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充滿渴求的看著田霞,希望她不要將我的情況公之於眾,她明白我的意思,但還是長歎了一口氣說:“陳卉今天是真的很傷心,你們可能到此就結束了,她的病也不能再拖,長期的血液透析、腹膜透析,經濟壓力她家裏根本承擔不起。”


    “她接沒接受治療?”我很急躁地問道。


    田霞和著歎息聲搖了搖頭,無奈地說:“她選擇放棄,好像是死了心,誰勸都沒有用,現在她又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裏。”


    我不管不顧,自個拔掉了手上的針管,下了病床,準備去找她。


    “你不打緊吧?你要是再一次發病,我可不想管你。”


    田霞不苟言笑地說道,隨後又補充:“你還是先給她打一個電話試試吧?”


    我冷靜下來,迅速撥通了她的電話號碼,她沒有掛斷也沒有接,她的來電鈴聲是世界末日的副歌部分,我聽得有些入神。


    “天灰灰會不會,讓我忘了你是誰,夜越黑夢違背,難追難回味,我的世界將被摧毀,也許事與願違,累不累睡不睡,單影無人相依偎……也許頹廢也是另一種美。”


    這是她最近才換的鈴聲,她在宣告自己的厭世心理,我仿佛看到一個沒有任何生機的她,獨自坐在房間,雙目失神。


    這場病讓她變得太極端,根本就聽不進去任何勸告和解釋。


    打了一遍又一遍,她次次都沒有接聽,最後的結果是她把我也拉黑了……


    我又重新坐回病床上,我的厭世心理也悄然萌生,如果我們能同時去另外一個世界,我想這也算是一種完美的結局。


    “我們算是結束了,你不用管我,再去勸勸她……”我有氣無力地對田霞說道。


    她又用一副憐憫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默默地離去,打開病房的那一瞬間,貝一一出現在麵前,田霞又回過頭,一副不解的神色,依舊沒有言語。


    她走後,貝一一才進來,而我現在的狀態並不想見任何人。


    觀察出我的異常,她與我保持著比較遠的距離,一直沉默。


    我沒有再看她,心裏想了很多事。


    陳卉的病需要足夠的資金長期維持,能做到這點的恐怕隻有李文健。


    到最終時刻,還是隻有他能帶給陳卉安全感,來自金錢的安全感。


    我想,如果陳卉愛上的是李文健,我們現在會不會還是很好的朋友?而雨媞也不用去接我喪命車禍……


    可哪有那麽多如果,我看見她的第一眼便心動了……


    醫生走進來,說了一大堆話,提醒要加大用藥劑量,提醒不能再受刺激,提醒不要有太多的精神內耗......


    我麻木的點了點頭,又是一顆滾燙的淚從臉頰滑落。


    他留下兩瓶新樣式的藥,離去了。


    我知道,我的病情又加重了。


    我無力地在病床上躺著,什麽也不想做,提不上興趣,盯著天花板失神。


    貝一一來到我病床旁邊坐下,開口安慰道:“如果太痛苦的話,你就不要再努力了,感情事業都別想,做好自己就行。”


    我沒有回應她。


    她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坐著坐著,便趴在床邊睡著了,頭壓在我腿上,我沒有動,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分不清是自己不想動,還是怕把她弄醒。


    還好病房裏的溫度比較高,她這麽睡不會感冒,不知何時,我也在恍惚中睡去。


    ……


    次日,床頭櫃上放了一份早餐,旁邊沒有任何人,但我沒有胃口動那份早餐。


    拿著手機翻閱微信,旅途烏托邦群裏,發了一大堆旅行時拍下來的照片,我挨個點開看,仿佛將自己置身旅途。


    我突然就想出去走走,不問去處,出了醫院,隨便選了個方向,一直往前。


    我是重慶本地人,但對重慶不是很熟悉,現在走過的每一處,都很陌生。


    剛入冬的清晨,並不是很寒冷,街道上的行人也不多,大多數人都喪失了吃早飯的習慣,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出來。


    高級餐廳前,被霧氣覆蓋的玻璃窗隔離了視線,看不清內部任何事物,裏麵卻有一隻淘氣的手,擦拭著霧氣,透過玻璃,我看到同樣表情陰鬱的唐籽。


    她居然無聊到這種程度,一個人在裏麵坐著,玩起玻璃上凝聚的水珠。


    她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了我,說不上冰冷的態度,她對我的態度已經轉變成對待常人一樣,但眼神裏總有一抹不想與他人交流的神色。


    我鬼使神差般走進餐廳,坐在了她的對麵,她卻一點也沒有感到意外,桌上沒有放任何東西,我不解地向她調侃道:“你這是在玻璃上挖運河?”


    她沒有理會我的無趣。


    我這才又向她問道:“坐多久了?”


    “就一會兒,剛點好餐,等的有些無聊……”她在努力藏住自己的陰鬱,但還是在言語中表達了出來。


    “腿的事……”


    她立即打斷我,衝我笑了笑,說道:“已經好了,不值得掛念。”


    “咖啡店的事……”


    她又打斷了我,解釋道:“你自己拿主意,現在全權歸你管。”


    我們之間從來都隻是聊工作,我沒有問她為什麽這麽陰鬱。


    我自己也沒有照鏡子,說不定現在的表情比她還難看,以至於她不想和我交流。


    此時,她點的餐已經準備好,服務員用托盤給她一次性帶了上來,點的東西有些多,煮透的蹄花,炸的滋滋冒油的牛肉串,看起來清涼誘人的雞爪......


    難以想象,她的早餐居然有這麽豐盛。


    “我點多了,你要不要吃一點?”她看著擠滿托盤的各種食物問道。


    她的所作所為讓我眼前一亮,我點了點頭,沒有拒絕她的邀請,她吆喝著服務員,又增添了一份碗筷。


    我終於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她問道:“你有點反常,這是在通過吃東西發泄自己的情緒?”


    唐籽不滿地回應:“你不要老是揣測別人心情。”


    我閉上了嘴,她的語氣讓我有些黯然神傷,沒有再多問,她又放好了態度,解釋補充:“你心理太敏感了。”


    “你也是。”


    “所以心理太敏感的人不好......很容易被別人影響,老是把自己搞的鬱鬱寡歡。”


    她邊說邊用筷子戳著碗裏的蹄花,直到碎成湯汁。


    接不上她的話,我默默地吃著麵前的食物,味道可口。


    粗略估算這頓早餐,買下來要三百左右。


    慢慢的,我感覺到多了一雙眼睛在盯著我,抬起頭發現是裴廣,我們產生了幾秒的對視。


    我記得他,不知道他記不記得我,他來這裏,多半是和唐籽有關。


    氣氛尷尬的很微妙,我移開看他的視線,又轉而投向唐籽,她隻是低著頭。


    “我認得你,沒想到你和唐總的關係還不錯,少有的人可以和她一起吃飯。”裴廣在旁邊向我搭話。


    我帶著些許歉意回應道:“那天發生的事,還沒來得及道歉,你就走了,實在不好意思。”


    他在我旁邊坐下,一身職業裝,襯托出的紳士形象,讓人無形中產生很大的距離感。


    但他在刻意減少這份距離,給我遞了支煙,我接過道謝後,把它揣進兜裏。


    而後,我無緣無故變得緊張起來,難道是來自他的壓力?


    唐籽終於微微抬起了自己的頭,端出自己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向裴廣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找你繼續談談,希望你能抽出時間。”


    唐籽冷著臉,果斷拒絕:“我們沒什麽好談的。”


    隨後又埋下自己的頭,非常不想見到他。


    至於裴廣說的談一談,應該是商業方麵的問題,可聽羅欣的描述,裴廣是玩互聯網的,和基建公司有什麽合作業務可以談?


    三個人沒有再言語,最終還是唐籽打破了沉默,惡狠狠對裴廣說道:“不要再跟著我了,你說什麽、做什麽都沒用,我不會接受你的。”


    “你都沒有聽我解釋!”裴廣眉頭緊鎖,很無奈地回應。


    “你是沒聽明白我說的話嗎?麻煩你走開行不行?”


    裴廣滿臉痛苦之色,看得出來他很在乎唐籽的感受,禮貌性地做了個抱歉的手勢,不舍又不得不離開了餐廳。


    麵前的食物一半都沒有吃完,唐籽就已經放下了碗筷,而我也沒有繼續吃下去的欲望。


    我八卦性地向唐籽打聽道:“你們怎麽認識的?”


    “小時候就認識了。”


    她一點都不願意細說,比如關係怎麽樣,現在為什麽決裂。


    她也沒有多做停留,起身去買了單,向我揮了揮手,獨自離開。


    能被裴廣影響心情,說明唐籽曾經還是在乎過他。


    又在餐廳裏坐了一會兒,我清醒些許,打車往自己的咖啡店駛去。


    貝一一已經在前台忙碌,見我到來,衝我笑了笑,我回應了她一個笑容。


    “謝謝你的早餐。”


    貝一一錯愕:“生分了啊?你要再這麽和我說話,我可就生氣了。”


    我幾乎是沒有經過大腦,再一次說出她認為生分的話:“謝謝你幫我看店。”


    她眉頭緊鎖,滿臉的不理解,詫異地看著我,隨後還是輕聲道:“朋友之間應該的,你要是真想感謝我,就拿出好的態度來麵對生活,別一整天悶悶不樂的,這個樣子看著就瘮人。”


    我點了點頭,坐在工作區,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其他事。


    我開始規劃咖啡的供銷,思索著怎麽才能讓這裏的咖啡更有賣點。


    靈感如噴泉般湧現。


    旅途咖啡,標新立異,要凸顯出旅途二字,而剛才群裏麵各個地方旅行的照片就能體現出來。


    倘若把這些照片洗出來,裝進相框,掛在咖啡店的牆上,給咖啡店增添自己獨特的元素色彩,而不是空有其名,沒有核心內容。


    再加上各個地方的特產,更是錦上添花,比如遼寧本溪的楓葉,青島海岸的貝殼……


    然後根據這些代表旅行的事物,針對性做出促銷活動,比如說相冊裏有個人去哪裏旅行的打卡記錄,可以享受折扣,這無疑也將喜歡旅行的朋友們吸引過來。


    我把自己的靈感寫進營業計劃,在慢慢修改完善之際,貝一一給我端過來一杯焦糖咖啡,感慨道:“如果能一直保持現在的狀態該多好。”


    我瞥了一眼她的手機,她已經悄無聲息把我剛才的工作過程錄了下來,正在以視頻的形式播放著。


    我充滿疑惑地看著她,找不出合適的話,她有些羞澀地解釋道:“你認真工作的時候,還是有模有樣,千年難得見一次,我幫你錄了下來,等你哪天頹了,我再給你看,就當是後備隱藏能源,給你加油用的。”


    “你確定沒有其他意圖了?”


    “沒有。”她很快就做出否定,繼而又和我掰扯道:“你不會是以為我對你有想法吧?那也太自戀了。”


    我一時語塞,嗆了一句:“你想的可真多。”


    她沒有繼續糾結,熄滅了手機屏幕,盯著放在桌上的咖啡,轉移話題道:“嚐嚐?”


    我品了一口,味道不錯。


    “好喝嗎?我自己做的。”她充滿期待。


    我開玩笑問她:“做的苦咖啡吧?”


    貝一一氣鼓鼓:“什麽樣子的嘴才能有這麽損啊?”


    我已經習慣這麽損她一下,可能是在苦中作樂。


    隨後,她將我的筆記本電腦搬在了她自己麵前,查看著我寫的營銷方案,我品著她衝泡的咖啡。


    她側過頭瞪了我一眼,攜帶著怒意:“嫌苦還喝,口是心非的小人!”


    “我隻是不想浪費。”


    ......


    本以為這個上午會安靜平和的度過,直到店門前那輛勞斯萊斯出現,我才知道是自己天真了。


    除了陳卉,昨天病房的一行人,都來了。


    她父母沒有下車,一直在後座,目光死盯著我,這仇視的眼神讓我感到心寒,仿佛陳卉的病是因我而起。


    反觀現在,陳卉也開始不信任我,我們之間開始有嫌隙,她放棄治療,我頹廢厭世,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我,握不住的東西不能勉強。


    李文健和田霞很急促地向我這邊走來,貝一一見狀,合上電腦後獨自去了前台。


    田霞甩了一封信在桌子上,急切地開口說道:“她這個時候要去旅遊,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完全不管自己的病,可是現在病症已經到了中期,真的不能再拖了……”


    我將那封信拿到手上,迅速打開,認真地讀了一遍:


    【我很冷靜,不要擔心也不要勸我回來治病,我不想活在你們安排的世界裏,也不想讓自己的情緒被你們左右......


    我隻想好好放鬆一下去旅行,去完成自己尚未實現的夢,走川藏南北線g318國道,看看路上的風景,到拉薩朝聖,去理塘邂逅丁真的天空之城……


    請允許我任性一次,玩累了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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