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鄉財政所在鄉政府對麵，是一套獨立的小院子，四麵都沒有任何建築，為的就是怕別的房子失火連累到它。
這樣看來，一鄉財政重地的防火措施還是非常到位的，可偏偏就這麽一個地方，卻著火了，還著得非常大。
火是半夜十二點著起來的，等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失控了。
動員了整個清河村的男女老少滅火，花了差不多有四個小時，總算是把明火撲滅了。
孟陽滿身黑灰站在被燒成一堆瓦礫的財政所大門前，一語不發，臉上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了。
財政所所長吳峰從冒著煙的瓦礫裏走出來，撐著兩腿，彎腰喘了半天，才忐忑不安地說道：“孟鄉長，我看過了，重要的賬本和票據都燒沒了，一張沒剩。”
站在孟陽身旁的喬永新跺著腳吼道：“吳峰，你這個所長是怎麽當的？防火工作又是怎麽做的？完了！全完了！這讓鄉裏以後怎麽開展工作？”
孟陽眯著眼睛盯了一會兒吳峰，轉身就走，仍舊是一句話都沒有。
賬本和票據全都燒毀了，似乎就意味著整個鄉的工作可能要從零開始了，如果這樣，反倒是好事，算是徹底跟過去切割了。
可他知道，從零開始是不可能的，後續的麻煩會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足夠他焦頭爛額地應付了。
弄不好，他都有被調回縣城的可能，而且還得是灰溜溜地走，回到原崗位。
孟陽冷笑了兩聲，直接回了給他準備的那一間辦公室，也就是被他一句話就給嚇到腿軟的馬國慶那間辦公室。
從窗戶裏望著對麵，大腦高速運轉起來。
他剛到任第一天晚上，就出了這麽大的事，打死他都不會認為是巧合，活了兩輩子，類似的事情聽說過很多。
為的不就是怕問題暴露出來，波及一大片嗎？當然，順便還能給他帶來麻煩，何樂而不為呢？
他想知道究竟是誰幹的。
窗外隱隱地傳來喬永新歇斯底裏的聲音：“查，給我查，到底是人為縱火還是防火意識不強無意失火的！”
孟陽抓起桌子上的電話，撥號的手伸到話機上方略停頓了片刻，還是按下了縣長辦公室的號碼。
電話裏，對方的鈴聲響了兩下就接了。
“周縣長，我是清河鄉孟陽，有這麽一個緊急情況得跟您匯報……”
周江河靜靜地聽完了孟陽的匯報，很長時間沒出聲，差不多過了有一分鍾左右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孟陽同誌，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不必過於糾結了，原因肯定要查，責任也要落實，但重點還是要放在後續可能帶來的問題上，就這樣吧。”
話不多，根本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的情緒。
跟他這情況正好相反的是鄉黨委副書記喬永新，在前麵喊了一陣子，步履匆匆地進了孟陽的辦公室。
“孟鄉長，事故調查的事咱們怎麽安排？”
孟陽剛洗完臉，擦著手略顯無奈地說道：“我剛來，還不了解情況，下麵的同誌們還都跟我不熟悉，事故調查這種需要動員各種力量的活，我幹著可能會影響效率，要不這樣，喬書記你辛苦一下，另外，是不是還要報給縣公安局？嗯，這事兒你拿主意就行。我先熟悉咱們鄉裏的情況。”
他這一推六二五，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了喬永新，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讓喬永新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閃過一絲喜悅。
“也行，那我就越俎代庖一次，不過也僅此一次哈，畢竟鄭書記不上班的情況下，你才是黨政主管人啊！”
“感謝喬書記理解！”
……
這一天，孟陽果然窩在辦公室裏沒出來，連個會都沒張羅著開，這讓清河鄉政府大院裏的一批人鬆了一口氣。
章玥玥辦事很利索，在那間豪華宿舍旁邊另收拾了一間屋子給孟陽當宿舍，到於那間豪華……
快下班時，她拿著求人設計好的“清河鄉反腐倡廉教育室”牌匾圖樣請示孟陽。
孟陽當即說道：“章主任，昨天是我情緒化了，先給你賠個不是，至於反腐教育這事兒，先放一放，牌匾的話，也可以做好了你先收著。”
“好，就按您的意思辦。”應過之後，章玥玥並沒有走的意思，指著對麵財政所的廢墟說道：“孟鄉長，這一場火損失可是很大，可惜了那套院子。”
孟陽頓覺耳目一新，這一天來，他從喬永新到兩個副鄉長，各科室主任都見了一個遍，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心疼財政所的房子。
難道是男女有別帶來的關注對象不同麽？
不對！孟陽立刻否定了自己這一看法，章玥玥是女人不假，可她還是黨政辦主任呢，而且看起來來也不像是一個花瓶的角色，她不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損失是那些賬本和票據，那麽她特意提到房子……
心裏百轉千回，實際上也隻是一瞬間，他順著章玥玥的說道：“也是古建築了吧？章主任熟悉的話跟我介紹一下唄。”
章玥玥目光閃爍了一下，笑著說道：“領導可是難住我了，我是學行政管理的，對古建築這一塊很陌生，不過……”
她的話音一轉，收起笑容說出了後麵的話：“我弟弟章誌在財政所上班，他特別喜歡研究這方麵的東西。”
“你弟弟章誌？”孟陽頗為玩味地問了一句，直直地盯著章玥玥的眼睛。
“是，年紀小，貪玩兒，他跟我說過，那套小院子是晚清時的建築，曾住過一個非常摳門兒的老財主，特別喜歡在家裏各處藏錢。”
話說到這裏，章玥玥很突然地就轉開了話題，“對了，領導，食堂的老王師傅今天下午請假回家了，另外兩個做飯也實在是難吃，為了保證您的晚飯質量，您給我一個展示廚藝的機會，請您到我家裏吃一口，也算是彌補我工作安排上的失誤，您看行嗎？”
孟陽連連擺手，“打住打住，章主任，我這剛來就開始跟你們蹭吃蹭喝，影響不好，以後有機會肯定去你家裏拜訪。”
“那我做好了讓我弟弟給您送來，您放心，我家裏也沒啥山珍海味，家常飯菜。”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孟陽略作思考後一口答應下來。
晚上六點半，一位剃著板寸的小夥子拎著兩個大號飯盒出現在孟陽那間宿舍門口。
三個家常菜，半飯盒米飯，不算豐盛，也不寒酸，尺度拿捏得恰到好處，讓孟陽對章玥玥有了新的認識。
“你叫章誌？”孟陽拉著那小夥子坐下來問道。
“是，孟鄉長，聽我姐說您對古建築這一塊有興趣，我送您一樣東西。”
說著話，章誌從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得非常板正的紙，打開鋪在孟陽麵前。
這是一張建築物的側剖圖，畫得很倉促，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像是對麵的財政所，還特地標了一個入口……
孟陽手指敲著桌子看了半天，收起那張紙，他必須當一回事了，因為這算是章玥玥的投名狀，他很好奇，這件投名狀的具體內容會是什麽呢？
“小章，晚上有時間沒有？跟我去做一件事情。”
“有！”章誌話不多，能用一個字表達的意思絕對不想用第二個字。
但他臉上的興奮之色毫無遮掩。
孟陽從身上掏一把鑰匙扔給他，“今晚你就住在隔壁那間豪華宿舍，體驗一下馬鄉長的生活待遇。”
……
這樣看來，一鄉財政重地的防火措施還是非常到位的，可偏偏就這麽一個地方，卻著火了，還著得非常大。
火是半夜十二點著起來的，等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失控了。
動員了整個清河村的男女老少滅火，花了差不多有四個小時，總算是把明火撲滅了。
孟陽滿身黑灰站在被燒成一堆瓦礫的財政所大門前，一語不發，臉上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了。
財政所所長吳峰從冒著煙的瓦礫裏走出來，撐著兩腿，彎腰喘了半天，才忐忑不安地說道：“孟鄉長，我看過了，重要的賬本和票據都燒沒了，一張沒剩。”
站在孟陽身旁的喬永新跺著腳吼道：“吳峰，你這個所長是怎麽當的？防火工作又是怎麽做的？完了！全完了！這讓鄉裏以後怎麽開展工作？”
孟陽眯著眼睛盯了一會兒吳峰，轉身就走，仍舊是一句話都沒有。
賬本和票據全都燒毀了，似乎就意味著整個鄉的工作可能要從零開始了，如果這樣，反倒是好事，算是徹底跟過去切割了。
可他知道，從零開始是不可能的，後續的麻煩會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足夠他焦頭爛額地應付了。
弄不好，他都有被調回縣城的可能，而且還得是灰溜溜地走，回到原崗位。
孟陽冷笑了兩聲，直接回了給他準備的那一間辦公室，也就是被他一句話就給嚇到腿軟的馬國慶那間辦公室。
從窗戶裏望著對麵，大腦高速運轉起來。
他剛到任第一天晚上，就出了這麽大的事，打死他都不會認為是巧合，活了兩輩子，類似的事情聽說過很多。
為的不就是怕問題暴露出來，波及一大片嗎？當然，順便還能給他帶來麻煩，何樂而不為呢？
他想知道究竟是誰幹的。
窗外隱隱地傳來喬永新歇斯底裏的聲音：“查，給我查，到底是人為縱火還是防火意識不強無意失火的！”
孟陽抓起桌子上的電話，撥號的手伸到話機上方略停頓了片刻，還是按下了縣長辦公室的號碼。
電話裏，對方的鈴聲響了兩下就接了。
“周縣長，我是清河鄉孟陽，有這麽一個緊急情況得跟您匯報……”
周江河靜靜地聽完了孟陽的匯報，很長時間沒出聲，差不多過了有一分鍾左右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孟陽同誌，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不必過於糾結了，原因肯定要查，責任也要落實，但重點還是要放在後續可能帶來的問題上，就這樣吧。”
話不多，根本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的情緒。
跟他這情況正好相反的是鄉黨委副書記喬永新，在前麵喊了一陣子，步履匆匆地進了孟陽的辦公室。
“孟鄉長，事故調查的事咱們怎麽安排？”
孟陽剛洗完臉，擦著手略顯無奈地說道：“我剛來，還不了解情況，下麵的同誌們還都跟我不熟悉，事故調查這種需要動員各種力量的活，我幹著可能會影響效率，要不這樣，喬書記你辛苦一下，另外，是不是還要報給縣公安局？嗯，這事兒你拿主意就行。我先熟悉咱們鄉裏的情況。”
他這一推六二五，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了喬永新，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讓喬永新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閃過一絲喜悅。
“也行，那我就越俎代庖一次，不過也僅此一次哈，畢竟鄭書記不上班的情況下，你才是黨政主管人啊！”
“感謝喬書記理解！”
……
這一天，孟陽果然窩在辦公室裏沒出來，連個會都沒張羅著開，這讓清河鄉政府大院裏的一批人鬆了一口氣。
章玥玥辦事很利索，在那間豪華宿舍旁邊另收拾了一間屋子給孟陽當宿舍，到於那間豪華……
快下班時，她拿著求人設計好的“清河鄉反腐倡廉教育室”牌匾圖樣請示孟陽。
孟陽當即說道：“章主任，昨天是我情緒化了，先給你賠個不是，至於反腐教育這事兒，先放一放，牌匾的話，也可以做好了你先收著。”
“好，就按您的意思辦。”應過之後，章玥玥並沒有走的意思，指著對麵財政所的廢墟說道：“孟鄉長，這一場火損失可是很大，可惜了那套院子。”
孟陽頓覺耳目一新，這一天來，他從喬永新到兩個副鄉長，各科室主任都見了一個遍，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心疼財政所的房子。
難道是男女有別帶來的關注對象不同麽？
不對！孟陽立刻否定了自己這一看法，章玥玥是女人不假，可她還是黨政辦主任呢，而且看起來來也不像是一個花瓶的角色，她不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損失是那些賬本和票據，那麽她特意提到房子……
心裏百轉千回，實際上也隻是一瞬間，他順著章玥玥的說道：“也是古建築了吧？章主任熟悉的話跟我介紹一下唄。”
章玥玥目光閃爍了一下，笑著說道：“領導可是難住我了，我是學行政管理的，對古建築這一塊很陌生，不過……”
她的話音一轉，收起笑容說出了後麵的話：“我弟弟章誌在財政所上班，他特別喜歡研究這方麵的東西。”
“你弟弟章誌？”孟陽頗為玩味地問了一句，直直地盯著章玥玥的眼睛。
“是，年紀小，貪玩兒，他跟我說過，那套小院子是晚清時的建築，曾住過一個非常摳門兒的老財主，特別喜歡在家裏各處藏錢。”
話說到這裏，章玥玥很突然地就轉開了話題，“對了，領導，食堂的老王師傅今天下午請假回家了，另外兩個做飯也實在是難吃，為了保證您的晚飯質量，您給我一個展示廚藝的機會，請您到我家裏吃一口，也算是彌補我工作安排上的失誤，您看行嗎？”
孟陽連連擺手，“打住打住，章主任，我這剛來就開始跟你們蹭吃蹭喝，影響不好，以後有機會肯定去你家裏拜訪。”
“那我做好了讓我弟弟給您送來，您放心，我家裏也沒啥山珍海味，家常飯菜。”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孟陽略作思考後一口答應下來。
晚上六點半，一位剃著板寸的小夥子拎著兩個大號飯盒出現在孟陽那間宿舍門口。
三個家常菜，半飯盒米飯，不算豐盛，也不寒酸，尺度拿捏得恰到好處，讓孟陽對章玥玥有了新的認識。
“你叫章誌？”孟陽拉著那小夥子坐下來問道。
“是，孟鄉長，聽我姐說您對古建築這一塊有興趣，我送您一樣東西。”
說著話，章誌從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得非常板正的紙，打開鋪在孟陽麵前。
這是一張建築物的側剖圖，畫得很倉促，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像是對麵的財政所，還特地標了一個入口……
孟陽手指敲著桌子看了半天，收起那張紙，他必須當一回事了，因為這算是章玥玥的投名狀，他很好奇，這件投名狀的具體內容會是什麽呢？
“小章，晚上有時間沒有？跟我去做一件事情。”
“有！”章誌話不多，能用一個字表達的意思絕對不想用第二個字。
但他臉上的興奮之色毫無遮掩。
孟陽從身上掏一把鑰匙扔給他，“今晚你就住在隔壁那間豪華宿舍，體驗一下馬鄉長的生活待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