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銳立於巴爾城關上,目光鎖定呼庭王庭的方向。


    自攻下巴爾之後,他便不再前進,因為呼庭王室已經舉國投降,割城納貢,還承諾要交出丹增。


    僅僅兩個月,安心當初的想法成為現實,呼庭割城後,嵐山關作為關口的地位下降,黑羽營多年在西北爭鬥迎來完美的結局。


    此戰,梁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獲全勝。


    可他已經等了好幾日,呼庭還遲遲未交出丹增,那就說明丹增已經不在呼庭的掌控之中,他極有可能逃了。


    而安心為丹增深入呼庭,她已經去了近一月未歸,丹增不見蹤影,安心也沒有消息,宮銳的臉色也一日比一日陰沉。


    呼庭上下火急火燎,梁國提出的條件無一不敢不答應,匆忙準備好文書契約,就怕梁國突然變卦,畢竟呼庭如今對於梁國而言毫無還手之力。


    然而一切妥當,梁國卻遲遲不退兵,原因正是丹增還沒交出來,呼廷上下嚴密搜索,卻遲遲沒找到丹增的蹤跡。


    這般拖遝自是引來梁國主帥的不滿,那個天人一般的男子每日站在城牆上,當著呼庭的麵操練著梁國那支所向披靡的強軍,戰事已畢,他此番舉動顯然是在敲打什麽。


    有宮銳私自出兵的教訓之前, 他這般行事更是讓呼庭恐慌不已,似乎呼庭一國的命運就要看他們能不能交出丹增了。


    不僅呼庭在找丹增,宮銳自來到巴爾之後,也派出宵衛搜索安心的蹤跡,可按照她與羅白林兩人行事作風,若不是她有意,那就沒人能找得到她。


    跟呼庭的戰後談判都已經談妥,他還是不退,不僅是讓呼庭恐慌,也讓梁帝的不滿,擁兵自重之嫌太過明顯。


    而除了安心未歸,長公主也遇到一樣的情況,明麵上的消息是長公主被困福光島,可事實上卻是長公主的船被風浪淹沒,她如今下落不明。


    才解決了呼庭戰事,又碰上長公主失蹤,後方還有梁帝虎視眈眈,宮銳的棘手事不少。


    有千機營的掩護,長公主失蹤的消息暫時被壓下,可她久久不歸,這個消息瞞不了多久,若是梁帝得知長公主失蹤,這是天賜的良機,他一定會竭盡所能去對付宮銳,宮銳之後的處境更是不妙。


    在這般錯綜複雜的情況下,他還是選擇先等安心回來。


    城關上的銀甲將軍麵色平靜,可他的思緒早已不知道飄向何方,他不發話,下麵的戰士就要一直練,直到夕陽西下,一道模糊的身影闖入他的視線。


    那道身影化成灰他都記得。


    駱駝上的女子一身呼庭裝扮,懶散地騎著駱駝,身軀隨著駱駝的步伐起伏搖晃,她身邊還跟著一個背著麻袋的男子,那男子正殷勤地給她遮擋著吹過的風沙。


    安心的視線早早就落在那城關上的銀甲將軍身上,毫無疑問,那將軍也在看她,她還未走近,將軍便下令一眾操練的將士退開,給安心進城讓路,等到她的駱駝走近城門之時,那銀甲將軍竟直直跳下了城牆。


    “天呐!”


    安心驚呼一聲,趕忙飛身而出去接住那銀甲將軍,在她動身之時,那銀甲將軍臉上總算露出笑意。


    兩人身體一相遇,宮銳就化被動為主動,反手抱住了安心,兩人落地之時,接住他的安心變成被他橫抱在懷裏。


    羅白林把兩人的動作看在眼中,在兩人落地之後,他拍了拍手,歎道:“這難道就是西域人說的浪漫?”


    然而宮銳卻隻在安心出手接住他的時候笑了下,落地後臉色又沉了下來,他對羅白林嚴聲道:“去找郭子達領罰。”


    羅白林的笑瞬間僵在臉上,他朝安心望去,想著這個小姑奶奶能不能幫他求求情,誰知宮銳將安心身子一扭,扛在了肩上,把安心給嚇一跳,“你幹什麽?”


    宮銳沒理會她的反抗,有力的手臂禁錮住她的大腿,朝她屁股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啪”的一聲,把安心拍的麵紅耳赤,她頓時忘記反抗隻剩羞臊,羅白林更是用手捂住自己的雙眼不敢看。


    宮銳就這麽當著眾人的麵將安心扛回他的房中,他一路上臉上陰沉,卻在進帳後不忘吩咐小兵端來熱水和食物,先讓安心洗漱和吃飽,在安心吃東西之時,他還叫來軍醫給安心檢查身體,得知安心身體無礙後,他就這麽陰鬱地等著安心吃完,一臉要秋後算賬的意思。


    安心眼珠子滾了滾,宮銳來到巴爾的消息她早已得知,如今兩國的情況她也有所聽聞,她一聲不吭就跑去追殺丹增,而她一走,宮銳就出兵了,其中肯定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她理虧在先,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而宮銳即便生氣,有安心力竭昏倒的情況在前,他也隻能暫時憋著,等這個囂張莽撞的少女吃飽他才能發作。


    安心吃飽後漱了漱口,便端正坐好,等著主帥發話。


    她顯然已經知道自己為何生氣,也願意認罰,反倒讓宮銳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兩人對視了許久,帳中沉默無聲。


    安心一路奔波,吃飽後就隱隱犯困,他卻一直不說話,難道是要她先服軟?


    想到這個,安女俠不拘小節,率先開口認錯:“我錯了,別生氣了。”


    說著,還伸出手握住他的拇指,晃了晃,討好的意味明顯。


    宮銳哪受得住她這般乖巧?反手用力一拉,就把她拉到懷裏,死死地抱住她。


    “下次不這樣了好麽?你要做什麽也該先讓我知道,這段時日我好擔心你,擔心你受累,擔心你有危險,還生氣你拋下我跟別的男子走了,你要做的事我能為你做到,你該相信我的。”


    宮銳不似以往那般含蓄,他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將自己的心意完全表達給安心。


    他的控訴讓安心輕歎了下,她走的每一步他都知道她的想法,都在全力配合著她,可她總是太急,忽視了他的動作。


    說到底,沒有對錯,隻是兩人的性格使然。


    安心捧著他的臉,輕啄了下他的唇,回道:“我相信你的,隻不過是我太急了。”


    她的心跟明鏡似的,認錯態度又好,宮銳如何還能怪她?隻靜靜地抱著她,等他回過神來,安心早在他懷裏睡著了。


    他無奈地輕歎了下,她這兩個月實在奔波勞累,宮銳眼裏早沒有怒火,隻剩心疼。


    安心既然已經回來,宮銳也沒有待下去的理由,次日他便領兵退回嵐山關,長公主的事情他沒瞞著安心,不僅是長公主失蹤,聽雨戲雨也一並不見蹤影,這事讓安心憂心不已,巴不得自己去東州搜尋長公主的蹤跡。


    可他們自是不能動身去東州的,隻要他們有動作,梁帝就會確定長公主出事,於他們而言更加不利;宮銳私下派了許多人手搜尋,可收效甚微,九月下旬,梁帝已然察覺,他發來皇命讓宮銳回京複命。


    即便知道此行梁帝一定不會讓他好受,宮銳此時也無法拒絕,越到這種時候他越不能自亂陣腳。


    在回京的馬車上,宮銳麵色平靜,對著一臉陰鬱的安心問道:“心心在想什麽呢?”


    回到嵐山關之後宮銳便做了諸多準備,而安心也沒閑著,將此事告知了戴青木,求戴青木利用江湖關係也幫忙搜尋,若是聽雨戲雨出事,她將是天機山的罪人,安心無暇去想天機山會如何處罰她,懺悔還不是時候,她得想辦法先找回聽雨戲雨,得護住剩下的天機山眾人,不讓他們再為自己涉險。


    而宮銳也知道,除此之外,她還有其他動作。


    她的表現讓宮銳有一絲擔憂,他太了解安心的性子了,長公主的事純屬意外,若是讓她發現梁帝有從中作梗的痕跡,回京的怕不止他們二人,她看來是要帶著黑羽營殺進玄京的。


    下山一年的曆練,不僅讓她的心智成熟了許多,也讓她膽子大了不少,她從不在乎什麽名聲,如今能壓製她的或許隻有宮銳。


    安心與宮銳所求一致,隻是方法不同,她的手段太過強硬,魯莽行事後還是少不了宮銳給她收拾殘局,她不能隻顧自己的情緒而讓別人受累,更沒必要逞一時之氣,兩人都有默契的各自努力。


    安心歎了口氣,回道:“青姨傳信給我說還沒有音訊,都已經一個多月了,我很擔心他們。”


    “千機營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屍體,我們也不要總往壞處想,說不定是飄到了更遠的海島,再等等吧。”宮銳安慰道。


    這事無疑是壓在兩人身上的一座大山,但,無論如何,至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兩人都默契地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安心問道:“京中如何了?你父皇這次又想做什麽?”


    “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梁帝想做的事不用猜,無非就是將長公主的權力收回,以及殺了宮銳。


    果然在宮銳進京的那早,禁軍的人馬早已列隊在城門處等著他,是要將宮銳強硬地“請”到淩霄殿的意思。


    宮銳聽罷沒有反抗,隻對安心溫柔地笑笑,道:“別擔心我。”


    安心知道他早有部署,並不太多擔心宮銳,她跳下宮銳的馬車,對新上任的禁軍統領趙合騫笑了笑,那笑裏帶著明顯的警告。


    趙合騫自是不把安心放在眼裏的,這個少年他聽過,不過是狗仗人勢之輩。


    然而趙合騫才剛剛嗤之以鼻,後方就有人傳話,讓他讓路。


    趙合騫轉身一看,正是安王府的馬車,安小王爺的車駕緩緩從他身旁經過,而安小王爺自是要與這個新任禁軍統領寒暄兩句。


    “這麽巧呀,趙大統領也來接人嗎?”


    趙合騫早聽過那少年與安王交情匪淺,而安王今日這麽巧出現,可不正是來給那個少年撐場麵的?


    趙合騫於馬上對宮林頷首致敬,回道:“陛下有令,讓末將來接五殿下進宮。”


    搬出梁帝並沒讓宮林麵露敬意,他沒理會趙合騫,而是朝安心叫道:“安心,來呀,我們玩兒去。”


    等到安心上了宮林的馬車後,他才記得回複趙合騫:“那便不打擾趙大統領了。”臉上皮笑肉不笑。


    前有那少年警告地笑,後有安王這般不把自己放眼裏,趙合騫隱隱含怒,卻隻能憋著,轉頭對宮銳冷冷開口道:“五殿下,請吧。”


    短暫的鬧劇讓宮銳甚至懶得露麵,直到趙合騫開口,他的車駕再次動起來,一眼沒看趙合騫。


    在禁軍的“押解”下,宮銳的依舊車馬不疾不徐,進了宮也一樣,緩步進了淩霄殿。


    他朝梁帝恭敬施禮,“兒臣拜見父皇。”


    梁帝早有準備,正等著宮銳呢,可不想在宮銳來到的前一刻,韓閣老帶著鍾侍中前來求見,這是先帝留下的老臣,在朝中素有威望,梁帝也不得不賣他們麵子,隻能放他們覲見,而除了兩位老臣,淩霄殿還有兵部和戶部幾名朝臣,皆是梁帝心腹。


    有老臣在場,梁帝也不能明著找宮銳麻煩,淡淡開口道:“起來吧。”


    宮銳起身後仿佛已經預料到梁帝所為何事,立即呈上了兵符,不做多言。


    可他這般態度又讓梁帝起了猜忌,宮銳這麽輕易就交出兵符,難道是靈風無事?然而他還沒想一會兒,宮銳竟暈過去了。


    宮銳素來有體弱之名,又有老臣在場,梁帝隻能收下兵符後差人將他送下去讓太醫診治,這兵權收得不清不楚,讓梁帝心裏生出不安,可淩霄殿內眾臣還在等著他,他也隻能先暫時放下。


    宮銳進宮交了個兵符就出來了,這邊安心跟宮林還沒說幾句話,便聽到他已經回長公主府的消息。


    安心聞言放下茶盞,對宮林神秘地笑了笑,道:“有話你去問殿下吧,他正等著見你呢。”


    她這話讓宮林不解,“見我?”


    安心點點頭,“我還沒那麽重的分量能讓安小王爺親自來接,殿下讓你來自是要見你的。”


    她這話,宮林是一個字都不信,這兩口頭總這麽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做什麽?


    宮林嫌棄地別開臉,不理安心,而安心也沒管他要不要去,她的話已經帶到,她還有別的事要做。


    “再會啦,小王爺。”


    說完就翻身跳到了大街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奪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曾起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曾起飛並收藏奪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