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食堂,林靜更感到帶徐致成這樣拄著拐杖的“顯眼包”來吃飯,果真不是正確的選擇。


    他這樣的穿戴更適合去米其林餐廳。


    可咋辦?這裏是充滿煙火氣的食堂,沒得選擇。


    林靜問他:“您想吃什麽?窗口的菜可以嗎?有什麽忌口的沒?”


    “隨便!我都可以。”


    “你確定可以?”


    “在國外吃慣‘白人飯’的人,我想對於中餐.......基本不會有什麽挑剔的。”徐致成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吧!您腿腳不方便,先找位置坐,我去買飯。”


    “有勞了!”


    林靜道:“您這樣客氣,我倒是很不習慣。”


    “您應該習慣,我們現在不是雇傭關係,我們是.......朋友。”徐致成眨了眨眼。


    林靜都疑心自己看錯了。


    “朋友可以麽?”他又問。


    林靜不置可否,愣愣地說道:“我去排隊。”


    看著林靜慌忙而逃的背影,徐致成笑了,像是在欣賞一件有趣的事。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業管理者,他很擅長通過對方的微表情來分析、判斷一件事情。


    他的判斷也向來準確。


    -


    林靜在長長的人群中排隊。


    焦灼不安,擠來擠去的永遠是大學生,而窗口的人員,他們總是千篇一律的閑適。


    窗口的阿姨賣力的揮動著大勺子打菜,仿佛有用不完的熱情,使不完的勁;戴著藍牙耳機的拉麵大叔,專心致誌的表演他“雜技”般的拉麵技術。


    他那專注的表情,讓林靜一度以為他耳機裏放的歌是《無敵》。


    林靜覺得他們的生活簡單又有趣。


    她想,他們一定很快樂。


    -


    經過漫長的等待,林靜拿到了兩份米飯,三葷三素,總共六個菜。


    她在人群中舉著托盤尋找徐致成的身影。


    當然,一眼就找到了。


    像他這樣打扮的人,就算坐著也是引人注意的。


    “顯眼包”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拐杖就放在牆邊,柄首在陽光下閃著銀光。


    稀奇的是在熱氣騰騰的食堂裏,徐某人終於脫掉了西裝外套,他把西裝隨意地放在旁邊的凳子上。


    然而穿著淡藍色襯衫的徐致成,似乎比身著西裝時候,更加矜貴。


    因為襯衫更考驗麵料材質和男人的身材。


    而這兩樣,他都完美地駕馭了。


    -


    “給,筷子!”林靜把筷子遞給他。


    “這是第三次和你一起共進晚餐。”徐致成接過筷子。


    “哦?是麽,那這次可不一樣,這次是我請你!”


    “嗯,你們學校的菜色還不錯。”


    “比我做得好吃吧?”


    “那倒也沒有吧!這種大鍋菜,總比不上一對一的誠意。”


    “您的傷.......好些了嗎?”


    “好多了,多謝......掛念!”他說話時把“掛念”兩字壓得很重。


    徐致成身上湧動著的這些“心思”,讓林靜有些不知道如何招架。


    於是,她扯開話題,問:“對了,徐總那條絲巾,您是在哪裏找到的?什麽時候發現的?”


    “那天。”


    “那天?”林靜,重複了一聲。


    她一頭霧水,“那天”是“哪天”。


    他笑著說:“就那天,是我在浴室差點摔得腦袋開花的那天。”


    徐致成的眼眸黑亮,還帶著作弄般的笑意。


    他開始講半真半假的話,不再挑刺和咄咄逼人。


    像是和在她玩某種“遊戲”。


    若雙方都是未婚的話,這種男女間互相試探、接觸的“遊戲”一般稱之為“曖昧”,這是進展成情侶的必經階段;如果是已婚人士,那麽還有個更貶義的詞——“調情”,這也可能導致當事人婚姻分崩離析。


    但因為這種“遊戲”實在太有意思,短短幾分鍾就可以讓人有“坐過山車”般的情感體驗,自古以來人們就這種“遊戲”,樂此不彼。


    林靜突然覺得荒謬,仿佛看到了這張桌子上有三個人在玩這種“遊戲”。


    分別是——徐致成,林月,林靜的靈魂。


    一想到這,她就覺得無趣。


    同時,她也覺得抱歉。


    因為她覺得徐致成真的是有些投入了,並且像是樂在其中了。


    但,又如何呢?自己或林月都不是一個適合陪他來玩這種“追女仔”遊戲的好選手啊。


    雖然未婚年輕姑娘的身份,也給她帶來了更多的可能性和刺激。雖然她曾經不可控地被卷入其中,也不可控地對他有過“妄念”。


    但終究是不行的。


    林靜想著如何找借口告訴他。


    她得等一個契機,再次表明她的態度。


    “怎麽?你平時吃飯都是這樣一副皺著眉心的樣子嗎?”


    林靜差點被徐致成的話噎住:“沒有啊。”


    “林妹妹是會這樣蹙這眉的!”他一邊說,一邊笑道,“但我覺得你不是林妹妹這麽柔弱的女子,你有一種樂觀,雖然這種樂觀還在悲傷的底色下麵。”


    他居然這麽了解她。


    他不再去聽別人的閑言碎語,不去看背景資料調查,他用自己眼睛和心靈感受她。


    一時間,她扯了扯唇,竟說不出一句話來應答他。


    她承認自己以前喜歡和他玩“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的語言遊戲,甚至她偶爾會忍不住在他麵前賣弄自己。


    這是她的一種天性,雖然被教條和規則壓製,但實際她並不是一個多麽低調的人,甚至內心也是爭強好勝的,否則以她的平庸的念書天分,也根本不可能堅持讀研。


    “我吃完了,您慢用!”林靜放下筷子。


    她纖細的手搭在綠色的筷子上,在陽光下像翡翠琉璃,她的手雖然修長但指尖卻不是如削蔥根一樣那麽尖,指甲蓋上不染任何的蔻丹,但幹淨整潔,飽滿而有光澤。


    徐致成想起前兩年回國在蘇富比春拍上看的一枚翡翠蛋麵戒指,心念一動:她雖然年輕,卻也實在襯得上翡翠類的珠寶,她有那種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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