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白林帶著竊喜將幽冥帶出城之時,玄京城內還在延續昨夜的熱鬧。


    安心踏著朝陽和霞光翻身進了長公主府,可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個許久不見的麵孔攔住了。


    肖飛武袍帶著些微濕意,貼在了身上,印出明顯的肌理線條,顯然已經在這處等了她許久,他站立如鬆,看她眼神複雜,開口問道:“幽冥敗於你手?”


    肖飛沒由來的一問讓安心突然湧上了些微心慌,他的消息來得這麽快?顯然她昨夜的舉動都已經被肖飛看在眼裏。肖飛是長公主的人,可長公主為何會盯著她?安心一時思緒混亂,肖飛這帶著問罪的口吻,難道是長公主不滿她的所作所為?


    “長公主想知道為何不找我親自問?”


    安心回話帶著幾分冷意,明顯反應出她此時的不滿。


    長公主既然要庇護宮銳,可是又一直這麽冷淡,在宮銳有動作後第一時間就出來問罪,長公主與宮銳這般算什麽聯盟?


    看安心誤會了,肖飛解釋道:“是我想知道。”他說這話時帶著深深的探究,等待著安心給他一個準確的答複。


    安心聞言不禁嗬了聲,“你想知道?那我就不說。”


    她說罷就要離開,肖飛在她身後急忙道:“你別誤會了,我盯了幽冥許久,卻看到你帶人將他擄走了,你做了什麽我管不著,但幽冥的情況我得回複長公主,所以才在此等你。”


    他話中之意很清楚,長公主並非與宮銳有隔閡,她盯的是梁帝的人。


    安心了解其中原因後,對肖飛沒有那麽敵意了,回道:“是我自己的主意,阿銳也不知,長公主若是有疑問便來找我就是。”


    且不提長公主與周芇有很深的舊交,單從安心與長公主那一次相處來看,她對長公主還是心存好感的,長公主對安心算是一個長輩之愛。


    而昨夜之事也是她自己所為,她沒有像長公主或者宮銳有身份的束縛,若是要怪罪就讓長公主來找她好了。


    安心不再理會肖飛,昨夜之事既然肖飛知道,若是還有人盯著幽冥,或許也會發現些蛛絲馬跡,她要快點回宮銳那兒去商量對策。


    安心這邊才到律己院門,宮銳就衝了出來要抱她,像一團白色的清風向她吹來,想要包裹住她,卻被她的劍柄頂住胸膛阻止了動作。


    “我很髒,先讓我洗幹淨。”


    她跑了一夜出了不少汗,讓她整個人都不爽利,哪怕有再多的話也得讓她洗幹淨了再說。


    宮銳壓住滿肚子的話,吩咐寶林去準備熱水和食物,是他急昏了頭,竟忘了她回來定是又累又餓。


    安心一夜忙碌,宮銳亦是一夜未眠,特別是在禮部失火的消息傳來後,宮銳瞬間就知道安心是什麽想法,他心裏便十分不安,擔憂安心會有什麽意外,好在安心好好地回來了。


    安心動作十分迅速,不過一盞茶就回來了,她濕發披在腦後,穿著寬袍也沒束胸,把正在張羅早膳的寶林看愣了,安心在律己院住了這麽久,他才知道原來這是個女子。


    看她回來宮銳自然而然拿起幹布巾,動手給她絞頭發,然後吩咐寶林道:“下去吧。”


    安心跑了一夜,即便此時已經很困還得強忍著,寶林一走她便開口道:“我昨夜把禮部庫房燒了,還生擒了幽冥。”


    把禮部庫房燒了宮銳是知道的,但她擒了幽冥這一出宮銳是沒想到的,“你有沒有讓羅白林把他帶出城去?”


    安心咬著包子對他點點頭,他即便很了解安心,卻偶爾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做法嚇了一跳。


    安心繼續補充道:“還有就是,長公主旁邊的肖飛知道我抓了幽冥,他盯的是幽冥不是我,我擔憂除了他會不會還有人盯幽冥從而發現昨夜之事。”


    她這話說完,宮銳絞頭發的動作一頓,安心以為是他擔憂,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拉著他坐下,望著他一時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


    “阿銳,是我魯莽了,但這事既然是我引起的,我會負責到底,後邊若是……”


    她後邊的話還沒說完,宮銳就打斷了她,“不,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人知道。”


    “?”


    安心臉上浮出不解。


    “長公主的人既然知道,他們自然會給你善後的,所以不會有人知道。”


    安心愈發不解了,這兩姑侄的關係真是擰巴。看起來倒是一條道上的,可又是各忙各的,平常也不來往。


    不過這是他們兩姑侄的事,安心也不好多說什麽,她繼續道:“昨夜之事你有什麽要問的嗎?”


    昨夜不僅去了使館報複了那個婭楠公主,還私自燒了禮部庫房,又生擒了幽冥,鬧了那麽大的動靜,現在事情可比他們預想的嚴重得多,這事既然是她引起的,無論宮銳後麵要做什麽,安心都不能旁觀,再者,她也需要宮銳的情報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我隻想知道心心怎麽想著要留幽冥一命。”宮銳不是沒想過活捉幽冥,可那風險太大了,卻不曾想讓安心給做到了,倒是讓他出乎意外。


    “他不想死我便留他一命,再說了,他活著或許對你來說還有別的用途不是麽?”


    安心雖然不知道不知道宮銳要怎麽利用幽冥,但他被控製在宮銳手裏,肯定好過他直接死了。


    果然宮銳聽她這麽一說輕笑了聲,“心心真是懂我。”


    安心打了個哈欠,猛眨了幾下眼潤了潤幹澀的眼睛,繼續問道:“那你告訴我你要做什麽?”


    宮銳看著她一臉疲憊有些心疼,他又拿起幹布繼續給她絞幹頭發,回道:“等心心睡起來就知道了,乖乖把東西吃完然後補覺去,等你起來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去哪兒?”


    去哪兒呢?可有太多人等著見他們了呢。


    ……


    今日的玄京城無疑是特別熱鬧的,禮部失火的事一早就傳遍了,在各國使臣進京的節骨眼上,這樣的消息本該壓下來的,可消息傳播得就像是烽火燎原,壓都壓不住。


    今日的早朝,梁帝麵上陰鬱深沉,不過隻是一夜之間,一個接一個的消息讓他應接不暇。


    離宮銳及冠禮不過半個月了,這時候禮部突然鬧了個庫房失火,將典禮用品燒毀了不少就罷了,禮部各個重要官員一夜之間都接連病了,一個個地都起不來床,本以為是逃避責罰,卻都有醫官的證明做不了假。


    這事來得太過詭異,背後不用說也知道被人做了手腳,禮部算是從上到下都廢了,各國使臣都已經陸續到京,眼下的事情拖不了,梁帝不得不把事情分到其他各部。


    早朝氛圍凝重,梁帝早就沒有心情理會那些雜亂的破事,將後續事情丟給了韓閣老,他便下了朝欲宣幽冥前來問話。


    對了,幽冥!


    發生這麽大的事,幽冥早該將事情緣由報上來,而不是讓他在早朝上才知曉這些,毫無準備地應對才是。


    幽冥從未犯過這樣的錯,可為何今日一直遲遲未出現?梁帝下朝後麵色更加陰沉,像是暴風雨將要來臨一般,濃鬱得化不開。


    可事情遠比他所知的更糟,朱福喜偷看眼龍椅上發著呆的梁王,從差他去請幽冥到他回來,梁帝姿勢都沒變過,表情亦是。


    朱福喜愈發小心,回稟道:“回陛下,幽冥大人昨夜出去後就一直未歸,老奴便請來了幽靈,正在門外候著呢。”


    幽靈乃幽冥的徒兒,是幽冥一手調教出來的,對梁王亦是忠心耿耿。


    “宣。”


    梁帝此時已經猜出了幽冥這般必定是出事了,幽靈一進殿,梁帝就開口道:“你師父昨夜為何事出去?”


    幽靈跪地回道:“禮部庫房失火蹊蹺,師父便親自前去查看。”


    梁帝身居高位多年,一聽便揪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問道:“你們是否還有派別人去查看,可有歸來?”


    幽靈被這犀利的一問驚得心中一滯,沉聲回道:“因為派出去的人遲遲未歸,師父感覺蹊蹺因此才親自前去。”


    梁帝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肯定,他冷笑了聲,禮部失火,再加上幽冥失蹤,這顯然是衝著他來的,長公主是忍不住了麽?


    他甩動了幾下手裏的念珠,穩住了情緒,然後繼續問道:“長公主府可有動作?”


    “未有。”


    幽靈的回複在意料之中,又卻絲毫沒有打消他的疑慮,敢這麽下手,隻能是藏在暗處的人,也隻有脫離他掌控多年,從雲州回來的宮銳才能藏住這麽一批人。


    不愧是榮熙同的兒子,果然不簡單呐。


    這麽悄然出手,就斷了他的一隻手,偏生還一丁點痕跡都沒有,想逼他咽下這個啞巴虧?梁王麵上的冷笑的表情已經有點扭曲。


    正在梁帝思索之時,朱福喜再次踏進這氣氛壓抑到極致的大殿,“陛下,呼庭正使丹增求見。”


    丹增?


    這時候來,是嫌今日的熱鬧還不夠麽?


    梁帝閉目沉默了一會兒,再睜眼,先前的陰鬱已經消散不少,他冷聲開口道:“宣。”


    梁帝並未讓幽靈退下而是帶著他會見丹增,即便幽靈沒有幽冥經驗老道,剩下的事也隻能交給他,梁帝亦是沒有太多選擇。


    丹增步入殿內,麵色也沒多好看,婭楠公主全身不適折騰了一夜,而神醫巴桑在使館竟被什麽不知名的蟲子咬了,如今昏迷不醒。


    不過才到玄京兩日,他帶來的人就相繼出事,難道梁國已經沉不住氣要對付他了麽?可也不該這個節骨眼動手才是,然後一大早便聽聞昨夜禮部失火之事,丹增感到不對勁,親自去禮部走了一圈,卻得到了出乎他意料的消息。


    原來不是對付他,而是要對付梁帝啊……


    丹增嗅覺靈敏,等了多年終於等到了梁國自己的內亂,他豈能不好好推波助瀾,梁國亂,呼庭才有機會重新站起來。


    他已經蟄伏了多年,走了一個周家,又來了一個宮銳,一直等不到一個好時機,梁國再出一個戰神,可他們呼庭可沒有再出一個索朗,他已經越來越老了,若不能在他手裏重振呼庭,那後輩中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再出現這麽個人。可昨夜之後,他仿佛看到了曙光,丹增自認為沒有人比他更能看清梁國的局勢,梁帝此人,即便是帝王亦可利用,何況梁王還很樂意。


    丹增向梁王行了一禮,他目光如炬,自然沒放過梁帝身邊站了一個新麵孔,梁帝看來昨夜損失挺大,那他今日的目的就更好達成了。


    丹增開門見山,且語氣還帶著明顯不敬,“陛下忙碌於禮部之事,我本不該來叨擾陛下,隻是我這兒的事亦和陛下相關,陛下恐怕還得關注一下。”


    梁帝聞言不禁眉頭一皺,幽冥消失像是堵住了他的雙耳,他如今竟對各處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麵上的陰鬱不自覺又回來了些許,冷聲問道:“不知是何事?”


    “昨夜我們也出事,比禮部幾位大人還嚴重,如今婭楠公主和我帶來的神醫巴桑都在起不來床了,不知道皇上如何看?”


    丹增話中之意梁王如何能聽不明白,使館與禮部,皆是一路人所為。


    那今日丹增前來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他又想要什麽呢?


    “噢?朕竟不知還有此事,爾等在我梁國受驚了,朕稍後便派太醫前去使館給婭楠公主瞧瞧。”


    見梁帝裝傻,丹增銳利的眸中劃過一絲不快,卻又很快被掩飾下去,梁帝這個態度看來一時還急不得,他回道:“丹增在此謝過陛下,是丹增多慮了還請陛下恕罪。”丹增此時沒了之前的不敬,反而恭敬地又行了一禮,然後又道:“想必陛下還有諸多政事,丹增就不多叨擾,這便退下。”


    丹增這麽輕易就要走,梁帝知道不過是表象罷了,他是目的性極強的人,怎會這麽輕易放棄?但梁帝並不攔著他,即便兩人有過一些約定,但並不代表丹增就能借此得寸進尺。


    他這梁帝當得真是有趣,梁國有個靈風長公主不算,呼庭這個藩國還以為自己能插上一手不成?


    在丹增退下後,梁帝周身氣息陰沉到了極點,甚至呼吸聲都濃重了不少,過了許久,梁帝的呼吸聲才平複下來,即便梁帝再不喜丹增,可丹增這個盟友他還不能放。


    “你去會會這個丹增,看看他想要什麽?”


    幽靈心中忐忑接下了梁王的命令,幽冥失蹤後,他能否取代幽冥就看今日這事辦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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