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且焦急的氛圍中,我和李文健再沒有任何言語,他認真開車,從他的態度明顯能察覺到對陳卉的關心。


    我看著懷裏的她,沒有動靜,額頭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冷汗,翻湧不息的害怕情緒填充我整個心髒,胸口堵得發慌。


    迅速送到醫院後,我和李文健被隔離在急救室外,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瞪著我,更多的是對我的行為感到不滿,我並沒有做出反應,心情沉重,隻希望陳卉不要出事。


    李文健終於沒忍住,憤懣地開口向我問道:“她什麽時候開始有這個症狀的?”


    我對陳卉的症狀並不了解,隻記得那天夜裏,我們在外邊蕩著蹺蹺板,她的臉色就開始不正常,我隻是單純的以為她疲勞過度,被壞心情影響導致。


    我有些自責地回應他:“可能在一個星期前就有症狀了吧,沒有重視……”


    李文健對我的行為明顯嗤之以鼻,很無奈地說道:“你有什麽地方值得她這麽向著你?你好像並不關心她,把她交給你,我不甘心……”


    我沒有端正態度聽他講,更在意的是急救室裏麵的情況。


    此時,三對緊促的腳步將地板踩的咯咯作響,我抬頭看去,是陳卉父母和田霞,她們妄圖透過隔離窗看清內部的情況,陳卉的父母已經是焦頭爛額,田霞率先開口向我問道:“灰塵怎麽突然就昏厥了?”


    我無奈地搖搖頭,她又把目光看向李文健,換來的是同樣的答案。


    陳卉父母的態度依舊是對我充滿惡意,雙目一直憎恨地瞪著我,以至於我待在這裏感覺窒息的可怕。


    她的爸爸看了看時間,懇切地對我說道:“你回去吧,我很感謝你把陳卉送到醫院,但現在確實沒你什麽事了……”


    我沒有移動腳步,至少,我也要等到她醒來才能離去。


    我傻站著,沒有和她爸對話,擔心會刺激到他們的情緒。


    一向我行我素的田霞也在此刻開始無規則踱步,她焦急地向我們描述:“灰塵前些天很少在客廳待,都是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狀態不是很好,我提醒過她來醫院檢查,但她沒有聽……”


    陳卉的媽媽先穩定了一下自的情緒,才開口安慰田霞:“不要太擔心,卉卉體質不好,小時候經常因為貧血暈倒,不怪你。”


    除了急促的踱步聲,現場再沒有任何聲音。


    我能感覺到幾束惡意的目光,我稍微挪動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將自己安放在牆角,盡量讓自己不在他們視線中。


    又是一陣漫長的等待,裏麵終於有了動靜,醫生走出來,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他僅僅告訴我們,病人已經清醒,至於是什麽病,還需要等血檢結果……


    一行人跟著護士將床位移到普通病房,我和躺在病床上輸著點滴的陳卉對視著,她麵色晦暗,眼瞼處略顯水腫,一陣揪心的痛從心髒噴薄而出。


    她現在渾身沒有力氣,狀態很糟糕,如果隻是小病和普通暈厥,也不需要那麽繁瑣的流程。


    她爸媽在病床上關心著她,問她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痛,她隻是搖頭。


    李文健站在了我的旁邊,被圍在人堆裏,我竟一時間找不到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看她。


    黃昏將近,田霞為眾人買好了飯,大家都情緒低落,沒有打開飯盒。


    又過了一陣時間,陳卉的臉色終於有些好轉,她開口向我們說道:“我沒事,你們別擔心,都吃飯吧……”


    此時,他們才慢慢走出去,直到病房裏隻剩我們兩人。


    我走到陳卉旁邊,緊緊握住她的手,很冰,我在給她搓揉取暖,她開口小聲問道:“我這是怎麽了?你們幹嘛這麽緊張?”


    “沒有緊張,大家都隻是擔心你,好好休息。”我安慰道。


    然後我又想到明天去浙江的事,於是向她表明:“機票退了吧,等你狀態好一點了,我再陪你過去。”


    她沉默,片刻之後才很不理解地問道:“我並沒有不舒服啊?為什麽要退票?你很不想去嗎?”


    “那繼續改簽吧?會不會很麻煩?”


    陳卉坐起身,這個時候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說道:“不麻煩。”


    我端著飯盒,替她打開,準備喂她,她卻阻止了,衝我笑了笑,打趣道:“你這是幹嘛,照顧小孩子呢,我自己來就好。”


    “你方便嗎?”


    她風輕雲淡答道:“怎麽不方便?我能正常活動了。”


    我沒有將飯盒給她,拿出強硬的態度,堅決要喂她,她最終還是接受了。


    我讓她靠在我的胸膛,將她環住,小口每勺喂向她,她表現得有些不安分,吃一口就扭轉頭看看我。


    我沒有替她做過什麽事,這是少有的一次。


    這種曖昧的氛圍沒有持續多久,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接下來就是那首甜甜的,我雙手不空,沒有能力去管口袋裏的電話。


    陳卉幫我拿住飯盒後,說道:“你接電話吧。”


    我將手機掏出,是貝一一打來的,她們已經說清關係,我想,現在接電話應該沒有問題。


    “什麽時候回來收拾東西啊?”


    “應該快了吧……”


    貝一一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傳出,語氣歡快:“吃飯了嗎?我去廚房給你做,讓你感受一下我廚藝的進步。”


    我的飯盒還沒有動,盛情難卻,可現在情況不一般,停頓了幾秒後,我帶著些許遺憾開口對她說道:“已經吃過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感受你的廚藝吧。”


    貝一一立即拆穿道:“你肯定還沒有吃,你剛才猶豫了,先這樣掛了,我去買菜。”


    她話音剛落就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我一臉愕然,又急忙給她撥了回去,想告訴她不必為我忙碌,她那邊卻一直沒有接。


    “你去吧,別辜負了她對你的一片好意。”陳卉從我手上搶過筷子,很認真地說道。


    我沒有走開,她扒了幾口飯,衝我眨了眨眼,示意自己能行。


    此時,外麵吃飯的一行人也相繼進來,那股壓抑的感覺再次把我包圍。


    無意間看到陳卉她爸的眼神,足以將我洞穿,仿佛在向我傳達為何還不走,這裏不歡迎我。


    我低著頭,沒有再看任何人,拿起自己的那份飯。


    他們似乎在外麵邊吃飯邊商量了什麽,三個人的情緒都不怎麽高,田霞開口對著我和李文健說道:“你們倆回去吧,這裏有我們足夠。”


    李文健率先離去,我目光瞥向陳卉,她衝我點頭,示意要我走,我情緒有些低落,捱了片刻,最終還是出了醫院。


    走在街道上,看見不遠處的李文健自顧自地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我們的方向並不相同,關係也說不清楚,我沒多想,自己也攔了一輛車,朝出租屋駛去。


    回到出租屋,直到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我才反應過來,貝一一早上已經把鑰匙還給了我,她又是怎麽進來的?


    在沙發上坐下,我才看到茶幾上多出一把鑰匙。


    看來她不老實,私自去配了一把……


    廚房裏,她已經是手忙腳亂,我終於沒忍住帶著些許生氣的口吻向她問道:“你怎麽不經過我同意,去配了把鑰匙?”


    貝一一很認真在炒菜,謹慎地控製著火候,看來她還不算熟練。


    她沒有回應我的問題,我不清楚她有沒有聽到。


    看著她忙碌的身影,處處為我著想,我剛才本能的那些負麵情緒瞬間就消失殆盡,想給她道歉,但又覺得太生分,隻能默認她沒有在意。


    我走到她旁邊,欣賞了一下她的傑作。


    “貝大廚,可以嘛,做得有模有樣。”


    她邊炒菜邊回應道:“低調,你先去客廳坐著,好了我叫你。”


    我想陪著她,給她打雜,畢竟之前我做飯的時候,總是希望能有一個人陪著,哪怕不動手,隻是陪著就好,我並不清楚貝一一需不需要,出於本能,我總會把自己的處境和她的處境聯係到一起,我們都是缺乏陪伴的人。


    看著她積極向上的那股拚勁兒,勇於挑戰自己的鬥誌,我又一次被她潛移默化。


    她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我,開口打趣道:“怎麽?偷窺技術啊?可是要交學費的哦?”


    “得了吧,我是在找你還需要進步的地方,沒收你指導費就不錯了。”


    “別站在這裏影響我!……我剛才想做什麽來著?”


    貝一一拿起鹽包又放下,接著摸了摸醬油瓶,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我看在眼裏有些好笑。


    “哎呀,你幹嘛要來煩我,我都不知道放沒放鹽了……”貝一一用焦急的語氣說著,把火控製得很小。


    “你還沒有放味精……”我在旁邊提醒她。


    她沒有多想,拿起味精就往裏麵放。


    “跟你開玩笑的……”我竟有些想戲弄她。


    “不管了,放都放進去了,味精多點不會吃死人吧?”貝一一慌不擇路,幹脆停止了翻炒,關火把雞丁撈到盤子,權當是炒好了。


    “貝大廚技術果然高明,常人難以理解的操作直接手到擒來。”


    “你少在旁邊陰陽怪氣,做的不好,反正也是給你吃。”貝一一忙裏偷閑,瞪了我幾秒,對我潑冷水的態度表現得有些不滿。


    我轉移話題繼續問道:“還要等多久?餓了……”


    “你不是吃過飯了嘛,現在知道餓了?”


    “飯都買好了,還沒來得及吃,你就打電話過來了,糾結了一下,還是吃你做的吧。”


    “還煮一個湯就好了,委屈你等一下咯。”


    “挺豐盛的,累不累?最後一點程序交給我來做吧?”我向她關心道。


    她急忙拒絕:“不要,你這跟半路搶功有什麽區別!”


    我衝她笑了笑,沒想到她還挺在意這份成就感。


    我沒有繼續煩她,在客廳擺好桌子,去冰箱裏拿出兩瓶酒,替她盛好飯,把她做好的菜肴擺放到位,提前給自己倒上酒喝了起來。


    這場離別飯好像提前了,而她並不知情,她討厭離別,所以很少提離別的事,我也厭煩離別,但又不得不將離別掛在嘴邊。


    一切做完後,她終於卸下圍裙,在我對麵坐下。


    她止不住地往我碗裏夾著菜,每夾一樣,都會停一停,等我吃完後,問我味道如何,其實味道和外麵做的已經大差不差了,我很敷衍地回應著她的問題,但絲毫沒有降低她的熱情。


    “你這夾菜還分先後順序啊?”


    “必須的,跟節目表演一樣,要有一個爆炸的開場白,壓軸的結尾。”


    “你還挺講究。”


    “偷著樂吧你,我還是第一次專門為別人下廚……”她今晚似乎興致很高。


    我這才告訴她:“明天不急著走,你要是想的話,明天可以繼續做,就當給你鍛煉廚藝了。”


    貝一一愣了愣,表現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態度,我以為她要問我原因,卻不想她隻是對我說道:“好好珍惜吧,不是你想吃,我就會給你做飯的。”


    我也幫她夾了些菜,說道:“你也珍惜,難得親自下廚一次。”


    說完,我又朝她遞酒,她拒絕了,我這才想起她現在處於生理期,給她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她是除雨媞外,唯一一個給我做飯的女人,也是第一個陪我在出租屋吃飯的人,我心中滋味莫名,因為我又想到了陳卉,至始至終,她都沒有來過我住的樓棟……


    我是矛盾的,怎麽能讓她走進我簡陋的出租屋?也許我是在期望她蒙住雙眼,走進我的房子,這樣,她就不知道我的窘迫,物質始終是我們之間邁不過去的坎。


    “胡途,為什麽明天不走了?”貝一一終歸還是問起。


    我選擇實話告知,她聽後流露出一絲愕然,向我提出建議:“你最好還是給她打一個電話關心一下到底是什麽情況,突然暈厥進醫院血檢不簡單。”


    估計她爸媽還在旁邊,我打算再等等,卻不想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貝一一搶在我前麵起身,示意她幫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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