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寰翎伸手將竹簍接過放在榻上的小幾上,語氣淡然無波道。


    “阿蠻,你去到外頭守著,想必你也不想誰闖進來見著我這個外男與你家娘娘獨處。”


    施顏有些好笑地看著蕭寰翎難得露出這樣嘴上不饒人的一麵,轉眸對阿蠻安撫一笑。


    “阿蠻,我與蕭公子有話要說你先回去睡吧。這個時辰大概都睡下了不會有人到南熏殿的。若是真有何動靜,阿翎他自有法子應對,你不必擔心。”


    阿蠻聞言猶豫再三到底沒再說什麽,畢竟這次照麵已讓她對蕭寰翎生了畏懼,更深刻感受到了對方的不可琢磨和難測,於是行了一禮便告退離去了。


    等眠花軒內隻有他們二人,施顏也後知後覺自己和蕭寰翎挨得有多近,眼下的氣氛有多曖昧,從蕭寰翎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施顏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拉開了一些和蕭寰翎之間的距離。


    突然手心一空蕭寰翎還詫異了下,見施顏刻意拉開和自己的距離,眼神也黯淡下去。


    “你看看這些石榴,看可還喜歡。”


    蕭寰翎壓下心裏的一絲失落,選擇尊重施顏的意願沒再去做些親近之舉。


    施顏沒注意到蕭寰翎的眼神變化,低頭去看竹簍中果皮鮮紅個個飽滿碩大的石榴,唇角笑意盎然,眼底光華流轉。


    “一看就很好吃的樣子。”


    說著已拿起一個來笑看著蕭寰翎。


    “阿翎,謝謝你。你知道嗎,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期待石榴成熟,我喜歡石榴的清甜,雖然這果子剝起來吃起來都很費力,可我也不明白自來為何就很愛吃石榴。”


    蕭寰翎望著施顏笑容明媚的樣子,眼裏的笑也溫柔至極。


    “長安城中都傳貴妃喜愛荔枝,每年荔枝成熟之時就有人快馬加鞭從嶺南將最新鮮的荔枝送入宮中,隻為貴妃能吃上最可口新鮮的荔枝。當時聽聞此事我便覺得實不可信,我認識的阿顏並不是一個為一己私欲而去行勞民傷財之舉的女子。”


    “自從至小蝶那裏聽說你愛吃石榴後,我便更加確定傳言並不可信。”


    “我不知是誰將惡名,髒水撲向你,也不懂皇帝為何任由那些對你不利的流言傳播。他要真心待你就不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被百官議論了。”


    施顏聞言輕輕笑了笑。


    看著蕭寰翎義憤填膺為她鳴不平的樣子,說不觸動是不可能的。


    “你不必如此,我不在意那些莫須有的罪名。陛下這些年耽於享樂,荒廢朝政,親近寵幸佞臣,再加上土地兼並嚴重,失去土地的百姓四處逃亡,流離失所,以至民間怨聲載道。你應該也看到了,陛下寵幸安祿山,史思明等外族人,令其權力過大,隱約已發展為兼行政、財政、集大權於一身,成了地方上最強的勢力。如今的朝堂早已腐朽,朝臣和民間百姓多有不滿和怨憤,他們不能怪責他們的君王,隻能將矛頭指向一個柔弱的女子。”


    “從前勵精圖治創立了萬國來朝之盛世的帝王,總要有什麽原因才會變得昏庸不堪,沉迷享樂的,而我這個被皇帝不顧倫常從兒子手中奪走的貴妃,自然就是禍害迷惑皇帝的罪魁。不然他們要如何去為他們效忠的帝王找到最合適的理由呢。”


    施顏不知曆史上楊玉環是不是真的為解自己的口腹之欲,使得李隆基不惜勞民傷財,不遠千裏隻為給她送荔枝到宮中供她品嚐。若李隆基自己真的依然保持英明,萬不會允許有如此荒唐奢侈的事情存在,追根究底是李隆基自己也早就不複英明和睿智。


    “你既也說從嶺南快馬加鞭送荔枝入宮之事勞民傷財,那你自己不也是因為我而不遠萬裏不辭辛苦趕回長安,隻為摘得新鮮的石榴送來給我吃嗎?你隻顧說道別人,你自己這樣難道就可取了。”


    蕭寰翎沒想被心上人將了一軍,莫名一噎,但還是十分有底氣道。


    “我這哪能一樣,我這是為了實踐自己對你的許諾,而且並未影響到國家和百姓,隻是我個人之舉。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舍得傷你分毫的。可能我此行算不得明智,但為了你我願意。”


    “何況,我回長安也不單隻是因為早先許諾過要讓你嚐嚐第一茬石榴的事情,這次回來除了見你,也是為了去拜祭我父親。所以你也不必覺得有負擔。”


    聽蕭寰翎說到拜祭自己的父親,施顏也收了打趣之意,心疼而又溫柔地看著蕭寰翎。


    “之前我也聽說了你父親離世的消息,隻是沒見你在信裏提起過關於蕭家的事情,我也就和沒說起。可我知道,你雖表現得不在意,其實心裏是在意的。你心腸柔軟,最是重情。阿翎,你還有我,我也是你的家人,你不孤單,也別難過。”


    蕭寰翎深深地看著施顏燦若星辰盈盈脈脈的眸子,眼眶中有了一絲熱意。


    “嗯,我不難過。隻要阿顏在我身邊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同樣的我也是阿顏你的家人,我們是彼此最親最重要的人。”


    施顏笑著點了點頭。


    蕭寰翎真恨不得將眼前人揉進他骨血中,那樣他就可以時時刻刻將自己心愛之人帶在身邊,與她一刻不離。可他尚有理智,做不出癲狂之事因此隻能克製又克製。


    “阿顏,見過你我也該走了。我不能離開太原府太久,來之前我和他們說過會盡快趕回去。雖相聚短暫可我已十分滿足,看你一切安好,我也圓了心願,如此便好。”


    “這是我偶然從一外番商人手中購得,據說此為一波斯國王為他心愛的王後尋得的寶石,名蒼瀾之星,隻當時國中發生叛亂國王王後雙雙罹難,這寶石便也流落他人之手,輾轉百年之後又落到那商人手中。我一見著紅寶石就覺得它很配你,便將之買了下來。”


    “我將它送你,就當是送了你一顆星星。喜不喜歡?”


    蕭寰翎將從懷中取出的紅寶石放在掌心遞到施顏麵前。


    施顏看著蕭寰翎手心裏那顆耀眼奪目呈暗紅色,已被鑲嵌在一支銀製手鐲上的寶石,再聯想到蕭寰翎說的話。


    “蒼瀾之星,很美的名字。我很喜歡。”


    蕭寰翎微微一笑光華盡顯。


    “就知道你會喜歡。我為你戴上。”


    說著已執起施顏的手將手鐲戴在她左手手腕之上。


    施顏一直專注地看著蕭寰翎,不經意間就瞥見了蕭寰翎右手手腕內側一點鮮紅色的痣,她看著那痣有些出神,回過神來時已經伸出手指去碰了碰。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注意到阿翎手腕這裏有一顆痣才……”


    蕭寰翎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朝她彎唇一笑。


    “阿顏喜歡看,我不介意你抱著我的手好好看個夠的。”


    施顏莫名一窘,揮揮手。


    “不必了,不必了。嗬嗬……”


    “阿翎給我的星星我很喜歡,我會一直戴著它。”


    蕭寰翎笑笑,將手收回,看著施顏依戀不舍道。


    “阿顏……我真的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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