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陽的話說到這裏,有意地停頓下來,仔細地觀察著吳金海的反應。


    不出他所料,盡管吳金海掩飾得極好,但仍從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緊張,這就對了,孟陽就是用紅旗煤礦的事情來提醒吳金海,不要做那些多餘的動作。


    但吳金海畢竟在宦海遊了幾十年了,靜靜地等著孟陽說下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孟陽接著說道:“紅旗煤礦停產後,一直就那麽放著,那地方跟整體環境不太協調,畢竟我們現在開始搞旅遊開發了,如果旅客看到那麽一個雜亂無章的地方,對清河鄉的整體觀感肯定會下調一個檔次,所以,我想問問咱們縣裏有沒有處置的想法。”


    吳金海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心說這小子怎麽突然間就想起紅旗煤礦的事情了?那一次的安全事故引起的連鎖反應到現在都還沒消停下來,這種時候誰敢提紅旗煤礦的事情?這是明知故問還是在給老子下套兒呢?


    他臉色冷了下來,“孟陽,紅旗煤礦的事情可是很敏感的,你覺得眼下就是處置的好時機嗎?”


    孟陽當然知道眼下不是好時機,但他的目的也不在於處置不處置,繼續引導話題:“吳書記,跟那場事故相關聯的人該進去的也都進去了,該撤職的也撤職了,也應該打上句號了吧?”


    “孟陽,你這個想法很幼稚,在市裏正式下通知之前,這件事情永遠都不會過去……”吳金海的話說到這裏,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孟陽就算是再沒有執政經驗,也不應該在眼下這種時候打紅旗煤礦的主意,所以,他這是在提醒自己別忘了紅旗煤礦的關聯人也得算上自己一份……


    他這是想幹什麽?難道他看出自己這邊要對他動手了,在提醒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嗎?


    吳金海心頭的怒火一下子就升騰起來,一個小小的鄉長,三番兩次的威脅他,是真拿他這個豆包不當幹糧了!


    就算是趙國誌給他撐腰又如何?這些日子吳金海也沒閑著,從多個側麵打探了趙國誌和孟陽之間的關係,得出一個結論,趙國誌對孟陽的關照是有限的,雖說把他女兒下放到了孟陽身邊,看起來似乎是關係很近的樣子,但在實質上,站在市長的角度來講,無非是對孟陽在處理紅旗煤礦時給他提供的幫助給予回報而已,當然,也不排除把孟陽當做一個工具,想要攪亂永寧官場這一潭死水,隻是這種可能性很小。


    所以,把孟陽拿下來又如何?


    有那麽一瞬間,吳金海幾乎是下定了決心,要把孟陽從鄉長的位置上扒拉下來,可是當他把手伸進抽屜裏拿煙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那本空白的日記本,光滑的塑料封麵觸及手掌,讓他漸漸的冷靜下來。


    他在處理孟陽之前,必須先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孟陽手裏的那本日記究竟記載了多少有用的東西?一旦公布出去,對自己會有多大的影響?


    想知道這一點,除了把那本日記弄到手裏之外,還可以從李宏才那邊下手,人是死了不假,但他老婆還在呀。


    轉瞬間想了這麽多,吳金海的臉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微笑,輕輕的敲了敲桌子說道:“紅旗煤礦的事情暫且先放到一邊,你現在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今年的冬小麥播種任務上,要力爭保持住去年播種畝數不變,這是一項政治任務,並且要盡快的似定三提五統和農業稅的收繳方案,今年爭取不留尾巴,該收繳的必須全部收繳,半個月內要拿出詳細的計劃來交到我這裏。”


    孟陽原本是要來提醒吳金海不要做過多的動作的,沒想到對方竟然假裝沒聽懂他的意思,還越過周江河下達了行政工作任務,是想要表達一個什麽樣的意思呢?


    也不能怪孟陽多心,收繳三提五統也好,督促農民冬播也罷,這完全是縣政府的工作,當然,作為縣委一把手,是有權過問的,也在其職責範圍內,問題是具體的任務不該這麽下達呀?


    想歸想,孟陽自然不會當麵拒絕一把手安排的工作,“吳書記您放心,您安排的這兩項工作我們已經開始行動了,我回去之後,在細化一下相關的內容,過幾天就送到您這裏來。”


    這一場談話,對孟陽來說收獲好像不大,基本沒收到預期的效果,取消了去找周江河的想法,但是……他離開吳金海辦公室,往樓下走的時候,始終在琢磨吳金海是真的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呢?還是假裝沒聽懂?如果從他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明白自己說那些話的目的,但他沒當一回事,這麽看來,吳金海好像已經不太在意日記本裏記載的那些東西了……不對!


    坐進車裏的孟陽從包裏掏出那個綠皮的日記本,緊緊地攥在手裏,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設想,吳金海不可能不在乎,畢竟如果自己不計後果地把這玩意公之於眾的話,對吳金海的影響會很大,能不能安全的退居二線都會成為問題,所以,吳金海表現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是有意為之,就是想要讓自己放鬆警惕,從而,達到一個目的。


    什麽目的呢?如果換做是自己處在吳金海的位置上該怎麽做?最好的辦法就是拿到這個日記本。


    嗬,這麽看來,昨天晚上發生在自己辦公室的那起盜竊案應該是吳金海策劃的吧?


    所幸,他對此早有防範,找了一個假的日記本放進了保險櫃裏,真的這一本始終帶在身邊。


    車開出去沒多遠,孟陽接到了韓小軍的電話,約他在縣公安局斜對麵的一家小茶館見麵。


    大舅哥同誌約見,孟陽也沒想太多,很快就趕了過去。


    韓小軍仍舊是那副滿臉階級鬥爭的樣子,見到孟陽後第一句話就問起他辦公室失竊的事情。


    “丟了什麽重要東西嗎?”


    孟陽攤開雙手,“哥,我那辦公室啥值錢東西都沒有,重要的文件之類的還有專人保管,總體看來,損失不大。”


    韓小軍的視線一直落在擺弄的茶具上,似乎很隨意地問道:“聽孫立勇說好像丟了一個保險櫃?”


    “那個小保險櫃是馬國慶的小金庫來著,我也沒啥可往裏放的,當擺設用的,丟了也無所謂。”


    韓小軍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的瞬間,犀利的眼神盯住孟陽又問了一句:“真沒丟啥重要東西嗎?”


    孟陽一愣,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韓小軍話裏有話,隨即反問:“哥,我應該丟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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