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瓊最後是被燕淮雇馬車送到的武林大會現場。


    然後大半夜,他又瘸著腿輕車熟路竄進了那人的窗子。


    與上回來不同,這回他一進來,就被小小叼住了腿,呼呼呼的威脅。


    好在他的靴子皮實,他的腳才不至於在那尖銳的獠牙下傷上加傷。


    不過,這是怎麽了?


    他的目光落向內室,一片昏沉,看不見其中動靜,隻能略略聽到斷續的呼吸聲,稱得上是平緩,卻又像是磨損過半的韁繩,拉著重物,搖搖欲墜。


    “妖女?”蕭瓊的聲音不由帶了幾分試探。


    然而,內裏依舊無聲,搞得他也驚疑不定起來。


    忽略靴子上費盡力氣啃咬的小家夥,蕭瓊有些忐忑的往前走,雖然隻有幾步,他腦海中卻已閃過許多念頭。


    比方說,白梨,不會這樣沒有警惕心。


    所以,是出了什麽事嗎?


    莫名的恐慌彌漫而上,他的動作不由快了幾分,等到近前,才瞧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並不在床榻上,而是捏著椅子的把手,坐在地上。


    不過,夜色太黑,他看不見她的情況,隻能站在原處喚她,發覺無人回應,才點燃燭火。


    臥房也隨之被暖色填滿,露出角落裏雙眸緊閉渾身緊繃的人影,與平日裏大不相同。


    衣裳淩亂,墨發披撒,滿身病氣,呼吸更是一副隨時要消失的樣子。


    蕭瓊沒見過這種場麵,下意識要學著女子平日裏的模樣給她探脈,還未摸到,那山貓便發了瘋似的往他身上撲。


    這回半點沒留手,不僅撓花了他的臉,還一口咬透了他的腕甲,牙齒鑲進他的皮肉裏。


    痛的要命。


    他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要去掰那張臭嘴,還沒摸著那凶狠的頭,便聽一旁人的呼吸驟然加重。於是那山貓毫不猶豫鬆了口,又撲到女子懷裏,乖巧的用頭去蹭那張蒼白的臉。


    蹭了兩下,明梨終於睜開了眼睛,注意到了旁側的蕭瓊。


    她幾乎瞬間想明白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眼睛帶著冷意落向窗口,奈何病痛餘韻尚在,開口無聲,隻得警惕的看向麵前麵帶傷痕的少年。


    是的,警惕。


    她確實在警惕他殺她。


    意識到這一點,蕭瓊握劍的手收緊,腦子裏演練了不知多少次的殺招,動起手來卻是連劍都丟了去,反倒頂著被那凶巴巴的貓咬的危險,試圖去攙她。


    結果是近不了身。


    異樣的甜香蔓延,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卻還是吸入了不少,很快便覺手腳發軟,跪倒在地上。


    “你!”他果然應該拔劍把她砍了的!


    蕭瓊後悔。


    明梨緩了許久,才扶著椅子站起。


    這一次,她沒有抱那隻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力氣,等她坐回高處,恢複成平日裏那副毫無漣漪的模樣,山貓才輕輕踩回她懷裏,變了個物種似的旋著身子蹭人。


    而女子,飲過茶後,也將思量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聲音嘶啞,“比想象中回來的早。”


    “?”蕭瓊磨牙,“你告訴那群人盟主令在我身上,就是為了逼我回來?”


    明梨冷淡的看他,似乎在答:不然?


    但他不理解,若想抓他,有那麽多次機會,為什麽非得等他走了,再繞這麽大圈子把他逮回來?


    似乎理解他的困惑,女子笑了一下,“自然是因為,先前勿需你,而現在,需你出麵。”


    說完,她將茶杯往窗外一丟,並無落地聲。


    倒是先前未出現的弄玉拿著杯子翻身進來,低著頭重新將茶杯放好。


    於是蕭瓊又被弄玉拎了出去。


    隻是這一回,沒把他丟出院子,而是關進了另一間屋子。


    蕭瓊這一次抓住了想走的弄玉,迫切開口詢問,“弄玉姐,你為什麽這麽聽那個妖女的話?父親的死,她嫌疑重大,你不該跟著她!”


    弄玉垂眸看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住,隻露出幾分對孩子的縱容,“莊主,教訓結束了,您也該長大一些了。”


    白梨姑娘背負的比常人重的多。


    她能做的隻有聽從老莊主的遺願,全力護住這個在煉獄中掙紮的女子。


    而這位恩師留下的少爺,往後隻將是白梨姑娘的首優。而她,一切都會優先替白梨姑娘考慮……


    今夜將人放進去,也是她權益後的選擇。


    ……


    次日,明梨派人去傳話,說是找到了莊主,拿回了盟主令,於是武林大會繼續。


    蕭瓊大清早就被從床榻上挖了起來,喂了渾身無力的藥物以及啞藥,被人扶去現場。


    座位又有了變動,上首二位一人為葉任,一人為蕭瓊。而蕭瓊身側,則立著眉眼漠然的明梨,懷裏依舊抱著那隻山貓。


    隻是,她臉上已看不出半點昨夜的虛弱。


    或者說,她一直都是這樣,叫人看不透虛實。即便是站在蕭瓊身側,眾人也本能的將她當做主事,事事詢問,後續甚至添了桌椅。


    而蕭瓊,反抗了藥性整整一天後終於放棄掙紮,往後幾日再去現場上座,甚至還敢當眾打盹。


    直至明梨再次上場,他才提起些興致,咬著下唇憋屈的看。


    旁側的葉任也終於找到機會同他說話,“蕭莊主這位義姐,還真是萬裏無一、人中龍鳳啊。”


    蕭瓊下意識張嘴,想說別跟我講話,又想起來自己開不了聲,憋屈的把嘴閉上。


    葉任不知其中緣由,眸光微閃,聲音也帶了幾分老一輩的關愛,“看賢侄這樣,似乎對蕭姑娘頗有微詞啊,不如說給葉伯伯聽聽,也好讓葉伯伯替你做主啊。”


    這下蕭瓊總算忍不住了,橫他一眼,“你當本少爺傻嗎?”


    然後他發現,突然就能說話了。


    於是,他的語氣陡然尖銳起來,“再說,就算我跟她有什麽過節,跟您這個外人有什麽關係?明月山莊內部事務,難不成都得說給您聽,叫您過過耳才算合規矩?”


    “也是啊……葉伯伯可是我爹勝似兄弟的好友呢!別說事務,就是直接從我手上把盟主令接過去,我又能說什麽呢?”


    欺軟怕硬的老匹夫,那個女人在的時候對他的動靜視而不見,現在人不在卻又湊上來探聽虛實,真以為他堂堂少莊主……不,堂堂明月山莊莊主好欺負?


    周圍喝彩聲很大,再無旁人聽見這段伶牙俐齒。


    葉任於是尷尬的咳嗽兩聲,把偏過來的身子收了回去。


    他這人確實是能屈能伸。


    不過啊……這明月山莊兩個人怎麽都這麽難搞。


    一個出其不意,一個胡攪蠻纏。


    嘶,武林盟主大選一事,應該不會再出什麽岔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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