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你真出息了。」謝沉春從後視鏡裏瞄了眼許柏舟說。


    後座的青年輕輕提起淡紅的唇瓣,「你別太高興,提名而已又不是獲獎。」


    他今天穿的正式,玄色的定製西裝勾勒出好身材,襯得他更為寬肩窄腰。麵上畫了點修容,五官因此而更鋒利立體。額發被發膏定型於後腦勺,微有幾絲碎發垂落。


    淡淡微笑時,眉眼橫波流轉,溫潤如玉。


    謝沉春暗自又偷看了幾眼這讓自己極為滿意的藝人,道:「就算不獲獎我也很高興了,畢竟被提名也算榮譽。我謝沉春終於帶出一名好演員了!」


    許柏舟對此哭笑不得。


    而論與謝沉春有同等心境的人,那就當屬許之光了。


    這位病患從知道頒獎時間起,就整天在許柏舟耳邊念叨「真希望快到那天」。當下真到這天了,他又開始碎碎念「真希望現在就可以輪到配角獎項頒發」。


    他原些是不知道娛樂圈有什麽獎,獎又分別頒給什麽角色的。還是知道許柏舟入圍後惡補了這些知識。


    對此,許柏舟隻覺得心裏暖得一塌糊塗,他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告訴許之光「快了,很快就到了」。


    奔馳停在禮堂外邊,有專門的泊車員開到停車場。


    許柏舟與謝沉春一起步入會場,此刻距離儀式開始還有挺長的一段時間,裏邊隻有稀稀拉拉的幾號人。


    謝沉春需要去與主辦方交接,許柏舟隻好獨自尋找屬於自己的位置坐下。


    走過十來分鍾,突然右手邊冒出個圓臉工作人員,堆砌笑意地彎腰同許柏舟耳語:「有位大人物想要跟您換個位置。」


    濃黑的眉毛輕輕抬起,心底有了猜測,在工作人員期待的目光中,許柏舟點點頭,跟隨著人到了一個新地方。


    這無非就是有人被編到和自己討厭的人一個位置,於是暗中做手腳換掉罷了,反正對自己無害,答應也無妨,省得惹上一身腥子。


    許柏舟支頤,慢悠悠地想。


    二十分鍾流去,會場的人陸陸續續到場,有些位子卻從始至終都空著。


    許柏舟旁邊的人沒來,一時之間他為那個換掉座位的人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漸漸的,儀式開場了,主持人光鮮亮麗地出現在舞台上,笑容滿麵地開始念開場白。


    又插科打諢幾句,才慢慢進入流程,讓在場的觀眾投票選出自己心目中最佳的角色。


    禮堂裏的歡呼與鼓掌聲一浪接一浪,終於,到最佳男配角獎選擇了。


    許柏舟倏地開始緊張起來,他握住自己的手,直到滴出滿掌的黏膩汗水才鬆開。


    胸腔偏左的位置有顆彈簧球般的東西越跳越高,高到許柏舟差點以為自己要折在這裏。


    他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一雙深棕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屏幕上躍動的票數。


    時間結束時,他的心髒跳躍得更快,喜悅的汪洋張開它廣闊的懷抱擁進他,幾欲要將他溺斃。


    他以顯著的優勢獲得了獎項!


    從頭聽到尾的排山倒海的掌聲此刻為他誕生,主持人甜美的嗓音現下因他而擠出聲帶。


    「祝賀許柏舟,請登台領獎!同時我們也請我們的頒獎老師為獲得者頒獎。」


    巨大的幸福感一股腦湧進全身,許柏舟激動得幾乎全身戰慄。


    他站起身,麵帶春風地走上舞台,謙卑地接過獎盃和證書,並致詞。


    他的內心裏像點燃了一場盛夏,所有磅礴的火焰和生機都孜孜不倦地熱烈灼燒,連出一整片的霞雲。


    這種感覺在被謝沉春抱住時也沒有消散,她緊緊摟住他的背,手掌輕輕拍了拍。


    「好樣的,老弟,」她的聲音甚至因為過於欣喜而帶出幾分哽咽,「你太牛了,你終於帶飛我了。」


    聽到最後那句話,許柏舟噗嗤一聲笑出來,眼尾高高挑起,像月牙的尖尖,「嗯,我知道了姐,咱回去慶祝慶祝。」


    重新坐上車時,許柏舟勉強平復自己的心情,指尖輕顫地點開與許之光的聊天界麵:【我獲獎了!!!】


    對麵沒有回信息,他以為許之光睡下了,便一一回復祝賀自己獲獎的人的訊息,指尖懸在呂墨這個聯繫人上時,他停頓了幾秒,最終還是回復了那句恭喜。


    隻是還未仔細品嚐關於喜悅的味道,一則隕石般的消息從天而降,一下子砸得許柏舟五髒六腑都在泛著劇烈的疼痛。


    【嬸嬸:你快回來,之光快不行了】


    縱使很多年後許柏舟也無法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什麽心情,他隻記得自己忍著強烈的痛楚,聲調極為冷靜地說:「謝姐,麻煩送我去機場。」


    謝沉春「嗯?」了一聲,後知後覺聽出他聲音的不對勁,於是連忙拐彎往機場開去,「怎麽了?」


    許柏舟言簡意賅:「家裏出事了。」


    謝沉春便不再問了。


    這一年多來許柏舟從未對他自身的家庭做過多的陳述,但從對方缺錢的程度和總是飛濟南看望病人的情況來看,他家應該非常困難。


    奔馳在夜色裏飛梭,很快便抵達機場。


    許柏舟下車時,聽見謝沉春沉穩的聲音:「有什麽事就找姐,姐不嫌麻煩。」


    許柏舟想勾出一抹微笑,可無論怎麽翹嘴角就是起不來,他深呼吸,柔和下聲線道:「我明白,謝謝姐。」


    隨後他轉身,快步走進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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