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財所說的義莊,便是停屍房舍,坐落在山腳土路南側,門首朝西。


    最南麵的兩間,乃是看守義莊人,起居之地。


    北三間,才屬於停屍房。但停屍房中,地上,則隻放有一口木棺,棺木破舊,裏麵放有幹草,顯見,這旱災瘟疫連年,因無人利用,義莊主人,便用之,當作休息場所。


    停屍房外首門口,門框之上,角落處,還拴掛著一個荊條編織的破籮筐。其外,屋中便再無它物。


    “外婆!別唱了,娘跟爹,他們死了!你別瘋了成不?你這樣鬧,蛋蛋兒會難過的?嗚嗚……”房舍中的孩童,哽咽著,去拉拽坐在地上,一臉笑容,正在唱歌的老婦衣袖。


    “懷胎那二月二呀!寶貝那回娘家呀!爹也說呀!娘也說呀!喂雞莫喂鴨……”一臉嬉笑的婦人,對孩童勸告,置之不理,依然哼著自己的小調。


    “外、外婆,別唱了成不?蛋蛋兒餓了,咱們吃吧!”男孩,一隻手拉著老婦衣袖,一隻手,摸向桌上的食物。


    “不許吃,等著!我女兒女婿還沒來呢?”老婦見孩童摸向食物,心頭火起,伸手拂向桌上的食物,“啪!”碗筷食物落地,惱怒的老婦,“唰!”雙手伸向孩童的脖子,順勢掐下。


    石蛋蛋,在陸玄落難之時,山穀的溝渠中有過交際,今日見到,自是驚喜,旺財話落,陸玄又抬頭瞥了一眼山腳下的草棚,不看則可,這一看,正看到老婦手掐石蛋蛋脖子的一幕。心,立刻就揪緊,攙扶抓著李長庚衣袖的手,一下握緊,身形躍起,直衝向,數丈遠的茅草棚。


    陸玄此舉,旺財並不知曉,其正為自己發現的一幕,感到稀奇,詫異好笑中,忽然感覺,背上的老者,身體歪斜,似乎要掙脫自己的身體,趕忙把抱著老者的腿,箍緊。


    這下可好,李長庚成了借力的工具, 旺財雙腳也離了地,旺財頓時沾沾自喜,“嘿嘿!順風車呢!”旺財立即蜷縮了雙腳。


    李長庚,憋屈的老臉 通紅,長眉毛,頓時就擠到一塊。但娃兒此舉,誌在救人,掙脫訓斥,好像都不合時宜,隻得“唉……”的長歎一聲,任其提著逍遙。


    “娘!您這外孫,抱了一天了,不累嗎?快放下他,吃飯了。”


    清脆的女音,美妙動聽,傳入婦人耳中。


    婦人聽後,氣鼓鼓的眼神,頓時消融,慈祥的目光展現出來,“哦!是累了呢!手都酸了。”婦人,一雙魔爪,也立刻離開了石蛋蛋兒的脖頸。


    婦人,縮回手,臉現慈祥。怪異的一幕,被陸玄捕捉到,便一臉疑惑的抬起頭,望向,停屍房,門框上的籮筐。


    籮筐中,一顆飛禽似貓頭鷹的頭顱裸露,青羽赤喙,伸舌,張著口,正說著人話。


    “娘呢!您看!蛋蛋正衝您笑呢.?”美妙動人的音符,又在婦人耳邊環繞。


    “嘿嘿!剛剛滿月的孩子,怎麽會笑呢?”婦人,咧著嘴,好笑的搖搖頭,但頭搖過之後,仍轉過頭去,查看意識中,曾經抱過的繈褓嬰兒。


    “嘿嘿!外婆。”男孩笑嘻嘻的小臉,湊到婦人胸前。


    “外婆的心肝。”聲音低沉,串串淚珠,從老婦眼角,滾落。


    屋外的蟲兒不再鳴叫,仿佛意識到,這溫馨的時刻,來之不易,不肯打擾。


    “那是隴客,能學人言,想來定是本家飼養的寵物。”李長庚終於得到解脫,雙腳落到實處,站在陸玄身邊,為其解惑。


    “唉!多虧這鳥兒,否則真的不敢想象呢!”陸玄,心中想著後怕,暗暗為適才婦人的舉動,吃驚。


    “爺!這婦人,思維有了問題,常年壓抑,受到過刺激。”旺財躲到陸玄身後,向住人的房間裏竊探。


    “嗬嗬!你到一語中地,什麽都明白?”李長庚扭過頭,看向旺財,開了個哈哈。


    “這有什麽稀奇,不瞞你,我本是五大仙門中的仙客,對這病患之事,自是了解,這婦人的病,自然一眼便能看得明白。”旺財,胸脯拔的老高,臉上盡顯得意之色。


    “哦!甚好,醫仙與仙家,恰巧都來到了這裏。看來,這老婦人,瘋病能治了,老朽,可有的眼福了。”李長庚,瞥了一眼旺財陸玄,邁腿走向,蛋蛋與婦人的房間。


    “眼福?哼!不就是看熱鬧嘛!您還有這心思?適才多懸哪?差點就岀人命了!”陸玄衝李長庚的背影,努了努嘴,搖搖頭,便也邁動腳步,走向住人的門口。


    “治病就治病,您就讓這老爺子看看!看看咱們爺倆,是不是逞口舌之快?真是的,咱們爺倆,可是有真本事的。”旺財,對看病治人,倒是興趣高漲,嘴對著陸玄耳朵,小聲不住的鼓動。


    陸玄翻著白眼,沒好氣的數落道:“哼!真本事?我們倆還大得過他?他不知活了多少年,哪個領域,他沒涉足過!在他麵前賣弄,還不是自找沒趣?”陸玄話說的雖然沒有底氣,但心裏,卻是有些欣喜。


    自己賣弄一下醫病的本事,興許被眼前的這位老祖青睞,宗門中多了個靠山,何樂而不為。


    陸玄年輕氣盛的性格趨勢,臉上紅暈的窘態,刹那間隱去,盛氣淩人的姿態,重新顯現出來。


    “嗬嗬!討擾一下,老朽三人,要到穆家坪去,有些口渴,不知老婦人與這位小公子,可否行個方便?”李長庚見婦人娘倆,詫異的看向自己,老遠的便拱手見禮。


    屋中的婦人,一臉木訥的,望著李長庚。


    婦人身邊的男孩,倒是抹了一把眼淚 ,伸手拉住婦人的衣袖,一臉興奮的告之:“外婆!人家要喝水呢?”


    “喝水?”婦人,眼望著來人,慢吞吞的,轉回頭,望向身邊的孩童。


    “唉!好了,外婆!您就坐在這裏別動,讓蛋蛋兒來。”孩童,手撐著地麵,慢慢站起,拖拉著左腿,一步一吸氣的奔向牆角處的水缸。


    “這是山上我接的泉水,好好喝呢!”孩童,清澈的大眼,透著真誠。


    “嗬嗬!謝謝!看你腿不得勁!是不是不小心扭傷?”李長庚看了一眼孩童不敢吃勁兒的腿,忙問之。


    “嗯!昨日去山上的時候,扭的,現在還痛呢!”娃兒,臉一紅,即刻低下頭去。


    “嘿嘿!倒是巧了,現下我們當中,恰巧有個郎中,你要不要讓他看看?”李長庚,一臉慈祥,笑嘻嘻的手指向,站在門口的陸玄。


    蛋蛋順著李長庚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門口的陸玄,立刻便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嘿嘿!老大,是你來了。”蛋蛋,一臉驚喜,立刻就拽住了陸玄的胳膊。


    “嘿嘿!沒想到吧!隔了幾日,我們又見麵了。”陸玄拉住蛋蛋的手,左看右看,“想我沒?”


    “想,不想是小狗呢!”蛋蛋脫口而出,孩童的天性一展無遺。


    “好了!既然你們倆認識,就別瞎耽誤工夫了,小子,你就給他揉揉腿吧!”李長庚,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出氣筒,一臉壞笑的,臉望向陸玄。


    “哼!多大點兒的事,蛋蛋,你坐到你外婆身邊,我給你揉揉。”陸玄撇了一下嘴,拉著蛋蛋,坐到婦人身邊。


    “奶奶!我給蛋蛋揉揉腿,您不介意吧?”


    婦人似是被陸玄,天真無邪的笑容感染、聽後,居然一臉笑容的點點頭。


    石蛋蛋,左腿伸到陸玄身前,咬著牙不斷的吸氣。


    “放鬆,不要緊張,不會太痛的,爺的醫術,賊拉拉的棒!你這腿,小事一樁呢!”旺財也湊到石蛋蛋身邊,不斷的給石蛋蛋打氣。


    “嗬嗬!你們這對主仆,如此心熱,倒是開個醫館合適,醫德沒得說,保險看病的人,擠破腦袋。”李長庚心中欣慰,管不住嘴,順口開了句玩笑。


    “嘿嘿!老爺子,我也正有此想法呢!我們主仆確實是開醫館的料,您的腿,保證讓您恢複如初。”旺財,順竿爬的話,無來由的,又扯到李長庚的腿上。


    李長庚聽後,臉上詼諧的笑容,一掃而光,頓時就扭過頭去,沒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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