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安心押著白光和瑤光前往苗寨,她以梁國使者的名義,求見了苗疆族長。


    安心這般押著苗疆的長老氣勢洶洶而來,讓整個苗寨為之震怒,在苗疆的地界上她還這麽囂張行事無異於當麵打苗疆的臉,議事廳前長長的台階邊圍滿了苗疆百姓。蓮光與瑤光一向不對付,但作為苗疆大統領,他亦是帶著苗疆眾兵將前來為苗疆漲氣勢。


    安心麵無表情接受著苗疆百姓的打量,她此番代表梁國而來,苗疆即便再不滿,也不敢明著為難她,很快,族長便派人來請安心。


    議事廳中,除了族長鉑光,還有其他兩個全身塗白的長老,以及眾多塗白的苗疆貴族,安心掃了眼,顯然今日這場會麵苗疆很是看重。


    “多年不見,族長可好?”


    安心淡淡行禮道,苗疆人多勢眾,可安心的言行卻沒有多尊重。


    她這話讓族長一時沒反應過來,安心又淡笑道:“不過是一麵之緣,族長忘記了也不奇怪,何況我今日前來也不是為了敘舊,而是為了算賬。”


    她這話說完,議事廳裏立即響起密密麻麻的苗語聲,苗人紛紛討論著她的來意,苗疆與梁國已經和平多年,兩國之間沒有發生摩擦,何來算賬?


    “王妃可否明示?我苗疆與梁國一向交好,你突然押著我苗疆長老前來說要算賬,實在讓人不解,我苗疆雖然地小勢微,也不是你梁國可以隨意欺負的!”鉑光族長沉著臉道。


    “族長說的對,這賬說到底是該跟瑤光算的,可她即為你苗疆長老,她犯的錯怎會與你們苗疆沒有關係?我梁國也不是不講道理,所以我今天才特地前來與你們苗疆說道清楚,免得你們覺得我梁國莫名其妙欺負你們。”


    “想必我梁國五皇子被人毒害的事你們苗疆也略有所聞吧?血滯這毒我記得是你們苗疆的東西,瑤光長老用這毒物謀害我梁國五皇子,讓我梁國的一代戰神差點就此隕落,這個賬不知族長覺得是該瑤光自己償還,還是整個苗疆償還?我猜族長應該有收到消息,我黑羽營大軍已經來到沙江對岸,我梁國接下來的動作就看族長如何解釋了。”


    安心這話讓廳中眾人瞬間沸騰起來,不曾想瑤光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為苗疆招致這樣的災難。


    在苗人議論之時,安心給瑤光解開了束縛,她此舉自然是要給瑤光一個辯駁的機會,她對瑤光不懷好意地勾唇一笑,像是等著看瑤光能說什麽。


    鉑光族長含怒質問:“瑤光,王妃所言是真的嗎?”


    瑤光呆呆跪著,她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安心不會善罷甘休,是要她的命還是要血洗苗疆,就看她如何回答了。


    而一旁的白光嗚嗚叫著,顯然他有話要說。


    安心瞟了眼白光,便給他解開束縛,白光立即急切說道:“是我做的,不關瑤光長老的事,都是我做的!”


    白光的話讓安心忍不住嗤笑,“可真是個深情的男人,也是個愚蠢的男人,你以為你認下來,我就不會找瑤光麻煩了嗎?”


    安心又轉向鉑光族長道:“族長可還記得白光為何被驅逐?他與瑤光長老苟且之事你們不會都不知道吧?瑤光為了自己的地位將所愛之人驅逐,還想把謀害我梁國五皇子之罪嫁禍給白光,不知道瑤光犯的這些錯在你們苗疆該受什麽懲罰呢?”


    安心的話再次震驚了廳中的苗疆人,怪不得她押著二人前來,她顯然是要苗疆對此表態,並且要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


    鉑光族長含怒望向瑤光,再次嚴聲問道:“瑤光,這些可是真的?”


    瑤光此時已經無可辯駁,她遲疑了一會,才終於低下頭。


    廳中的苗語討論聲此起彼伏,顯然今日的事給他們的震撼不小,鉑光族長也與那兩個全身塗白的長老商議不停,安心倒是不著急,靜靜等著苗疆眾人討論出結果。


    許久之後,鉑光族長陰沉著臉總算與那兩個長老達成一致,那兩個長老站了出來,接手與安心的談判。


    “王妃不如先說出您的條件,我苗疆自當盡力彌補我方之錯。”其中一個長老道。


    安心玩味一笑,“我為何要與你們談條件,我的兵都已經磨刀霍霍,而你們苗疆又憑什麽能與我談條件?”


    她這話讓整個廳中的苗疆人臉一黑,顯然安心說得也沒錯。


    “王妃既然沒有直接出兵,定然是對我苗疆還有其他想法,不然也不會親自領著我苗疆的罪人前來,王妃此舉便是願意談判不是嗎?”另一個長老道。


    安心麵上不置可否,她瞥過這兩個長老,顯然他們比瑤光更有智慧,安心狀似沉思道:“不如你們來說說,你們若是說得讓我滿意了,那我可以考慮一下。”


    她這般把問題拋回來,自然是想讓苗疆先透底,兩個長老臉更黑了,他們望向鉑光族長,鉑光族長亦是臉色差到極點。


    “王妃何必要繞彎子,我們依王妃所言便是。”


    鉑光族長還以為安心會獅子大開口,可安心的心思本就不是這苗疆,宮銳還在等著她,她暫時還得依靠苗疆。


    “我要你們兩人跟我走,”她指了指那兩個長老,“既然我梁國五殿下受苗疆所害,那你們就得給我想辦法治好他,在他痊愈之前你們不可歸苗疆。”


    接著又看向地上跪著的兩人,帶著殺意開口道:“而瑤光,她為你們苗疆帶來此難,想必蝕骨食肉之苦是該受的是吧?”


    瑤光知道她終究躲不過這罪人的懲罰,她閉上眼,將所有的痛苦和悔恨壓回心底。


    但一旁的白光可比瑤光激動得多,立即轉向安心懇求道:“不,不要,我替她受過,求你!求你……”


    安心一臉不在意地瞟了眼白光,繼續道:“我這人有冤抱冤有仇報仇,白光是你們苗疆的人,怎麽罰他我沒有興趣,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目前來看安心的條件都不算過分,苗疆人以為她是個講道理的,稍稍放鬆了些。


    安心卻是因為這苗疆沒有什麽她看得上的東西,要說對於梁國有實在用處的那就隻有一處,“其他的嘛,我對你們苗疆不熟,隻聽過瀾滄山晶礦,這處就當你們苗疆給我梁國賠罪吧。”


    瀾滄山晶礦是苗疆的金母雞,鉑光族長早就明白梁國不會放過此處,他回道:“瀾滄山地處我苗疆境內,怎麽能劃出去給你梁國?何況這瀾滄山已經開采多年,早已所剩不多,不如我們將接下來二十年的產量都交於你梁國,如何?”


    安心一聽就知道這個鉑光打得什麽算盤,回道:“可以啊,不過得交於我們梁國自己人開采,族長在這時候還想著有所保留恐怕不理智啊,畢竟我梁國直接拿下你們苗疆也不在話下,屆時,想在苗疆做什麽不行呢?”


    安心這話直接把鉑光準備的說辭給堵了回去,他們確實沒有跟梁國談條件的能耐,梁軍已在沙江對岸虎視眈眈,比起錢財的損失,破國那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鉑光族長滿腹怨恨望了瑤光一眼,隨即應承下來,安心也沒有再得寸進尺,當即表示:“相關文書我梁國不日就送上,瀾滄山的交接事宜同時進行,族長想做什麽可要抓緊呀。”


    她的若有所指讓鉑光臉上更黑了,安心當做沒看見,繼續道:“既然事情已經談妥,那就對瑤光行刑吧,我還沒見過這樣的責罰,倒是想開開眼。”


    安心趁熱打鐵,而苗疆亦是怒氣不小,瑤光隨即便被押到專門的刑房。


    向下挖空的土坑裏麵,兩條花色斑斑的大蛇正蜷縮著冬眠,苗疆人在土坑周邊挖了幾個火坑,燒著的火漸漸讓土坑的溫度上升,苗疆人便用木棍敲打那兩條蛇,將兩條蛇打醒也激怒了它們。


    蛇信子一吐一吐著,看著讓人害怕,兩條蛇許久未曾進食,早已饑腸轆轆,苗疆人這時將瑤光丟入土坑中,瑤光自是不怕蛇的,她開始還稍稍反抗一下,可她中了安心的毒針,沒有多少力氣,不過一會就被那兩條蛇咬傷。


    然而兩條蛇自是吞不下她的,蛇毒慢慢起效,兩條蛇在她身子周邊不停吐著蛇信子,卻不知該如何進食,這時苗疆人又往裏麵倒了一種奇特的蟲子,密密麻麻的黑蟲子直奔瑤光而去,不一會就將她啃咬得滿身血跡,她痛苦的哀嚎聲響徹刑房。


    瑤光已經麵目全非,卻一直未死,最後,苗疆人又往土坑裏放了幾隻餓極了的獵狗和一窩老鼠,瑤光血跡斑斑的身軀吸引著它們,最終瑤光活活被這些動物分食幹淨。


    安心將這惡心的刑罰從頭看到尾,一旁的羅白林都看得想吐了,她卻麵不改色,直到瑤光成了一具森森白骨後,她才收回視線。


    苗疆事畢,安心並沒有直接離開苗疆,而是吩咐在此停留一晚,她也並未留在苗寨,而是獨自回到了瑤光的那處竹屋。


    她回到竹屋時已經完全天黑,竹屋的輪廓卻是那麽清晰,安心再次走進當初宮銳住的那間屋子,她記得這是當初她與宮銳第一次睡在一塊的地方。


    屋內的布置變化不大,若是宮銳在場,他一定會笑話她當初的孟浪,他也一定會壓住她在這床上重溫一遍,安心笑了下,接著又開始流淚。


    她躺在床上,頭一次感到周身是那麽的寒冷,她想要宮銳抱她,想要宮銳睜開那漂亮的桃花眼再看看她,她想要他醒過來……


    安心盯著竹屋頂無助地流著淚,她不知為何就突然變得那麽脆弱,她該堅強的,她不該這樣。


    安心心裏說了好多安慰自己的話,可淚水卻越來越多,慢慢浸濕枕頭,直到她又一次在無人知曉的夜裏哭到睡著才停下。


    次日破曉,安心在竹屋堅硬的木床上醒來,今天臘月初七,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在苗疆多留一天的原因。


    十九歲的生辰沒有長壽麵,沒有新衣,隻有頭疼,她起身後簡單收拾了自己,便朝那抹山壁紅日去。


    連日的陰冷總算變了天,天邊藍白交加,隱約透出霞光,預示著今日將會陽光明媚。


    安心喃喃道:“好在還有一個好天氣不是嗎?”


    為了看那日出,安心運功跳躍,不過一會兒,她就到了當初與宮銳看日出的地方。


    那圈紅日光芒萬丈,將蔚藍的天空照出一片橙色的光,晨光落在安心的麵容上,讓她蒼白的臉顯得柔和溫潤,她一瞬不瞬的望著那紅日,冒出山頭,透出雲層,隨著光芒越來越盛,她身上開始染上淡淡的暖意。


    “心心,生辰吉樂。”她替宮銳對自己說。


    隨後又開始落淚,冬日的暖陽敵不過冷風,風打在她臉上,將淚水吹散在麵頰上,她擦掉淚,安慰自己道:“不能哭,這樣臉上會皸裂會變醜的。”


    她胡亂地擦幹淨眼淚,又覺得這日出不好看了,她轉身往山洞裏走去,洞中沒有變化,她輕車熟路,半個時辰就來到了當初那寒潭,潭水依舊寒意刺骨,潭水中還有幾株冰泉草,這裏的一切都沒有變。


    當初兩人懵懂害怕,現在隻剩她一人傷感。


    她繞著寒潭走了一圈,又在當初給宮銳解毒的地方坐了會兒,原來隻有一人的故地重遊讓人那麽難過。


    不知在潭水邊坐了多久後,安心總算壓下雜亂的情緒,深深歎了口氣,便起身出了這山洞。


    在劃動竹筏之前,安心再看了眼竹屋,自言自語道:“所有的傷感都留在這兒吧,我一定要讓你醒來,我一定要帶你來這兒再看一次。”


    羅白林在這苗疆處處不自在,正在白河邊瞎逛,便看見安心一個人劃著竹筏回來了,他趕忙迎上去。


    “小姑奶奶,你去哪兒了?你還會劃這玩意啊?”


    安心隻是衝他點點頭,沒有搭他的話,接著問道:“文書簽好了嗎?”


    “簽了,我們的人正朝瀾滄山去交接。”羅白林回道。


    “那我們就回去吧。”


    雖然這次帶回了苗疆的兩個長老,但安心還是沒有多少把握他們能解宮銳中的蠱,還有長公主和梁帝身上的相生蠱,二人的蠱毒已經多年,深入骨血,與宮銳身上的蠱毒同樣棘手。


    安心瞟了這苗寨一眼,這地方總弄出這些陰暗的東西,起初她確實是想踏平這苗疆的,可殺戮,淩虐,折磨,都沒能讓她平靜。


    她該回到那個讓她心定的人身邊,她要救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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