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歌離開宿舍後白雀並沒有按他說的那樣出去走走。他本來是打算是要出門的,但就在他將要打開門時一陣聒噪的說笑聲傳入耳廓,白雀頓時感到一雙大手拉住了他想繼續拉開門把手的心思。那雙手拴住了他,他為此不自覺地後退,一直退到床邊。


    等了一會兒後,聲音走遠了,白雀依然沒有選擇出門。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小時候被這些“聲音”吞噬,然後就是被圍起來,緊接著就是毆打,所有聲音都是模糊的,但隻有最後幾句是清晰的,大概就是“出氣的玩具罷了”、“看起來就不順眼”、“你不配”這些字眼了。


    白雀蜷縮進被窩裏,眯了一會兒眼。經過一段思想鬥爭後他決定把衣服洗洗。白雀走到衣櫃,拿出髒衣服,在空中畫了一個小型法陣,並加入了水係魔法的咒語,法陣上浮出一個水泡。白雀碰了碰水泡,水泡一下子膨脹了幾倍,並在其頂部打開一個口。白雀把衣服放進口裏,並加了洗衣粉。水泡向下沉了一下,但還是浮在大約距離地麵一米多的地方。白雀念了咒語,水泡便被清水充盈,裏麵的水便在魔法的驅動下飛快的轉動。不一會兒,水泡像細胞分裂那樣分成兩個,一個承載著幹淨衣物,一個則承載著髒水。白雀取出衣服掛在陽台上,髒的水泡則飄到下水道口倒幹淨後便消失了。


    可是,就在他想要關閉法陣時,這個本來用於洗衣的法陣突然就在他的修長手指觸摸後變了樣子,變成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法陣。


    白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開這個法陣的,他隻是覺得腦子裏有一個想法,那想法不知是來自過去漫長記憶裏的一個小小片段,還是某個夢境裏不經意的一瞥,也可能是浩如煙海的書卷裏的某處隻言片語。白雀嚇壞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放出來這樣一個法陣,它整體顏色是黑色,圓形邊框處鑲嵌著雪花形狀的邊沿凸起,而每一個凸起都是精密的雪花,仿佛是集中全國的能工巧匠花費數月反複調磨而成,但這僅僅還是法陣邊緣的小小凸起。


    白雀的眼光從邊緣走向中心,法陣中心是一個黑色的實心圓,周圍環繞著七八個圓環,幾個圓環之間留有空隙,看起來有點像學校跑步的賽道,而在每一個“賽道”內鐫刻著不同的魔法咒語與公式。整體法陣是半透明的,雖然是黑色但能夠隱約透過它看到地板,而中間的那個實心圓能夠看出來內部旋渦狀的線條,似乎是匯集與融合的意味。


    而這樣的法陣實際上是屬於最簡單的那種,也是魔法世界人類最早創造的法陣,加入公式後可以完成相應的指令。隨著法陣的不斷開發,樣式也越來越多,結構也越來越複雜。白雀看了看法陣裏麵的咒語,還沒有讀到一半就感到頭暈了,就好比一個沒學過高數的文科生看高數最難的壓軸題一樣。他試著盡可能地去解開它,絞盡腦汁卻百思不得其解。白雀的額頭的汗珠滑入眼睛中,他動了一下,一滴汗珠落入法陣中。


    一陣耀眼的光芒閃過。


    白雀揉了揉眼,汗水帶來的鹽堿味道的刺痛令他睜不開眼。一會兒後,白雀的眼睛能夠勉強睜開了,卻發現自己並不在宿舍裏,而是在一個四周都是流動的不知名物質的空間裏。白雀慌亂地大喊呼救,但沒有人應答。


    過了好大一會兒,白雀平靜了下來,他意識到這裏隻有自己,他害怕了。這是什麽感覺呢?是一種極度的孤獨吧?是那種急切想尋求幫助卻無人能助力的感覺吧?白雀用了能用的魔法,像火彈、水彈等等這些似乎是小打小鬧的魔法,根本造成不了多少傷害。


    白雀蹲了下來,他無助地喊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啊!”


    “誰來幫幫我啊?”


    依舊沒有回應。


    白雀躺了下來,一隻胳膊放在小腹上,另一隻用來擋住眼睛。他下意識地做出這個動作,這是他小時候被一群“夥伴”毆打後躺在牆角處的動作。


    “好想哭,但哭不出來。”白雀這樣對自己說。


    “我該怎麽辦呢?”白雀嗚咽地說。


    一個黑影的出現令他猛地一驚。


    那是一個瘦長的影子,他慢慢地靠近不斷後退並做好釋放魔法準備的白雀。


    “白雀——”那影子用沙啞的聲音喊道。


    終於到了能夠看清的距離了。那家夥的樣子直接把白雀嚇出了一身冷汗。


    隻見那家夥長了一張扭曲的猙獰麵孔,北上生出數不清的猶如蛔蟲一樣抽動的細長觸手。黑色的粗壯手臂上長滿了似乎是從凶神惡煞臉上取下的眼睛,而從那占了臉上大部分麵積的巨嘴裏伸出的柔軟吸管一樣的東西,每一個的末端上,都有一個不斷做著閉合動作小嘴。


    而那聲音並不是從那張嘴裏發出來的,那樣的嘴怎麽能發出聲音的呢?是在它的肚子上的一個嘴說的,一個靈活的舌頭從裏麵伸出來。


    “白雀——”


    “不要過來!”白雀放了一個火彈。但怪物身後的一個觸手接住了並熄滅了它。


    怪物走到白雀身邊,細長的黑色手指觸碰到了白雀的額頭。


    “想出去嗎?”肚子上的嘴發出沙啞的聲音。


    白雀沒有回答,他不敢看那張長了好幾雙眼睛的臉。


    “你真得想出去嗎?真得嗎?真得嗎?真得嗎?”


    “不要說了!”白雀捂住耳朵。


    “你不想吧!”


    “我想出去的!”


    “和人對話很困難吧,和月歌說話隻是因為你習慣了對吧?和語堂說話隻是因為你想了解軍事方麵的衝動吧,而這衝動的由來呢?”


    “閉嘴!”


    “是因為你小時候總被人欺負吧,對吧。你想保護自己,對吧。”


    白雀沉默了。


    “你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空間裏的,而這裏也恰恰也是你自己創造的吧。我也是你創造的,我是你的心魔。”


    白雀站了起來。


    “你想要出去嗎?”


    “對!”


    “真的?”


    “真的。”


    “那就先打敗我吧。”


    “呀——”白雀發出了一枚火彈。和之前結果一樣,心魔觸手一揮火彈便化成了一縷煙霧。白雀立刻在腳下放出了彈跳法陣,他便隨一個拋物線踏在距離心魔十米外的另一個法陣上。緊接著白雀的身後出現了七個法陣,裏麵湧出了赤橙黃綠青藍紫七中色彩,光芒所向,皆為心魔的胸口。


    心魔身後的觸手伸到前麵,就像章魚那樣。而這些觸手邊緣溢出黑色的墨汁般流動的物質,形成了一個盾牆,正好擋住了七彩光芒的衝射。


    突然,它身後出現了一個緩衝法陣,接住了彈射起飛的白雀。他在魔法集中到右手上,凝練成一個金屬的機械拳套,拳套上的小型加速器向後噴射仇恨的烈焰。


    “這一招是我自創的對付那些欺淩者的。”白雀喊道。


    “碰——”那一拳猛地擊中了心魔的背部。


    “你太弱了,白雀。”心魔紋絲未動笑著說。


    “什麽?”白雀更加用力地打了好幾拳,但卻未傷及心魔分毫。


    一隻觸手將白雀纏住,心魔轉過身來,肚子上的嘴張開說:“這手套,並不是這世界本來之物吧。應該是來自於你所研究的平行世界之人所想象吧。真是的,白雀,你真好笑啊,這正是你的特殊之處啊,你竟然從未正視,隻是把你的天賦用在反抗欺淩上,真是個大傻瓜。你的能力將要改變整個世界。”


    “白雀,如果想真正的走出去,必須要強到打敗我再說吧,而要打敗我,還要足夠堅強才行,像你現在這樣,哈哈……”怪物發出驚悚的笑聲。


    “不要笑!”白雀掙紮著喊道。


    心魔繼續發出刺耳的笑聲。


    一陣刺眼的光芒閃過。


    “不許笑!”白雀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地喘著氣。


    “這是夢嗎?”白雀擦了擦汗。


    “可是好真實啊。”白雀回憶起自從和語堂的法陣接觸時他就覺得記憶裏被硬塞了什麽東西,好像是和軍事有關的什麽東西。突然,白雀腦海裏浮現了黑板上的“步兵作戰陣法”字樣,緊接著,更多相關的知識都被記起來了。“這不是我學過的,不是語堂學姐的學校教的嗎?我怎麽會有這記憶!難道,我讀取了學姐的記憶,可是為什麽隻有我想知道的?莫非我用了魔法嗎?可是那種高難度的魔法我這種一般學生怎麽使用得了呢?隻有高材生才能做到的呀!而且那個法陣是怎麽回事?”正當白雀自己心裏嘀咕時,月歌回來了。


    “回來了。”


    “我買了葡萄,一塊吃吧。”月歌笑著說。


    “好,等下我洗洗手。”


    “對了,我們社下周排練了一場傀儡戲,要不要去看看。”


    “講了什麽?”


    “《勇士星辰大戰魔王》,是第六劇目,你最喜歡的決戰戲,怎麽樣?去看吧,你不是最喜歡勇士星辰了嗎?”


    “好吧,我一定去,為了勇士星辰我也得去看。”白雀洗完手後開始吃葡萄。


    “話說那魔王的壓迫感確實難演。”


    “你演魔王嗎?”


    “對的。”


    “這算本色出演嗎?”


    “對,唉?你說我像魔王嗎?哪裏像了,我這麽和善。”月歌笑著說。


    “不是嗎?”白雀也笑了。


    少年們的笑聲傳出了宿舍,驚動了窗外樹梢上的一隻休息的麻雀,它揮翅而逃,留下樹枝在那微微搖動。


    兩位少年不知道的是,他們不會像自己想象的那麽平凡,他們會見證曆史,甚至,曆史會因他們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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