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楊芸兒下山,遠遠看到岔路口圍著一群村民,耳中似乎聽到有人正在咆哮咒罵,隱約夾雜著一兩個“崔”字。


    楊芸兒眼睛一亮,提著裙子就要向前,碧桃緊緊跟著,露出一臉的興奮。


    這幾日飛燕繼續留在寺中溜達,這周邊的八卦打聽就由碧桃出馬。


    眼見著主仆兩人就要往人群裏鑽,一旁的碧螺心懸了起來。


    她是宮裏出來的,警惕性早已刻入骨髓,完全不知鬆弛感為何物。


    主子居然要親自往人群中打聽八卦?不可以!


    在外凡事不可莽撞,碧螺趕忙伸手一把拽住做衝刺狀的碧桃。然後趕前兩步,擋在楊芸兒身前,小聲勸阻道:“大娘子,且慢些,小心被人衝撞。”


    楊芸兒外出布施,不過是找個合適的借口出寺,並不圖什麽樂善好施的名聲。


    因此她帶團隊行走鄉間,隻做尋常婦人打扮,且隱姓埋名,從不提及與六王府的關聯。


    楊芸兒見碧螺一臉嚴肅,當下聽勸地收住了腳,畢竟她在這山路上也著過道(31章 意外)。


    她看了看前方人群,壓著內心的八卦衝動,皺著眉朝著碧螺點了點頭。


    碧螺見狀,放開碧桃,對其使了個眼色,一邊挽住楊芸兒的手臂,緊緊護在主子身側。


    碧桃接到信號,卻並未向前,隻略略轉過身,然後向前偏了偏頭。


    距離她們兩三步遠的趙二立馬歡快地接單啦~


    這種打頭陣的體力活,舍他其誰?


    趙二當即兩三個箭步衝到人群外圍,提高八度音量,對周邊鄉民連續嗬斥道:“讓一讓!”一邊叫,一邊用力扒拉開人群往裏麵擠了進去。


    後麵的老耿見狀,怕趙二莽撞惹事,趕忙用眼神指示不遠處另一侍衛跟進接應,自己則移動到楊芸兒等人身後,隨時準備接新單。


    這幾人都是有編製的王府侍衛,平日吃穿不愁,肉也管夠。


    盡管此刻他們都身著低調的普通村民衣服,但那高大的身材,紅潤的麵色,相較於周邊日日靠野菜、稀粥和蘿卜幹勉強糊口的鄉民,依舊十分紮眼。


    楊芸兒將一切看在眼裏,輕輕搖了搖頭。


    盛世之下的群眾演員都帶著時代的潤澤,圓潤的臉蛋上隨便抹一把黑灰,便算作吃苦大眾。


    而眼前真正的鄉民,黑黃幹瘦,從骨子裏透著悲苦氣息。


    很快,趙二他們便以絕對優勢撞出一條路來。


    隨著人群波動,外圍一位背柴的幹瘦小孩,被前麵人背上大包袱撞到,一個趔趄向後倒去。


    楊芸兒見狀,立馬掙開碧螺,向前幾步,伸手扶住。


    碧螺無奈,緊緊跟著,護在楊芸兒身後。


    碧桃則對著趙二的背影狠狠剜了數眼,默默在心中記下一筆小賬賬。


    那趙二沒由來覺得背脊一涼,不過他滿心想著要在娘娘和桃兒麵前好好表現,並未仔細思量,隻是一味加大馬力向前撲去。


    周邊好幾人都被衝得東倒西歪,不過好在裏層沒有小孩,莊家人雖瘦,但都有幾分力氣,堪堪站穩,沒有人跌倒。


    這邊,楊芸兒扶住了小孩。恰好被邊上一位婆婆扭頭看到。


    同時看到的還有一臉戒備的碧螺,正繃緊了身子站在一旁,一副隨時都要擼袖子揍人的架勢。


    那婆婆一時誤以為是小孩撞了人,趕緊湊過來,堆起笑臉,替小孩賠不是。


    “啊呀,你個小鬼頭,可是衝撞了人家大娘子?啊呀,大娘子啊,莫同這小鬼頭計較,老身先給您賠不是。”


    “沒事沒事,婆婆您別誤會,是孩子差點跌倒,我隨手扶了一把,並不是他撞了我。”


    楊芸兒笑道:“婆婆,這是您家孩子?”


    孩子小小的個子,背著大大一捆柴,楊芸兒有些心疼地問道。


    “鄉裏鄉親的,都是一個村的。這娃兒孝順,可憐見的,他娘常年病著,他爹這個月都在上河工,他年紀雖小,卻是家裏的老大,爹爹不在,家裏都是他在照看,替他爹做田裏的活,還抽空到這山裏撿些柴,菌子之類,補貼一下。”


    楊芸兒心思一轉,隨口問道:“河工的工錢可夠?”


    “娘子說笑了,這上河工屬徭役,哪有錢拿!往年都是冬日農閑時出工,但今年冬天,唉……”老婆婆歎了口氣。


    徭役之事對楊芸兒而言,原隻屬於書本中的苦難傳說,是詩人留下的時代控訴,是背誦並寫出中心思想。


    然而,如今徭役這種橫亙千年的製度,正活生生展現在她麵前,告訴她這個時代王府權貴生活之外還有更深遠廣闊的人間真實。


    自知失言的她,竟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那婆婆見楊芸兒神色有異,又見其雖衣著普通,卻氣度不凡,怕有些來曆,心下開始不安。


    權貴當道的時代,就怕禍從口出。


    婆婆忐忑地搓了搓手,扯出笑臉,找補道:“如今邊境太平,不用服軍役,隻需在本鄉出力役,大夥兒都是願意的,誰不念著當今是太平盛世呢!”


    此言一出,周邊鄉民紛紛側目而視,但隻聞歎息聲,卻無人接口。


    如此違心之言,楊芸兒哪裏聽不出。


    盛世與盛世也是不同的。


    徭役無錢,家有病人,楊芸兒咬了咬唇,看了眼碧桃。


    碧桃立即收起憤憤追蹤前方那人的目光,從兜裏拿出幾塊碎銀,說道:“小哥辛苦了,這些錢拿去給你娘買藥吧。”


    不料,那小孩向後退了幾步,拚命搖著手道:“我爹說了,咱雖窮,但要有誌氣,靠自己力氣吃飯。”


    碧桃勸了幾次,可對方死活不要錢,而周邊不少人都在盯著,心下不由有些發急。


    她看了眼呆呆的側妃,見沒有回應,當即跺了跺腳,索性收回銀子,從籃子裏另取出幾個包子,一包肉幹道:


    “弟弟你有誌氣,姐姐我佩服。姐姐見方才那個大個子亂擠,導致你差點摔跤,姐姐看不過去,這些吃的你留著,算姐姐替那個大個兒賠不是。”


    “姐姐你認得那個大個子?”小孩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我才不認識呢!”碧桃咬牙切齒道。


    楊芸兒此刻回過神來,蹲下身,和顏悅色地對小孩勸道:


    “咱不提那不相幹的人,小哥這包子你且收著,姐姐家裏有人生病,因此帶著包子出來布施,你若接了這包子和肉幹,姐姐便可積累功德 ,家裏人病能好得快些,所以小哥你千萬別拒絕。”


    “原來,原來娘子便是慈恩寺裏那位大善人,喬哥兒,趕緊謝謝這位大娘子。”


    婆婆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麽,指著戴著錐帽的楊芸兒恍然大悟道。


    周圍人的神色也跟著和善起來。進來有一位帶著錐帽的娘子,在鄉道上布施,許多人都有所耳聞。


    碧桃見狀,立即將籃子裏剩餘的包子分發給眾人。碧螺依舊緊貼著楊芸兒站著,不過臉上神色鬆了不少。


    眾人收了包子,紛紛道謝。


    楊芸兒本意不欲張揚,可在不知不覺間,她的名聲早在鄉間傳播開來。


    想低調,但實力不允許啊!


    那個名喚喬哥兒的小孩熱情地上前道:“大娘子你想進去看熱鬧?我給你開道。”


    說著便將身上的柴解下來,放在一棵大樹邊,像一隻小猴子一般,往人群裏麵擠去,尚未完全變聲的童子音清脆響起:“讓一讓啦,都給這位大娘子讓一讓啦。”


    周邊眾人得了包子肉幹,心存感激,很自覺的給楊芸兒等人讓出一條小道來。


    眾人皆苦,但依舊擁有野草般頑強的生命力,這並不是一個麻木的時代。


    楊芸兒受到感染,一頭紮入“野草”叢中。


    碧螺和碧桃一人貼著一邊,也緊緊跟了進去。


    此刻臨近正午,道上往來的人較多。


    “野草”剛分開一個口子,又迅速合攏。


    老耿等人利索地分層跟進。


    片刻後,被分開的人群很快完成補位,而後頭更遠處,幾個慢了數拍的人則被徹底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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