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它也是疼,笑也是疼,那何必苦上加苦跟自己過不去呢?”中年男人非常認真地說道。


    孟陽伸出一根大拇指,“中,是條漢子,咋沒叫救護車呢?”


    “嗨,這破玩意兒沒電了。”中年男人從衣兜裏掏出一個手機晃了晃,“這不是想讓小哥你幫著打個電話嗎?”


    孟陽把自己拎的包放到地上,抬起中年男人受傷的腳,“這在醫學上叫脫臼,其實好弄得很。”


    最後一個“很”字出口的同時,他兩手一齊用力,“哢嚓”一聲過後,中年男人這隻腳馬上就恢複了原狀。


    “不是……咦,好像不咋疼了呢。”中年男人驚訝地叫起來。


    “站起來,走兩步!”孟陽學著本山大叔的樣子擺動著胳膊說道。


    中年男人依言站起身,小心地把左腳落到地上,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小哥,你行啊!一秒治好了,這要是去醫院還不得個十天半月的呀?”


    孟陽心說,十天半月你可說少了,見他能走了,他幫著把摩托車扶起來,試了一上,打不著火了。


    “壞了,你這摩托車罷工了,咋弄?”


    兩人琢磨了一會兒,摩托車肯定是出毛病了,隻能推著走,考慮到清河鄉距離比較近一點,鄉政府所在地也有修摩托車的,準備推著一起走。


    “小哥你貴姓?”中年男人見孟陽執意要幫著推摩托車,爭不過他,在一旁推著孟陽的自行車問道。


    “免貴姓孟,我叫孟陽。看你像個做生意的人啊?”孟陽一邊說著話,一邊在記憶裏搜索著一些信息,因為他看著這個中年男人好像在哪兒見過。


    “我叫趙誌學,看你可不像做生意的,應該在機關單位上班吧?”


    趙誌學?孟陽鬆開了輕皺的眉頭,在他認識和聽說過的人裏麵,肯定沒這個人,隨意地回答道:“在縣農業局混日子呢。你這是做的啥買賣呀?”


    “就是先考察一下,看看幹啥更合適一些。”


    兩人邊走邊聊著天,天南海北,古往今來,話題很開放,從盤古開天,聊到了家長裏短。


    趙誌學突然指著路邊一大片荒蕪的田地問道:“這麽好的地不種,真是可惜了,小孟知道是啥原因嗎?”


    “還不是三提……”說出這麽半句話,孟陽猛然驚醒,所謂話到嘴邊留三分,這個話題至少得留九點九分,“嗨,我估計是給土地養生呢,種的年頭太多了,不養兩年估計緩不過來了,老哥你問這個幹啥?”


    孟陽這就是純粹瞎掰了,老祖宗在兩千多年前就知道翻壟輪種的道理了,養地可不是這麽養的。


    但這個社會就這樣,有時候你得學會睜眼說瞎話。


    “哈哈……”趙誌學又笑起來,“小兄弟,看你也是個實在人,我就想問一下,我要是把這些沒人願意種的地包下來自己種中不中?”


    孟陽停地腳步,扭過身子像是看稀罕物一樣盯著趙誌學的臉看了半天,“中,太中了,你這種扶貧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說你不是本地人吧?”


    這是在委婉的說趙誌學錢多人傻,要是種地能掙錢,不,哪管是隻能掙個口糧,種了一輩子地的農民都不會把這麽好的地都撂荒了。


    趙誌學收起臉上的笑容,極為認真地問道:“小兄弟,可有解決的辦法?”說著話,他指了指路旁的荒地。


    孟陽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趙誌學竟然能這麽快反應過來,而且這人明顯是知道土地撂荒的原因,他問的解決方法已經涉及最核心的問題。


    孟陽勾起嘴角,還真難得有個人能跟上他這超前預知的思路,好為人師的虛榮心蠢蠢欲動了。


    解決的辦法當然有,04年取消三提五統,05年年底取消農業稅,這是上麵從根子上解決問題的辦法,但這種超前的事情,他不能正經八百的說出來。


    便開玩笑一般的說道:“這還不簡單?一分錢不收,包給你種,你保證能掙錢。”


    “之後呢?”趙誌學若有所思的盯著路麵,往前推了兩步,見孟陽沒跟上來,回頭招呼他:“走,走,邊走邊說。”


    “之後,我估計你想問鄉村兩級行政單位的公務資金從哪兒來?”


    趙誌學猛的扭過頭來看向孟陽,兩眼閃閃發亮,甚至都有些驚喜,他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碰到這麽一個年輕人,思路敏捷不說,考慮問題還十分周到深入。


    孟陽看著遠處的群山,略作思考之後緩緩說道:“村一級好辦,所有經費統籌到鄉裏就行了。”


    趙誌學連連點頭,這一點他也想到了。


    “至於鄉一級,納入縣財政統一管理,這就涉及到稅費改革了,像我這種小卡拉米,想不了那麽深遠的事情,隨便說說,你別當真。”


    孟陽推著那輛踏板慢悠悠地往前走。


    趙誌學從他身後追上來繼續提問題:“這麽做的好處呢?”


    “那好處可就多了去了,首先有人種地了吧?種地就能掙錢,你兜裏有錢了,總得去消費吧。”


    孟陽指了指身後縣城方向,“十裏八鄉消費第一站肯定是縣城啊。”


    還有一點他沒說出來,那就是能順便解決鄉一級機構臃腫龐大效率低下的問題。


    趙誌學一手扶著自行車的車,把另一手重重地拍在自行車座上,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這麽一來,整個縣城可就活過來了,弄不好,商業發展了,還能帶動工業發展呢,隻要有工業發展的基礎,就會有人願意來投資,這一來二去的循環開了,那整個縣不就都活過來了?”


    “你一個騎著破摩托,一看就不像是做啥大買賣的,想那麽多幹啥?”孟陽有點兒不理解趙誌學這麽興奮幹啥,因此不輕不重地點了他一句。


    “這摩托車破嗎?這可是我閨女的寶貝,好不容易被我騙來的。”


    孟陽低頭看了看,別說,這輛車子其實還挺新的,不過是落了一層灰土而已。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清河鄉政府所在地西側的叉路口,水泥路到這裏後分出一個叉,一條往鄉政府去的,另一條是往紅旗煤礦去的。


    見孟陽站住,往另一條路看了半天,趙誌學問道:“看啥呢?”


    “我說這一路走來總感覺缺點兒啥呢,一輛運煤的車都沒看見。”


    “平時很多嗎?”趙誌學的目光閃了一下問道。


    “至少我三月份下鄉的時候就挺多,那小煤礦就是掙再多錢也不會分給你我一分,走吧。”


    孟陽說著話指了指趙誌學的左腳,“不管咋說,你那腳脖子的軟組織肯定是受傷了,這會兒應該是腫起來了吧?你還得找個地方歇一會兒,至少得在這兒住一晚上,明天才能走。”


    把趙誌學送到離鄉政府不遠的一家修車鋪,孟陽跟他告別,往鄉政府走去。


    鄉政府所在地叫清河村,是個很有些曆史的古老村鎮,保留著相當多的明清時代古建築,大都住著人,隻不過維護保養不當,有不少都顯露出了頹敗的樣子,再加上村子中間唯一的那條水泥路坎坷不平、塵土飛揚,各種動物留下的排泄物到處都是,讓這個老村子愈加顯得破舊不堪。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鄉政府大院,白牆黑瓦的圍牆內,一棟嶄新的二層辦公樓,左右各有一排瓦房,甚至還有兩個車庫,大院的地麵都已經硬化了,正中一個兩米高的火炬雕塑。


    孟陽站在修了一小半還看不出啥樣的大門外愣神了好一會兒才邁步往裏走,正好跟從裏麵出來的清河鄉鄉長馬國慶走了個對頭碰。


    後者看到他之後,麵無表情地停住了腳步,視線落到他身上。


    孟陽也站住了,同樣麵無表情地打量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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