐嚐,可甜了!”


    唐宣聞言帶著些許的不服氣,臉龐上泛起了一絲微紅,他沉聲反駁道:“母親說什麽呢,我何時哭鼻子了?”


    “上次啊,還有上上次,還有…”


    唐宣心下一急,趕忙跳起來伸手捂住長公主那喋喋不休的嘴。


    這一舉動,逗的一旁的卿晚咯咯直笑,這一笑滿園春色盡失,不禁看呆了一眾丫鬟,看呆了長公主,也看呆了唐宣。


    “母親,晚兒真好看!”唐宣望著卿晚,眼中滿是寵溺與喜愛。


    長公主凝視著那眸若星河,驚鴻豔影的麵容,也不禁感慨道:“是啊,怎會生的如此好看!”


    就這樣談笑間,掌印太監捧著聖旨款步來到了國公府。


    “聖君有旨,樂陽長公主之義女月卿晚,端莊秀麗,慧外秀中,君甚喜之,特封為歡顏郡主,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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