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陽坐正下,小保姆送上茶水後,吳金海就說道:“孟陽,我很理解你對縣裏一些領導心裏有疙瘩,但是領導們如何做事?在做什麽?這可不是你該關心的呀。”


    言外之意,你跟蹤人家馬國仁,刺探人家的私生活,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情。


    所以呢,有些事情看到了也當沒看到,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基層人員該做到的。


    孟陽瞄了一眼坐在另一邊的李保義,對吳金海說道:“吳書記,您說的是馬縣長的事情吧。”


    見孟陽沒有絲毫遮掩,一語挑撥,吳金海的臉色難看了,一言不發,點了根煙,仰麵朝天盯著天花板。


    剛才受到巨大心理衝擊的孟陽,此時已經放下了心裏的所有包袱,早就打算直來直去的衝鋒陷陣了,也就沒在乎吳金海的臉色如何,甚至看都沒看另一邊的李保義,朗聲說道:“吳書記,我對馬縣長如何過自己的私生活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遇到他罔顧黨紀國法、為非作歹的時候,我還袖手旁觀的話,我就不配做一名黨員幹部。”


    他這個帽子扣得不小。


    吳金海挺腰坐直了,像是第一次認識孟陽一樣,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


    李保義倒是被孟陽的話給嚇了一跳,心說年輕人膽子可夠大的,你這麽說話不是相當於跟領導對著幹嗎?就不能策略一點?


    顯然,孟陽沒打算搞什麽策略,而是打直拳了,“吳書記,您希望永寧的黨員幹部應該是什麽樣的?是像馬國仁那樣,還是像……一樣遇到問題遇到違法亂紀行為,事不關己就高高掛起,人人都當個精致利己者?”


    他這句話相當於硬剛吳金海了。


    吳金海突然笑了起來,“孟陽,你還是年輕了。”


    孟陽連連點頭,“吳書記,您說我年輕一點都沒說錯,我今年27歲,您覺得我這樣一個年紀的人應該衝動嗎?”


    吳金海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對呀,他剛才在晚上的慶功宴上看到孟陽衝動的一麵,心裏還特別欣慰呢,年輕人不就應該衝動嗎?隻有衝動的年輕人,才有可能不被過早的抹殺,不然的話,如果這個年紀還像自己這樣老謀深算,那可就有點兒嚇人了。


    隻是吧……在對待馬國仁這件事情上,孟陽是不是有點兒衝動過頭了?


    沒等他說話,孟陽那邊又繼續按自己既定的思路說道:“吳書記,李局長,正好當著你們兩位的麵,我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還請兩位領導多指正。”


    吳金海和李保義對視了一眼,誰都沒說話。


    吳家的客廳裏安靜了一小會兒,接著傳來孟陽不緊不慢的聲音:“有句古話叫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馬縣長今天敢做這種事情,還做得有恃無恐,說明他根本就沒把咱們的黨紀國法放在眼裏,而且這僅僅是我們看到的,我們沒看見的呢?”


    他說到這裏停住話語。


    吳金海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孟陽句句不離黨紀國法這個大帽子,他還真不好直接懟回去,即便是拿自己的身份去壓製他都感覺不對勁。


    如果說剛才孟陽說的這些還不足以讓吳金海放棄他那種維護穩定的決心,可是接下來孟陽的動作可就讓他坐不住了。


    隻見孟陽從身上掏出了一個小日記本,這是他的習慣,平時有事都記到上麵,隻不過今天他拿出來的這個日記本稍微特殊一些。


    他是從後麵翻開的。


    後麵的幾頁裏,用近乎狂草一般“醫生體”寫著一些重要的東西。


    他隻是怕自己忘了,所以記到上麵時時提醒自己用的。


    翻開其中的一頁自顧自的念起來。


    “1997年1月12號,馬國仁兩萬塊錢,1998年1月8號,馬國仁三萬五千塊錢,1999年12月31號……”


    “停!別念了!”


    吳金海嗖的起身打斷了孟陽的話,隨即感覺自己反應有點兒過激,順勢從沙發和茶幾中間走出來說道:“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間。”


    孟陽目送著他走出客廳,轉過頭來時發現李保義正在用那種盯著犯罪分子的眼神在看著自己,他咧嘴笑了笑。


    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說道:“李局長,我還有很多能念出來的東西。”


    李保義到底還是老滑頭,笑著擺手道:“吳書記不是讓你暫停嗎?等他回來咱們再聽。”


    孟陽也笑了,合起手中的日記本揣進褲兜裏。


    他這個動作讓李保義頗有深意地點了點頭。


    而後,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一樓的洗手間,那裏一點兒動靜都傳出來。


    吳金海進洗手自然不是為了方便,所以,他能搞出啥動靜來?


    他現在背靠著洗手間的牆,兩眼微閉,像是睡著一般,實際上心理活動相當豐富,哦,用激烈兩個字可能更合適。


    能讓他如此失態的,不是別的,是孟陽剛才念的那些東西……


    那是什麽?那可是紅旗煤礦複產以來送給馬國仁的年終紅利,紅利這兩個字說出來好聽一點兒,說是進貢可能更準確一些。


    雖然他覺得孟陽說的那些數字不一定十分精準,但如果結合紅旗煤礦送給自己的那一份來判斷,應該是大差不差的。


    這當然不是問題的關鍵。


    比較讓他不安的是,這東西怎麽會落到孟陽的手裏?


    換句話說,孟陽是通過什麽渠道把這些極其隱秘的東西抓到了手裏?他的目的是什麽?


    而且紅旗煤礦的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孟陽既然手中有這東西,為什麽沒拿出來公之於眾呢?


    是怕打不到狐狸倒惹一身騷嗎?


    還是說孟陽想利用這些東西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


    可是無論怎麽想,孟陽這個年輕的鄉長都在實實在在的做事,這就讓吳金海有點兒想不通了,既然是實實在在做事,他為什麽對馬國仁的事如此上心,非要一追到底呢?


    看來有必要深入的了解這個年輕人了。


    好在從眼前的情況來看,孟陽隻針對了馬國仁,似乎並沒有把事態擴大的意思,那麽自己應該怎麽辦?


    先穩住這個有點兒暴躁的年輕人再說!


    隻想了不到兩分鍾時間,吳金海已經有了初步的應對思路,從洗手間裏出來時,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神態。


    他注意到孟陽手中那個小日記本不見了,更確定了自己剛才的一些想法,便笑著問道:“孟陽同誌,你剛才念的那些東西應該很重要吧?是隻波及馬縣長一人,還是說還有其他咱們的人?”


    他把“咱們”兩個字咬的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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