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昨日吃了一天的饅頭,本想著今日到了城裏能吃頓好的,況且還是縣令出錢置辦,一分錢不用自己掏。


    但現在紀晚舟一下令,誰也吃不著這免費的午飯了。


    其他解差還好,至少能自己去城裏買點東西吃。


    但譚妄嘯可是一直被玄影盯著的,別說出去打牙祭,現在就連邁出縣衙大門都難!


    “譚大人?愣著作甚!快過來呀!”


    申永康不滿地看著一臉苦相的譚妄嘯,連聲催促。


    譚妄嘯連忙湊上去,明明自己是個正經領隊,卻隻能跟在鄭秉後頭,簡直讓他憋屈得不行!


    鄭秉帶人跟申永康要了道通關文書,因為裴行淵沒發話何時出發,便暫且把其他流犯都關在了後院。


    說是關也不恰當,不過是一股腦地趕去後院待著,諒他們都戴著重重枷鎖,也跑不到哪兒去。


    眾人於是大喇喇地坐在地上,也顧不得衣服會被弄髒。


    戴著枷鎖走了這麽久,早就被壓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紀鴻鈞眼饞地看著流水一般從後廚往前廳端的菜,咂咂嘴酸溜溜道:“這麽多菜,他們吃得完嗎?!我剛剛好像聽見那縣令又叫人家加了一桌子來!”


    紀鴻魁老神在在地嗤笑一聲:“吃不吃得完跟咱們有什麽關係呢?你也別老是惦記著大哥接濟你了!”


    道理紀鴻鈞都懂,但他一貫是被紀鴻禎接濟慣了的。


    這一下子驟然要獨立行走了,多少有些不習慣。


    “都怪紀晚舟那死丫頭!要不是她攛掇,大哥怎麽會不管我們?!”紀鴻鈞憤恨不平道,“要是沒有她,大哥肯定不舍得讓咱們餓著!”


    他這麽一說,紀鴻魁也想起來了。


    紀鴻禎一開始確實是不舍得他們受苦的,都是紀晚舟在一邊煽風點火!


    他看了看手裏依舊幹硬的饅頭,心裏頓時不是滋味了。


    紀鴻魁嘴硬:“算了算了!一個小丫頭片子,不過是靠著瑾王的權勢罷了!流放之路苦遠,等哪天陛下氣消了,瑾王肯定就回京了!”


    “到時候她還不是得跟著咱們一起受苦!”


    紀鴻鈞一想也確實是這麽個理兒,指不定那天他們就沒有裴行淵這棵大樹靠了呢!


    兩人就等著到時候落井下石,旁邊的錢來多卻在心裏嗤笑了一聲。


    這倆人真是白活了那麽大歲數,瑾王可怕,但紀晚舟同樣不是善茬!


    要過好日子,就隻能把他們倆一起除掉!


    他恨恨地咬了口嘴裏的饅頭,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


    紀晚舟一家都不在這裏,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正好想辦法給太子捎封信過去,告知他如今的情況!


    他立即討好地叫住旁邊看守的解差:“這位大人!能不能幫我傳封信給京城那邊——”


    “滾滾滾!上邊有規定不知道啊?你們流犯不能傳信!死了這條心吧!”


    不等他說完,解差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錢來多橫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


    說什麽規矩,他在京城混了那麽多年,就沒見過什麽真正的鐵律!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隻不過是錢沒到位罷了!


    他上下摸了摸,連半個鋼鏰都沒摸出來。


    竹青的銀鐲子也早就被他拿去換吃食了。


    他於是隻好又把目光轉向自己的小妾,惡狠狠地伸手:“你們身上還有什麽值錢物件,快掏出來!”


    見沒人回應,他隻好壓低聲音道,“隻要我能跟太子搭上線,讓他給咱送點錢來,就不用這麽受苦了!”


    送錢當然是不可能的,他這趟本來就是來戴罪立功,哪裏再敢跟太子要錢?


    不過不這樣說的話,小妾們定然是不會把東西給他。


    但沒想到,那群小妾都不傻,一個個捂著口袋躲得遠遠的!


    錢來多頓時惱了,怒道:“死婆娘!你們可是我錢來多的小妾,你們的東西就是我的!還不趕緊拿過來!”


    說著就飛撲過去搶奪。


    正妻王氏一聽是要給太子傳信,也趕緊加入戰場,一群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旁邊的紀家二房三房等人也不抱怨了,紛紛樂嗬嗬地看起了他們的熱鬧。


    這邊縣衙裏亂作一團,那邊縣衙外卻是一派井井有條的繁華。


    並州城到處都是商鋪攤肆,琳琅滿目的商品讓人目不暇接。


    “公子,小姐!來嚐嚐這個吧!”


    “公子,來看看咱們家最新款式的頭麵,給您心上人買是最合適不過的啦!”


    熱鬧的大街上,一位容貌姣好的藍衣姑娘像是隻蝴蝶,輕輕躍入人群,看什麽都新鮮。


    而她身後的玄衣男人麵容冷峻,一臉無奈又寵溺地跟在她身後。


    凡是她摸過看過的東西,統統眼都不眨地利索付錢。


    兩人動作親密自然,儼然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裴……裴公子,你快來看看這個!”


    紀晚舟話到嘴邊緊急轉了個彎,生怕暴露兩人的身份。


    當時她被裴行淵牽著出來,本以為他是有什麽重要的事,結果就隻是帶著她到處買買買。


    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兩人先到附近的成衣鋪子換了兩身衣裳,這才敢出來逛街。


    這樣就算這些路人在流放隊伍裏見過她們,如今換了裝扮,一時間肯定也認不出來。


    裴行淵手裏拿著一大包給紀家幾個小輩的小玩意,聽到她聲音後快走兩步跟了過去。


    紀晚舟正在一家賣首飾的攤位前糾結。


    “三嫂素來喜歡淡雅之物,你說是這個青色的玉簪好,還是這副碧色的耳環好呢?”


    裴行淵低頭看了眼,大氣道:“都買下來。”


    紀晚舟雖不缺錢,但聽他這麽說,也是被蘇到了,當即抱著他胳膊高興地說了句謝謝。


    擺攤的老婆婆笑嗬嗬地把東西給他們包起來,臨了還不忘誇一句:“姑娘你可真是命好,你夫君對你可真是大方呢!”


    不等紀晚舟說什麽,裴行淵倒是先笑了:“我看著是會對自己夫人吝嗇的人嗎?”


    老婆婆連連擺手說“不像”,看著他們的眼神滿是慈愛。


    紀晚舟偷偷把他手裏的東西收了一些進空間,笑道,“你答應得倒是快!人家明明是對我說的!”


    裴行淵挑眉:“我說錯了?我們不是夫妻麽?”


    他湊近紀晚舟右耳,壓低的聲音像是把小勾子一樣往她耳朵裏鑽:“而且是禦賜良緣,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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