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這日算得上其樂融融,可外邊卻早已亂得像鍋粥。


    王尚書被長公主府的馬車送到禦史台的事一日便已傳遍了玄京,戶部是整個梁國的錢袋子,竟出了尚書貪墨一事,聽聞此事的人無不唏噓,唏噓過後就是看戲,自己的老丈人被自己姐姐送進大牢,梁帝會怎麽處置他這個老丈人呢?


    前有禮部眾官員無故病倒,後有王尚書進了禦史台,短短幾日,六部就亂了兩部,還皆是梁帝的心腹,饒是再能偽裝,梁王此刻也忍不下了,他把手裏的名簫用力一砸,那把玉簫就碎了一地,整個淩霄殿都能感受得到梁王火氣。


    可王尚書該如何處置並不是眼下梁帝最緊急的事,眼下各國使團都已陸續到京,他為宮銳的及冠禮做了這麽久的鋪墊,卻發現手裏已經沒幾個可用之人,梁帝掙紮了一會兒,就把這個爛攤子交給了韓閣老。


    他不在乎這場及冠禮表麵能做得怎麽樣,他隻在乎自己目的能不能達到。


    梁帝冷笑了聲,扶持自己的兒子跟自己鬥,他這個姐姐真是好手段。


    這場大戲還得繼續唱,角兒也該都到場才是。


    梁帝壓抑的雙眸驀然睜開,“讓幽靈過來。”


    ……


    夜幕下的大鍾寺,半山的花房被外邊各式各樣的花香縈繞,山間的夜風吹來涼意,此情此景應是個平靜安寧的夏夜,可房中之人並不平靜。


    “陛下的意思是,既然三殿下已經醒來,如今的玄京熱鬧也不少,不如就回宮看看熱鬧吧。”


    宮鐸麵色沉靜,雖說早知道梁帝有心讓自己和宮銳鬥,可現在對他而言並不是個好時機,他的根基還不足以去跟宮銳爭。


    王家一倒,梁帝便找上了他,梁王此舉是要徹底放下王家了麽?


    梁帝多年來對王皇後對宮銘的偏愛像個笑話,在梁帝眼裏都是有沒有用的人罷了。


    宮鐸卻沒有選擇的餘地,這麽多年的偽裝是欺君,如今梁帝需要他,便不會追究他這個罪,反而會給他一個正當的理由回京,但這些的前提得是他做得讓梁帝滿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有權力就可以任性不是麽?


    宮鐸呷了口茶,回道:“謹遵父皇之命。”


    對麵的幽靈得到這個答複後心裏稍稍放鬆了下,這趟看來還是很順利的,比起對上那個丹增容易太多。


    這事解決後,幽靈便起身離開去執行下一個任務,他如今算是喜憂參半,得到了重用卻也忙得腳不沾地。


    幽靈來去匆匆,他走後宮鐸並未睡下,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一杯接一杯的茶下肚,並不是提神,而是安撫自己躁動的神經,直到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宮鐸放下了茶杯,開口:“進。”


    來人推開門,恭敬的行了一禮:“主子,東西拿到了。”


    他呈上了一個白瓷瓶。


    宮鐸接過那個白瓷瓶,再看了眼前人,習均便開口解釋道:“白先生說這個東西不用特地使用,隻要讓那人粘上氣味,宴會上自會有人幫我們進行下一步,絕對不會讓人察覺。”


    宮鐸聽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有人幫?”


    白光即是宮鐸的人,他的背景宮鐸早就查清楚了,稍微聯想一下,宮鐸便明白了白光定是與苗疆這次來的使團中的某人有聯係,即然是能進宴會的人,看來也就那幾個了,宮鐸倒是有些期待會是誰。


    既然白光這麽說,那就表明苗疆有人願意助他,這倒是有意思了~


    宮鐸這次回京,梁帝想要他跟宮銳鬥,必定是要給他一些權力的,如今他還有了苗疆的幫助……


    宮鐸眼裏生出了雄雄野心,這個機會他得把握住了。


    ……


    宮鐸沒逃過梁帝的算計,宮銘亦不行。


    一日的忙碌過後,梁帝麵上已經浮出了濃濃的疲勞感,王皇後又是送湯,又是送點心,她的心思太過明顯,梁帝今日並未見她。


    王芙蕖並不是個能成事的人,但是她兒子或許可以試試。


    宮銘已經在鳳梧宮待了一日,一麵要安撫王皇後,一麵要思索應對之策,稚嫩的少年臉上帶著別樣的深沉。


    今日王皇後的動作宮銘都看在眼裏,梁帝並未見她,兩人都知道梁帝這是何意,可宮銘卻還是安慰王皇後道:“父皇恐怕隻是避嫌,這是為了保全母後,父皇與母後情深義重,不會坐視不理的。”


    王皇後聽罷哀怨地歎了口氣,若是以前她是相信梁帝的情深義重的,可如今,再怎麽深重都比不上他愛他自己。


    梁帝這段時日的種種動作涼透了王皇後的心,想到這個,她愈發哀愁,保養得宜的臉上似乎突然長出了幾條皺紋,都說女人是靠情愛澆灌的花兒,她像是在印證這句話。


    宮銘寸步不離,不厭其煩地寬慰王皇後,他們母子一體,不提那些利益,他長在王皇後身邊,兩人的母子情深並不是假的。


    在宮銘的陪伴下,王皇後還算緩解了幾分憂慮,思緒混亂了一整日,天黑後她早已精神不濟,宮銘喚來素心給她端來了安神湯親自服侍她喝下,直到她睡著後,宮銘才離開了王皇後的寢殿,誰知他才出門就撞上了朱福喜。


    朱福喜一如既往地尊敬,行禮後開口道:“七殿下,皇上有請。”


    看到朱福喜宮銘就忍不住竊喜,看來梁帝並非放棄了他們母子,宮銘麵上不顯,壓製著心裏的悸動平靜回道:“走吧。”


    梁帝找他無論是想要做什麽都是他的機會,王尚書倒下,如今依附梁王才是他唯一的出路。宮銘與梁帝相處最多,自然知道他這父皇的喜惡,他一路並未出口向朱福喜打聽什麽,顯得異常平靜,他要表現得讓梁帝相信他可以。


    他一路無言被帶到了淩霄殿,進門便看到梁帝半倚在位子上,疲色盡顯,宮銘規矩地上前行了一禮,“拜見父皇。”


    梁帝看他麵上端正平和,倒是有幾分意外,被王皇後嬌養的孩子,看起來卻是個耐得住性子的。


    梁帝並未開口叫他起身,而是直言問道:“今日是你陪你外公去的長公主府,發生這樣的事,不知銘兒如何看?”


    是看王尚書的事?還是看長公主府的動作?


    宮銘簡單思索了一番,便開口答道:“兒臣外公之事我深感意外,但兒臣亦明白會有三法司去查明後交由父皇處置,但此事,兒臣並不認為長公主府有權插手。”


    宮銘的話客觀得仿佛與他無關似的。


    梁帝聽罷淡淡一笑,並不評價他這番話,轉頭安慰道:“事關你外公,他是朕的老丈人,我與你母後都難做,你母後更是要避嫌,因此朕今日才不見她,”他說罷深深歎了口氣,然後問道:“你母後如何了?”


    梁帝這番話是告訴宮銘他亦是向著王皇後和他的,宮銘聽完麵上適時浮出一點兒委屈,然後道:“兒臣與母後知道父皇難做,隻是母後關心則亂,卻是因為事關至親,還望父皇不要怪罪。今日我一直陪伴著她,她如今已經睡下了,這段時日我會多陪伴和勸慰她,還請父皇放心。”


    宮銘懂事的樣子讓梁帝麵上露出些許寬慰,誇道:“你雖年少卻深明大義,讓朕放心。”


    “都是兒臣該做的。”


    梁帝捏了捏酸脹的眉心,不過才說了幾句話他看起來卻是愈發疲憊,擺擺手道:“好,那便早點回去休息吧。”


    宮銘退下後,梁帝的眸子劃過一抹暗光,顯然他又有了算計,“去告訴朱正清,若是銘兒想去看他外公就給他行個方便。”


    隻能看,卻無能為力,讓王芙蕖和宮銘看著王司南備受折磨死去。


    如果有了共同的仇恨,那宮銘會怎麽做呢?


    他恨宮銳,恨長公主,他要宮銘也恨……


    梁帝有些拭目以待。


    次日大早,律己院響起了武器對抗的聲音。


    戴青木頂住了幾十個回合,卻被安心一招水中遊龍擊退了幾步,安心的勁兒很大,振得她的手微微發麻,她粗喘著丟掉手裏的劍,擺擺手道:“不來了不來了~”


    一旁早已看得眼花繚亂的寶林這時收起眼中的驚豔,給兩人分別遞上了幹淨的布巾讓她們擦汗。


    青姨擦完汗給自己倒了杯涼水,解了口中幹渴後開口道:“不錯,看來你這一年也沒有偷懶。”


    “那是,青姨的教誨我記著呢。”


    寧安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院中,他打了個哈欠,揶揄道:“青姨你不是她師父嗎?怎麽一直打不過她?”


    他這話才出口,青姨手裏的茶杯想都沒想就往寧安的腦袋丟去,卻被寧安熟練地躲過,看來平常沒少被砸。


    青姨開口罵道:“臭小子,你爹笑話我不夠你還來笑話我?”


    寧安卻是不怕死,繼續開口刺激她:“不是吧不是吧,青姨你不會是天機山功夫最差的那個吧?”


    青姨的火氣噌的一下就起來了,顧不得氣都還沒喘勻,拔腿就朝寧安奔去作勢要揍他,無奈腿長不如寧安,竟一時追不上他。


    律己院因為安心幾人一大早便吵吵鬧鬧的,宮銳卻絲毫沒有覺得外麵的動靜煩人,他微彎的嘴角顯示他此時心情還不錯,他親緣淡薄,從未有過這種體驗,安心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這種溫馨是安心帶給他的。


    等外麵的聲響都停下了,宮銳開門將寧安迎了進來,接著交給了他一個令牌,“這是公主府的牌子,可以方便你和你的人活動。”


    寧安眼前一亮,一點兒也不客氣地接過令牌,笑道:“那便謝謝殿下了。”


    他這趟可不是單純陪著青姨來看安心,還有拜月堂在梁國的生意要管的,如今被牽扯到梁國的權鬥中,宮銳給了他這個令牌來得正是時候,寧安心裏讚歎了句他這個姐夫真是心思通透得很。


    寧安的性子散漫,並不拘泥於宮銳的身份,與他像是朋友一般,他隨意地在宮銳房中左看看右看看,時不時問他些問題,他們之間相處的氣氛很輕鬆。


    不一會兒,安心和青姨都沐浴回來了,宮銳便喚寶林擺好早飯,幾人吵吵鬧鬧把飯用完,安心是個閑不住的,她飯後便提議帶寧安出去玩。


    宮銳從不限製安心行動,隻是問了青姨她的身體恢複如何,聽到說已經好全了,便讓他們自行活動。寧安與安心出門,而戴青木則是忙著整理她昨日得來的寶貝,並未與他們一起。


    對於宮銳的縱容,寧安也是不解的,安心整日往外跑,前兩日還出現那樣的事,宮銳都不擔心她的嗎?難道他不在乎自己的女人整日拋頭露麵?


    寧安怎麽想的就怎麽問了,“姐,殿下為何總讓你往外跑啊?我看他是個清正守禮的人,你…”寧安皺著眉瞟了安心一眼,“你們怎麽搞到一起的?”


    寧安的那個眼神安心是看懂了的,他是在說她這麽放蕩不羈,跟宮銳如此不搭。


    安心回了寧安一個你懂什麽的眼神,用過來人的口吻道:“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樣的,就會喜歡什麽樣的人嗎?並不是的,我跟阿銳這是互補。你是不是好奇他為什麽從不管我天天跑出去玩?那是因為他愛我也尊重我,並不會要求我呆在他身邊就要改變什麽,”


    安心說罷嘖了一聲,擺擺手,一臉我幹嘛要跟你說這個的表情,“等你真正喜歡上誰了,你應該就會明白了。”


    寧安聽得雲裏霧裏的,顯然他此時並不能理解安心的話。


    兩人揭過這個話題,一路說說笑笑到了安宅,“看,這是阿銳給我準備的家。”安心一臉得意地指著門上的牌匾說道。


    寧安掃了眼那宅子,嗤了聲,“有什麽好炫耀的,這種宅子你想要多少我給你多少好吧?”


    對於寧安的不屑的話,安心不以為意,“意義不一樣你懂不懂!”


    安心並未帶著寧安進去,隻在門口望了一眼算是認了地方,因為他們這趟出門還有別的事。


    即便寧安沒提,宮銳和安心都明白他家大業大,這趟來玄京必定還有不少生意上的事要處理,而安心一個大閑人,在聽雨和戲雨沒到玄京之前,就由她保護寧安了。


    “走吧,帶我去看看做生意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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