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蓮生猜測,高階魔修當天下午就找上了門。


    姚齊領著妹妹急匆匆推門進來,與院子裏的四位路人麵麵相覷。他幾乎立刻蓄起了力,還未動手,親娘從屋裏出來,“阿齊啊,怎麽這麽快又回來了?”


    姚齊迅速把黑氣往身後一藏,後邊的姚桃也湊上來,火速把大娘往邊上帶,“是我想見娘,所以讓哥帶我回來的啦!”


    兩人都是一身白衣,玉冠挽發,站的筆挺,裝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要不是他們曾在幻境中見過,怕是誰都想不到這二人會是魔宗弟子。


    也想不到那個刻意紮了兩花苞頭裝乖的少女,實際上是滿袖子春藥的妖女。


    姚齊一個合體期魔修,沒道理被沉柚二人的障眼法騙到。他也記得這二人,自然順水推舟猜出了另外兩人的身份。


    真是冤家路窄。


    並無後兩境記憶的姚齊清楚自己先前大抵跟仙門的人有所交集,但他作為魔宗宗主的弟子,就是有,那也得裝傻。


    所以當蓮生和明梨用那種“原來是你”式樣的熟絡眼神看過來時,姚齊覺得有被冒犯。


    他可是合體期魔修!


    你他娘的反應就這?


    大娘這時也反應過來,愈發樂嗬,“你們認識呀?剛好,一起留下來吃頓飯,我給你們殺隻雞!”


    大抵真活得太久,反應遲鈍,大娘並未發覺兩方之間氣氛微妙。


    等到姚桃將人帶進去安置好,衝突才徹底爆發。


    “你們來這幹什麽?!”姚齊的本命法器是把黑劍,當下也是蓄勢待發。


    明梨看他一眼,“所以在附近晃悠的那個魔修是你啊。”


    “換個地方打。”障眼法被撤下,女子抬了抬劍。


    姚齊看了眼屋子,冷哼一聲,主動換了戰場。


    三道流光迅速落向遠處的荒漠。


    被丟下的沉柚手裏則接了幾個法器,對視兩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無奈。


    合體期打架哎。


    沒他們倆的份。


    ……


    對待姚齊,二人毫無疑問會下死手。


    姚齊可不是什麽表麵上是魔修,實際上沒殺過人沒放過火的好人。——他就是個實實在在的大惡人,否則哪裏能一路衝上合體期。


    秘境內是情況所迫,暫時合作,到了外麵就沒這層合作關係了。


    兩個合體期對上一個,姚齊也力不從心、節節敗退。


    修為上了合體,其實就很難被殺死了。更何況姚齊是個惜命的,手上法寶無數。蓮生二人雖能壓著他打,一時半會卻也很難殺了他。


    沒人提大娘。


    本就是正邪二道之間的衝突,沒道理帶上普通人。即便是明梨就地將姚齊誅殺了,也沒有什麽對大娘以怨報德心境受損的後顧之憂。


    修士間的規則向來簡單粗暴。


    正邪相對,天經地義。


    姚齊硬著骨頭跟人打了半晌,險些五髒移位,最後隻能借力拉遠距離,落地喘息。


    然後,他注意到邊緣看戲的蛇。


    劍尖一挑,把那東西往距離最近的蓮生麵上甩。


    蓮生毫不猶豫用錫杖將之挑遠,杖底的梵文犀利的朝著姚齊身上刺。那蛇卻像是被觸發了什麽機關似的,落地後惱羞成怒,一彈,反咬上來。


    被明梨手滑削成兩段。


    罪過。


    哦,好像也沒那麽罪過。


    這也不是個好東西。


    姚齊卻硬吃了蓮生一招,借機用符咒跑了。


    “劍君,我。”留下將人放跑的佛子,平穩落地,袈裟金白錯落著衣袖間的黑,禁欲又穩重。


    偏偏那張臉滿是懊惱,帶著毛頭小子的青澀。


    明梨拍拍他的肩,看了眼路邊消失的蛇屍,答,“不必多說,先回去。”


    不過回去也沒什麽用,姚桃一個化神期修士,沉柚二人不過金丹,攔不住也抓不到。


    等他們回去了,屋裏就隻剩下大娘和那兩個小家夥在嘮嗑了。


    但,往後可以多來這堵堵。


    完全不正氣淩然的明梨坦然記下了這守株待兔的風水寶地。


    四人最後也沒在這裏多留,蓮生偷偷留下了受人招待的銀錢,這才跟著明梨離去。


    隻是令人訝異的是,沉柚二人決定回宗門複命,佛子卻依舊雷打不動跟著她。看起來似乎並非受師父所托來看人。


    她猛的想起蓮生在那歌舞樓中說的話。


    莫非。


    “……佛子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目送著跳脫的沉柚與衛添遠去,身側女子冷不丁發問,語氣認真得緊,好似已經猜到了什麽。


    蓮生捏著佛珠的手指猛的收緊,良久,才垂下眸子,輕輕“嗯”了句。


    聽著似乎心境平穩,扭頭看去,卻能瞧見和尚飄紅的耳根,連著下唇也被咬住,禁欲的光頭袈裟裝扮,硬生生被逼出幾分嬌俏來。


    真是要了人命了。


    至於記憶哪來的,她都不用猜就知道跟那對情侶法器有關係,一時悔不當初。


    早知道她就私吞了。


    真麻煩。


    於是,蓮生聽到對方歎息,依舊是那偏冷的音色,卻很柔和,帶著斟酌與勸導,“佛子,執著於這些紅塵瑣碎,會壞了你的道的。”


    蓮生沒應。


    他知道。


    可住持說,“佛亦是人,人本就生於紅塵,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乃是常態,不必為之羞恥。”


    所以他才直麵內心,找來這裏,想問問劍君如何作想。若劍君也有那方麵的意思,他也可還俗,廢去修為從頭開始也好,別的也罷。


    可,真得知了劍君的想法,與他想的有些出入,他卻覺得不知所措,甚至想反駁。


    這不對。


    他的道大抵真要壞了。


    看出他神色的慘淡與其中的自暴自棄,明梨卻無心軟,繼續勸導,“修行修的是心性,佛修更是苛刻,需戒斷七情,修世間大愛。”


    “你該好好想想。”


    “現實是,即便佛子真要與我有幹係,也隻能是我對你有非分之想。否則,佛子生心魔,我就罪該萬死了。”


    說著,她伸出手,“那麽,原諒在下今日將禮物求回了。”那東西會壞了你的心性。


    後半句未說出口,意思像是要同人斷交。


    毫不留戀的。


    蓮生有些難以置信。


    抬眸看她,眼眶竟有些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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