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亮遭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失敗,有些喪氣。


    李鎮的鄉裏鄉親很照顧他這個眼盲的男孩子,同情他,憐憫他甚至不求回報地照顧他。


    他開直播做抖音,鄉裏鄉親都會下單買東西。日常缺的東西能在他的抖店買到,就不去其他地方。


    特別從李鎮出去打工的年輕人,很多是他的粉絲,更視他為偶像,為成功的勵誌代表。


    現在爆出假蜂蜜事件,李天亮的形象完全崩塌。


    李鎮的人感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欺騙,自己的善心被利用了。


    回到李鎮後,很多人看到他都繞道走。


    不過比李林樹家人遭遇好點,他沒有被扔爛菜葉子和遭受辱罵。


    這都是靠常晴和常婆的人品和人情撐著。


    再則,就是賣假蜂蜜,不是販毒和殺人那類傷天害理的事兒。


    不過就算這樣,李天亮在李鎮的日子也不好過。


    乘勝集團在李鎮的基建工程已經接近尾聲,事務不多。


    為了消磨時光,他去白糕店幫忙,也去李莊白肉店幫忙。


    隻是每次路過程氏酒莊門口,他都會停一下,又急急地走掉。


    就算他透過門縫看到程燃,也不進去。


    晚上,他就沿著新建的古鎮濱江路跑步,跑完回家再衝個涼,倒頭就睡。


    人不多話,也沒有和人結交的心情和衝動,就這樣鎖著自己,過了兩三個月。


    他確實有些悶,就向小三兒學起了廚藝。


    從切菜、配菜到炒菜,他都學。


    主要是圖打發時間,偶爾也兼職服務員。


    沒有宴席辦的時候,李莊白肉店的客人並不多。


    “王大爺,是不是今天照舊來二兩高梁釀?”


    “不,給我來半斤。”


    李天亮從大酒缸裏給王老頭舀了半斤白酒盛在小酒壺裏,拿到桌上。


    “來,坐,陪我老頭喝點。”王老頭道。


    “王大爺,我平時不喝酒。”李天亮道。


    “這男人不喝酒不算男人。這多出來的三兩是我給你買的。”王老頭道。


    “王大爺,那我給你退了,你好意請我喝酒,我謝謝你,但我是一直不喝酒的。”李天亮道。


    “不退,給我喝!”王老頭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人變得有些固執。


    李天亮見此時廳裏客人不多,後廚也不需要自己多幫忙,就坐了下來。


    他決定陪王老頭喝酒。


    這段時間,自己心裏有些鬱悶,正想喝點酒解解鬱。


    “我喝,大爺是老輩子,我小輩子不能拒絕你。”李天亮笑道。


    “哎,這就對了!”王老頭笑道。


    “可是大爺,你幹嘛請我喝酒啊?我現在在這鎮上名聲壞透了。


    你請我喝酒,平時和你一起抽旱煙的老夥計都不會理你了。”李天亮笑道。


    “李建行是你爺爺,那是我的袍哥拜把子兄弟,按輩分,你叫我王三爺才對。我怕啥,你怎麽著也算我大孫子。


    我叫王三富。後來我和你爺爺沒混袍哥幫了都出來了。


    一個鎮住著,情分還是有的嘛。”王大爺道。


    “三爺,該我陪你喝!”李天亮道。


    “我在東街口賣了很多年炒米糖。


    你吃過我家的東西的。


    這街上多少年輕人,我都是看著長大的!”王三富幾口酒下肚,這話就多了。


    “是,是,我記起來了。”李天亮道。


    “後來,你爹帶你去開了眼睛,能看見了,就沒怎麽回李鎮了。我這老頭子,你是沒見過,所以不認識的。“王三富繼續道。


    “三爺,你一說,我就記起來了。沒忘!”李天亮笑道。


    “打小,都是你請我和程燃吃米糖!”李天亮道。


    “孩子,那幾分錢,幾毛錢的東西算啥?不值錢。”王三富道。


    “三爺,小本生意都不容易!”李天亮道。


    “孩子,你知道龍城苑嗎?那裏我有三套房。”王三富道。


    他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三爺,你很富裕啊,那裏一套大平層值一百萬噢。”李天亮道。


    “是啊,我的就是大平層。”王三富道。


    “賣炒米糖,這麽賺錢?”李天亮問道。


    “我現在有十個工人,每天都做一萬斤,按計件算。”王三富道。


    “都是手工的嗎?”李天亮道。


    “半手工,攪拌機和大鍋爐也有,用來煉糖,上糖。工人就做切糖和包裝那塊,蜀地各地都有我客戶。”


    “三爺,你真了不起,事業做那麽大,小輩子小看你了,你這是大生意,那是小生意啊。”李天亮道。


    “幹了五十年!再小都做上量了。”王三富道。


    李天亮豎起了大拇指。


    “有些時候,事是人幹出來的,能慢就不要快。慢就是快。


    我這五十年賣炒米糖,夠慢吧?


    但是你看我和那街角買米糖的比,是不是快?


    我上規模了,她還是小攤子。


    累沙成塔,你得慢!要快啊,那就塌了。”王三富道。


    想到吃官司那事,李天亮的心口頓感有些堵。


    自己不就是賺快錢翻車了嗎,還把經營的大號給丟了。


    “三爺,我知道錯了。”李天亮道。


    他聽出王三富這些話背後的意思了,他是在教他做人做事。


    李天亮把麵前的白酒一飲而盡,辛辣的味道直衝鼻腔和喉嚨,他這一猛喝,讓自己吃罪不少,猛地咳嗽起來。


    “酒要慢慢喝啊。你又不需要給我賠罪,你這樣喝幹嘛?大孫子啊,你現在還年輕,還來得及去改正。”三爺道。


    “一醉能解千愁?年輕人,三爺告訴你,解不了。就是讓自己騙自己一下啊。


    喝酒能把事辦了?辦不了,那還得尋法子!”王三富又道。


    “嗯,三爺我知道了。”李天亮道。


    今天這場酒是王三富的勸解酒,是對他後輩進行指點,李天亮不由地感激起來。


    “辣口吧?辣口就對了。酒要小口喝才有意思。得品!品著品著那酒香味兒就來。


    人一輩子那麽長,你得慢慢過,酸甜苦辣,百味嚐,那才算沒白過。


    我看你這一天天地耷拉著腦袋,就和那鬥敗的大公雞一樣,這可不是李建行的孫子,那當年李建行脾性很硬的。


    當年在江邊拉纖,遇到你奶奶向遠蘭,就算有幾個城裏的開檔老板追她,他也搶了過來。


    一窮二白,上沒片瓦,下沒立錐之地,還是娶了回家。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來,有了你爸。如今,你看你爸那集團公司經營得風生水起,現在這日子不是蒸蒸日上了?”


    “三爺說的是!”李天亮道。


    此時,王三富的半斤酒已經喝去大半,酒至酣處,他卻止了杯。


    “這酒明天來喝,給我留著。”王三富道。


    “好的,三爺!”李天亮道。


    王三富拿起桌上的旱煙杆,略有些醉意地朝外走去。


    李天亮看著這老頭兒,若有所思。


    平時這衣著樸素的老頭竟然在宜城有三套房,不由地感歎道,小本生意細水長流,守住了本心,真能賺錢啊。


    這份韌,真讓人佩服。


    李天亮把桌子收拾了下,小三兒給劇組送飯回來了。


    “天亮,你這臉怎麽紅了?”小三兒問道。


    “剛剛王三爺請我喝酒,我喝了點。”李天亮道。


    “王老頭啊,他能請你喝酒,那是看重你。我來李鎮那麽久了,他可從來沒請過我喝酒。”小三兒道。


    “是嗎?”李天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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