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芸兒於宮中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席。她與景泰帝間機鋒暗藏,太極推手,你來我往,明人說著暗話,都不嫌累。


    好消息是,楊芸兒發現這位九五之尊,對黎民百姓與江山社稷依舊存著幾分悲憫之心,隻是這良心有多少不好說。


    此外,身為老父親,景泰帝對他那個兒子也是關心的,隻是……


    楊芸兒暗自歎息,身在最高位的boss並非心中沒有你,隻是大boss心裏裝得事情太多,在某些時間點,你的排序不夠靠前而已。


    老板越大,說話越空,何況對方是帝王級大boss。


    景泰帝始終語焉不詳,態度雲山霧罩,但楊芸兒總覺得今日朝堂李泓暄一定是做了什麽。雖不是惹了景泰帝不快的壞事,但一定是大事。


    就這樣,帶著滿腹心事,楊芸兒回到王府,換了衣裳,卸了累贅,來不及去看婉兒姐姐,便匆匆趕往外書房。


    到了外麵,並沒有找到李泓暄的影子,隻看到羅子昂正疲於各種調度,忙得腳不沾地。


    那新來的明算科博士見楊芸兒到來,激動地迎了上來:“娘娘!聖上同意為百姓開放皇家禦園。王爺已經趕去村裏宣旨了。”


    楊芸兒一愣,這事就這麽成了?


    確實是件大好事,忙了這麽久,有了重大突破。


    楊芸兒剛想說該給六小王爺加個雞腿,可轉念一想,那方才景泰帝神秘兮兮吊自己胃口做什麽?難道帝王就是單純喜歡弄玄虛,玩人心?


    這好事來得有些太突然,楊芸兒心裏到底升起了幾分不安。


    “真的?那具體什麽時候開放?”


    “隻要不下雪,明天便可開放,王爺說讓百姓入山伐薪取暖,宜早不宜遲。”


    楊芸兒聞言,心中咯噔一下,臉上並無喜色,皺著眉追問道:


    “明日百姓入皇家獵苑,是否按照之前我們商定的控流計劃進行?對應不同時段,分批預約,憑券入園,入場券可來得及趕製?”


    “這個……”明算博士皺了皺眉,回答不出,求助似的看向羅子昂。


    羅子昂停下手頭事宜,回複到:“某問過王爺,王爺說限流方案在朝堂上被幾位大臣否了。既然開放了,便不必有所限製,山裏園子足夠大,娘娘不必擔心,如今是盛世,想來不會出亂子。”


    楊芸兒呆立當場,倒吸數口冷氣,您幾位都沒有見識過商場打折民眾奮不顧身哄搶的壯烈場麵吧,也沒有見過長假熱門景區的壯觀人流吧?


    楊芸兒搖了搖頭,這兩個比喻都不夠格,處於絕境之人,突逢生機,會拚出什麽樣的場麵?


    一點預案沒有,楊芸兒不敢想象明天會是什麽場景?


    羅子昂知曉楊芸兒心事,他親眼見著側妃為了百姓入園萬無一失,熬了幾夜,趕出來了詳細限流安保方案。


    可事已至此,王爺一人在朝堂論戰,大家在後方,都使不上力,如今結論已定,隻盼明日是好的結果。


    “娘娘,舍禁弛力本是曆朝曆代荒政之一,前代確實發生軍兵百姓攘奪木料、踐蹂墜壓至死傷發生,娘娘為此勞心勞力做了預案。”


    羅子昂停了一停,繼續道:“但某想朝堂之上,眾人不會罔顧百姓生死。前代隻因當時朝綱敗壞,國已不國,當下大瑞國運昌盛,必不會發生禍事,娘娘不必擔心。”


    “而且百姓確實凍了很久,等不及了。”羅子昂眼帶疲憊,看著楊芸兒的眼睛,又補了一句。


    一旁,新來的明算博士也笑嘻嘻地跟了一句:“大瑞國運昌盛,娘娘不必擔心。獵苑裏樹管夠。”


    說著博士捋了捋稀疏的胡須,開始喋喋不休的算賬。


    “普通百姓,一人一天不過消耗兩三斤柴薪,燒製100斤木炭,需要木材400-600斤,一畝林地產量140-180擔木材……這園子裏有山,山林約500畝……”


    “打住,先生不必算了!”楊芸兒一頭黑線,數字不是用來砸自己人的好伐!


    見側妃一臉不耐,揉著眉心,算術博士以為自己惹了貴人不快,這樣的虧他此前吃過無數次,如今好不容易在王府謀事,可不能重蹈覆轍。


    他暗地裏狠狠罵了自己一回“讓你顯擺算術”,麵上則恭敬招補道:“娘娘放心,我都算過,獵苑樹足夠,大瑞國運昌盛,百姓必得上蒼護佑。”


    楊芸兒無語,心道你一個學數學的,怎麽也迷信上蒼了呢!


    每一場大事的真正氣運,都是來自無數執行人員謹小慎微、不辭辛勞加班加點的護佑。


    可如今,她有什麽辦法呢?


    初出茅廬的李泓暄,實在太嫩。對於這樣沒吃過苦頭的新人小朋友,有些坑隻有自己滿身泥濘的滾一輪,才能真正有長進。別人苦勸,是沒用的。


    “明日現場誰維持秩序?”


    “娘娘放心,有禁衛軍在現場。”


    “人數多少?是否聽命於王爺直接調配?”


    “這個……王爺不曾交代這些事,某當去問清楚。”


    算術博士看著楊芸兒與羅子昂一問一答,有些呆住了,這個側妃是不是管太多了?


    楊芸兒閉上了眼,此刻她也不得不念一句神佛保佑,希望李泓暄成長的代價不要太過慘烈。


    她想了想,吩咐道:“勞煩先生,明天將府上能用的護衛都派出去,並請先生親自跟著王爺, 若有什麽事,現場也好有個照應。”


    “某曉得其中厲害,這就去安排。”羅子昂行禮後,轉身離去。


    楊芸兒原地出了會神,轉身匆匆回內宅去了。


    屋子裏隻留下算術博士呆立原地,這不是好事麽,那兩位神色咋那麽凝重呢?他提起筆又胡亂算了一輪,這樹明明夠分的呀!


    ——大boss分割線——


    文德殿內,景泰帝看著飛鳥衛的報告,眸色陰沉。


    “那小子自己去城外宣旨了?”


    “”回陛下,六王爺曾多次深入雪災鄉村,幫助村民修屋築路,深受村民愛戴。”


    景泰帝聞言,鼻中哼出一聲冷笑。他如何能不知曉李泓暄那小子內心的真實想法。


    想當年,他自己也曾在青春年少時,初次走出宮闈,踏入民間,那種被萬民擁戴、敬仰如神的感受,也曾令他年輕的心靈為之飄然。


    如今看來,他這個略顯稚嫩的兒子,顯然也沉浸在那份權力的甜美與民眾的歡呼之中,有些上頭了。


    “京城內可有異動?”


    “不曾發現異動。”


    “務必盯緊了,那些老家夥們突然鬆口,事出反常必有妖!”


    來人得令,匆匆行禮退出。


    很快,又一內侍模樣的人步入殿中。


    景泰帝未曾放下手中奏章,隻略抬了抬眼皮,沉聲問道:“這幾日讓你查昭華宮內的藥味兒可有眉目?”


    “回陛下,那確實是安胎藥。昭華宮拆了方子分批去太醫院取藥。看診的是李太醫,有孕的是張更衣。”


    景泰帝放下奏章,用手敲著禦案,心下冷笑。看來楊氏並不死心。


    自開春納妃的消息放出去後,朝中已有數位大臣動了心思,到時自然暗流湧動。


    在這後宮之中,誰能有幸孕育新的皇嗣,終究還是要取決於他這位帝王的意誌。


    想到這裏,景泰帝捋了捋胡須,陷入沉思。


    鐵打的世家,流水的帝王。


    那些世家老家夥們把持朝政已曆經三代,自己慢慢籌謀這麽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局麵。


    楊氏雖有破局之力,卻無安邦之能。用楊氏對抗崔氏,不過是引狼驅虎,於國運無益。


    若想在自己手中終結世家積弊,恐怕還需下一劑更猛的藥。


    李泓暄雖然仁慈有餘,但在魄力方麵卻稍顯不足。然而,那個女子或許能夠出其不意,為他這個兒子增添一份助力。


    景泰帝思及此,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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