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院的廚房向來是肥缺,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王嬤嬤將心腹柳家媳婦放在大廚房管事位置上,故而王府的廚房一半已姓了王。


    當下民間主打一日兩餐,即便是王府,晚間也隻有幾個主子才有資格用點心或晚粥,故而午膳一過,大廚房內便清閑起來。


    此刻,柳家的正和廚房的一眾仆婦聚在一起吃午膳。突然,外頭闖進來兩個小丫鬟,見著麵生,俱穿著花青色比甲,身量不足,一看就知是哪個房裏的低等小奴。廚房眾人不睬她們,依舊自顧自閑話吃飯。


    其中一名年齡略大些的小丫鬟見無人搭理,便叫喚開了:“今日側妃院裏的吃食是怎麽回事,那是給人吃的麽?連豬食都不如。”


    “喲,我當是哪來的野丫頭,原來是那個院子的。”


    “聽說那個院子的人都散了,大家都不願待著,隻剩下這幾個毛都沒長齊全的小丫頭片子!”


    “你們欺負人!”小丫鬟紅著眼睛,跺腳道。眾人看著她著急的樣子,紛紛大笑起來。


    “份例份例,給了你的才叫份例,不給你是因為你不配!”


    小丫鬟氣極,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眾人笑得更大聲了。


    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大哭的丫鬟身上,而另一名小丫鬟,已悄悄四處翻找起來,米麵袋子,蔬菜箱子,都被摸了個遍。


    眾人後知後覺發現後,好幾個婆子立馬跳起來,怒喝製止,“毛手毛腳地幹什麽,要做賊麽?”


    “小蹄子,再亂動,小心拖出去直接打死!”


    那小丫鬟突然回轉,一把拖起地上哭泣的同伴,往門口跑去。幾個罵人的婆子追了出去,可趕不上小丫鬟的速度,一名暴躁的婆子氣憤之下,脫了一隻鞋子,丟出去,正砸在其中一名小丫鬟肩上,那小丫鬟驚呼了一聲,腳下卻沒停,和同伴一溜煙跑沒了影。


    眾人也不在意,隻當看了一場笑話。


    當楊芸兒抖擻著精神,帶著新團隊大踏步走進來時,廚房眾人還在吃飯聊天。那些仆婦碗裏的吃食,桌上擺的羊肉包子,油水十足,比楊側妃這半個月來吃的中老年健康套餐看著誘人多了。


    剛才挨打的小丫鬟尖著嗓子大叫一聲:“側妃娘娘到!”


    眾人一驚,回頭望去,隻見側妃正笑眯眯地盯著大家麵前的菜,側妃身後帶著一名婆子,三個丫鬟,大家人手一個籃子,其中一名高個丫頭的籃子裏放著墨囊紙筆,另兩個正是剛才跑來廚房的小丫鬟。


    坐在桌子正中圓臉胖身材的媳婦正是廚房管事柳家的,她當下心生警惕,放下碗筷,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來。


    “廚房醃臢,娘娘金貴,有什麽事差人吩咐一下便是,怎好勞煩側妃娘娘親自前來?”


    楊芸兒徑直走到柳家的跟前,仰起頭,瞪著水汪汪的杏眼,說道:“柳嬸子,我餓了,來要點吃食。”


    她原身本是剛滿十四歲的小姑娘,此刻嬌小的身子站在胖胖的柳家媳婦麵前,活像一名纏著大人討要吃食的小孩。


    柳家的一愣。此前聽聞側妃頗為潑辣,可今日一見,居然是一位軟軟糯糯的小姑娘。


    坐在柳家的右手邊那名婆子也是有女兒的,且和楊芸兒差不多大,此時被楊芸兒人畜無害的笑容哄出了一絲惻隱之心,起身道:“側妃娘娘見笑,老奴這就給娘娘去拿。”


    柳家的眉頭一皺,一把摁住那名婆子,上前一步,站在楊芸兒麵前,肥胖的身軀擋住了後麵眾人。她油光閃閃的大臉上帶著假笑:“娘娘,這府裏,各房都有份例,老奴也不好自作主張不是?”


    楊芸兒伸出小手扯住柳家的手臂,晃了晃,嬌聲說道:“我真的是餓了,知道你們忙,也不麻煩柳嬸子,就要點米,要點柴,我回去自己生火做飯。”


    “娘娘說笑了,娘娘您怎麽能自己生火做飯呢?”


    就在柳家的被楊芸兒扯住之際,劉嬤嬤帶著三個丫鬟迅速出動,物品擺放位置前一輪都已探明,此刻直擊目標,劉嬤嬤直接抱起一捆柴,兩個小丫鬟,一個往籃子裏舀米,另一個翻出一小袋麵粉,直接放進籃子。鶯兒則照舊有模有樣地記賬。


    柳家的想出手製止時,身子卻被楊芸兒一把拖住,她隻覺小小的側妃手勁賊大,自己膀子一陣酸脹,一時竟動不了。


    她當然想不到,楊芸兒上輩子練過跆拳道,手裏分寸拿捏著正好,專治不服。


    楊芸兒手裏鉗製住柳家的,麵上卻依舊是委屈的小姑娘樣子:“我吃不飽,我那幾個丫頭也吃不飽,我們都在長身體,食量大,份例不夠吃啊,王府家大業大,我們就多要點米麵柴火,這大廚房嬸子說了算,給一點不算什麽。嬸子你若不放心,我會記賬的,不白要。”


    說著,鶯兒拿著記錄的簿子過來,楊芸兒不鬆手,隻歪歪頭,用眼神示意柳家的看下本子上的記錄,“你看,我沒框你,今日來要這些東西,我都替你記著呢,方便你對賬。”


    柳家的有點接不住招,正思量著怎麽回話。楊芸兒突然拉起她的手指,直接在簿子上按了一個手印。


    柳家的才要掙脫,邊上一個婆子突然叫喚起來。楊芸兒帶來的一個小丫鬟,正伸手要去開一鍋燉湯。


    “我說小祖宗啊,這是王美人要的金湯,撒了可要拿你的命陪啊!”


    柳家的見狀,心下也著急,也顧不得掙脫身子,直接反握著楊芸兒的小手道:“娘娘,那是王美人要的高湯,可得熬足四個時辰,費足了功夫,千萬動不得。”


    楊芸兒心下一動,笑著說:“動不得的,便不動。嬸子盡管放心。”她眼睛餘光看到自己團隊的籃子都已裝滿。


    楊芸兒放開柳家的,笑嘻嘻道:“你看,我們要的並不多,這些我們先回去做著。不夠了,再來問嬸子要啊,剛才賬已經給你看了,你盡管向上報,數量錯不了的。”


    楊芸兒越過柳家的門板一樣的胖身材,來到桌邊,看向依舊坐在桌邊的眾人,口中說到:“剛才我的丫鬟被廚房哪個老婆子的臭鞋子砸了一下?紅了好大一塊!”


    聞言,大家彼此對視一番,摸不清這小側妃路數,都不願第一個接口搭話。


    就在眾人打眉眼官司時,楊芸兒冷不防伸手奪過桌上一盆熱乎乎的羊肉大包子,連盆放入籃中,轉身就走。“這盆羊肉包子就當是賠罪吧,柳嬸子,我好脾氣,也不和你計較。走了!”


    柳家的及廚房眾人尚未反應過來,打劫團隊已經辦完了事兒,一轉眼,呼啦啦人就都走完了。


    來之前,楊芸兒做了一輪團隊培訓:不吵架,更不打架,奉行文明打劫路數。兩個小丫鬟先打配合來廚房摸底,探明米麵擺放位置。等大部隊到達,誰找米麵,誰找柴火,誰打掩護,分工明確。故而團隊效率極高,年紀最小的那個丫鬟,還機靈的順了十來個雞蛋。


    柳家的緩過神來,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紅痕,有些慌張,但仔細一回想,便自我安慰道,自己是被側妃脅迫的,紙上隻有數量,且幾個丫鬟力氣小,拿的有限,這個手印按了也便按了。


    正思忖間,負責王美人金湯熬製的那位婆子走上前來,提醒道:“柳家媳婦,這事得讓王嬤嬤知曉了才好,不耽誤您先繼續用飯,我去走一趟吧。”


    柳家的看著眼前這個婆子,心下冷笑,告狀這種事決不能假手旁人,不然不知道會出什麽差錯。當下拍了拍身上,正色道:“王二家的,這事重要,還得我親自走一趟。你安心在這吃飯,用心看著王美人的金湯,火候可不能有差錯。”


    不提廚房這一大夥人的內鬥較勁。楊芸兒那頭滿載而歸。嫣紅和張婆子早等在院門口,見人來了,立即喜滋滋把東西接了進去。


    此刻,楊嬤嬤帶著樊樓的外賣也回來了,有百味羹、炙羊肉,醬肘子,二色腰子,煎鵪子、鵝鴨排蒸、還配了八味蜜餞果脯,以及包子點心,另有一壺果酒。


    楊芸兒見了雖沒有山珍級食材,但也不乏拿得出手的橫菜,點菜是一門手藝,高手點菜,能夠在不失麵子的前提下,盡量保證性價比,楊嬤嬤顯然是行家。


    楊芸兒讓彼此不要拘著禮,大家盡興吃喝了一回。隻有楊嬤嬤全程黑臉,仿佛眾人吃得不是菜,而是她的肉!


    素蓮尚不知在何處晃,楊芸兒貼心地讓鶯兒給她單獨留了一份。


    席間,劉嬤嬤讓兩個小丫鬟過來給楊芸兒跪下磕頭,說到:“這兩個孩子年紀小,以往沒有機會到主子跟前,今日跟著娘娘做事,學些眉高眼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也得見識見識,這都是托了娘娘的福,還請娘娘給賜個名。”


    楊芸兒明白這時代賜名的意思,也不推辭,略想了一想,那個年紀略大的便叫淺草,小的那個叫飛燕。楊芸兒有意在桃紅柳綠之外,再湊一桌草長鶯飛,但此刻尚三缺一,便也不說破起名字的緣由。


    午休後,楊芸兒準備帶人去花園掃蕩,便讓碧桃給自己收拾了一個利落的裝扮,頭發低低挽一個簡單的小盤髻,隻用發帶係緊了,不帶任何簪環累贅。


    楊嬤嬤見狀擰著眉頭上前勸阻。


    楊芸兒知她素來糾結,便交心到:“嬤嬤,請放心,王爺雖不大理事,但其實是個明事理的,隻是很多事情他被有心人攔著不讓他知曉而已。”


    楊嬤嬤本也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楊芸兒的意圖。王爺被人有意蒙蔽,隻有把動靜做大,才能引得王爺注意。但她依舊不大讚成楊芸兒的做派,皺眉道:“娘娘行事老奴不好說什麽,但總要合了規矩,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夫人的栽培?”


    楊芸兒立馬接口道:“正是這個理,所以我接下來行事,不能動用楊府那幾個陪嫁大丫頭,我會先帶上王府的兩個婆子和那幾個家生小丫鬟,如真有什麽事情,先把楊府的摘幹淨。”


    見楊嬤嬤神色略有鬆動之意,楊芸兒再接再厲,繼續說到:“若我能對付了那些刁奴,嬤嬤安排咱楊府的人手,豈不更為方便?”


    見楊芸兒如此說,知曉其已做了周全打算,楊嬤嬤隻得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不再強勸。她雖看不慣楊芸兒,但確實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此前她為夫人盤算時,並未料到王府有如此囂張的對手。眼下隻能由著楊芸兒出門折騰。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至於夫人那裏的事,總得在王府站穩腳跟,才能有下一步。


    楊嬤嬤心下盤算了一番,突然眉心一動,湊著楊芸兒耳邊提醒道:“娘娘要整頓人手,老奴也不好說什麽,其餘人便罷了,那個改名叫素蓮的,看著並不老實。”


    楊芸兒笑道:“嬤嬤提醒的對,隻是對方依舊盯著我們,院子裏的人一時間清得幹淨反太紮眼,那個素蓮看著機靈,實則太外顯了一點,反落了痕跡,我們不如先留著她,盯緊了便是。”


    楊嬤嬤點了點頭,兩人目光對視一瞬,彼此達成了共識後,楊嬤嬤識趣地退了出去。


    楊芸兒望著她的背影,唇角彎了彎,終於有了理由,跳開桃紅柳綠,培養自己人手了!


    ——李學渣啥也不懂的分界線——


    李泓暄到正妃崔婉兒處時,婉兒午休尚未起身。李泓暄大部分時間在上書房用午膳,但午後歸家,必定先去看正妃,然後才回外書房繼續用工。


    他將婉兒大丫鬟譚雲叫來,細細問了一番。他其實並不知道如何照顧新孕婦,隻是順著腦子裏有限的認知反複關照譚雲,要盯著正妃多吃多睡,在院子裏少走動,一定不能累著。


    他不知道女子生產最終要拚體力,過早將孕婦圈著多吃不動,反為不妙。


    等婉兒醒了,他又一番熱切心腸,連房門都不讓自己的正妃踏出,硬是押著對方用了點心,陪著說了一會話,卻又怕人累了,盯著對方再次躺到榻上,才心滿意足的回了外書房。


    因此前底子太差,這大半年來太傅抓他功課抓得特別緊,即便是休沐,也會留文章作業。而羅叔更是像打了雞血一樣,每日李泓暄卯正去上太傅課程前,於寅時便在王府外書房盯著李泓暄早讀。 太傅尚有休沐,羅叔則一日不落,拽著李泓暄於書山題海內一路狂奔。


    其實李泓暄本是個聰慧的孩子,若不是皇後有意養廢,也不至於如今這般吃力。好在熬了大半年,李泓暄終於適應了當下的學習壓力,學習態度也被掰正了不少。


    自知曉婉兒有孕後,李泓暄便宿在外書房專心補課,一則不打擾婉兒休息,另則早上還能多睡一盞茶功夫。 因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內院已接連上演了好幾場鬧劇。


    王美人的金湯此刻正在灶上咕嘟咕嘟冒著泡,鮑魚、花螺、花膠等各色食材逐一入鍋,都經不住火熬,乖乖將各自味道努力融入老母雞湯湯底中,混合成好大一鍋不透明的稠湯。美人美味俱已備齊,就等著李泓暄入局下一場大戲。


    【今天繼續分割線一章,之後章節會雙更。


    ps. 再聰明的孩子,不勤奮努力也是白搭,多謝羅叔,在拯救李學渣的道路上,一路揚著小鞭子~


    讀書時,往往會討厭那些盯著我們讀書的人,但多年後,我們又會感謝當年逼著我們刻苦學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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