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心與宮銳回憶舊事之際,大鍾寺後山,三皇子宮鐸正臉色陰沉地對著被安心打跑的那群死士,月光斑駁地照射在他身上,透出與他這身和尚打扮相悖的殺意。


    “僅她一人,就將你們這麽多人打跑了?”


    宮鐸怎麽也沒想到,舍利塔裏上百人,竟然被安心一人就殺了大半,他們今夜沒做成任何事,卻白白損失了他這麽多人馬,讓他怒不可遏。


    他這些年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培養的死士,竟然連那個少年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請主子責罰。”為首的高壯男子麵上無光,卻無可辯駁。他跪地求饒,身後的黑衣人也都跟著跪下。


    宮鐸沉了一口氣,他雖怒火中燒,卻還要隱忍,這些年他最擅長的不就是忍麽?


    他深呼吸平複了情緒之後,問道:“老五那處如何了?”


    雖然已知今夜王皇後不可能的手,可他還是得問清楚,好做好下一步打算。


    高壯男子答道:“舍利塔被宵衛接手了,我們還來不及去清理痕跡,不過我們沒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他們應該不知曉是誰的人馬;王皇後派來的人被那少年一人殺盡,並未得手,宮銳今夜歇在苦海大師處。”說到這兒,高壯男子頓了下,他抬眼看了下宮鐸,見他神色如常方才繼續說下去。


    “苦海大師傳話說,想必宮銳是知道了些什麽今夜才會到他那兒落腳,還望主子萬事多加小心。”


    宮鐸眼中冷漠,他知道苦海大師的提醒是何意,但宮鐸並不太多擔心,他畢竟在暗處,要懷疑也是先懷疑梁帝才對。


    “還有麽?”


    這一問,高壯男子隱藏在夜色下的臉又黑了幾分,回道:“那少年放了話,說要殺宮銳,先過她那關。”


    無論主子如何打算和考量,他們遲早會都對上那個少年,以今夜她展現的實力,他們這些人碰上她就隻有死,即便是他們這樣朝不保夕的人,亦免不了希望自己能僥幸存活到最後,到時候功利加身,享受榮華富貴。


    宮鐸聽罷,不由的冷笑一聲,宮銳啊宮銳,不怪乎與這少年傳出曖昧,有這麽個能以一敵百的高手助他,可不得以誠相待麽,可況僅僅是個好男色的名聲而已。


    “今夜之事,王皇後雖然又失手了,但她絕不會善罷甘休,派人好好監視宮裏的情況,今夜之後,想必宮裏那兩位應該要換個法子了…”


    宮鐸慢悠悠走到花園的崖邊,望著山下寺廟的幾點燈光,夜風拂過的涼意並不能平息他心內的熱火。


    宮銳,可真難殺啊……


    ……


    安心感覺還沒睡多久,就被外麵的吵鬧聲弄醒,醒來發現不過才卯時,她困頓地睜開眼,便看到對床的宮銳已經衣著整齊,正端坐著等她起身。


    “這麽早?外邊在幹嘛?”


    她一臉迷糊像是小貓兒似的,可愛的樣子讓宮銳臉上浮出笑意,回道:“昨夜我被驚擾到,導致病情加重,如今已經起不來床了,他們正忙著給我去請大夫呢。”


    安心望著他那悠閑從容的樣子,起不來?他這又在演哪出?


    安心煩躁地躺在床上翻滾了一圈,她還沒睡夠呢,就要起來演戲了嗎?


    “你又要幹嘛?”安心語氣帶著明顯不悅,她醜時末才睡,沒睡夠讓她生出了些起床氣。


    “計劃被打亂了,要在大鍾寺再待幾日。”他走到安心床邊,將她扶起來,輕輕按摩著她的四肢,幫她清醒過來。


    安心環抱著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腹上,任由他擺弄自己,問道:“為何要躲在苦海院裏?我想好好休息一會兒都不行。”


    而且在這兒還不能與宮銳一起睡,抱不到美男入睡的安心表示更氣了!


    “因為他這兒安全,我在他院裏,他背後的人應該不會輕易對我下手,我若是出事,苦海也跑不掉,不過,我現在改主意了……”


    昨夜王皇後雖然沒有的手,但是從舍利塔之事可見,還有人想借王皇後之手對他不利,雖然猜測舍利塔是三皇子的人,可其他人也不是不無可能,何況還有那未知的第四撥人;宮銳來到苦海這兒,是告訴苦海背後的人他已經有所察覺,背後之人既想隱藏,那就不會暴露自己在此輕易動手。


    梁王不會自己動手,他一向喜歡借刀殺人,而且從隱藏痕跡的作風來看,宮銳猜測苦海背後的人恐怕不是梁王。


    安心在宮銳的按摩下慢慢清醒過來,她從他腹前仰起頭對上他的眼,迷惑地問道:“你又有什麽打算?”


    “沒有新的打算,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我們先成婚。”他揉了一下她的腦袋,將她的頭發弄得更亂,言語間透露著寵溺。


    安心知道宮銳不可能沒有打算,對於他不確定的事他就不會說,而是將她哄過去,不過即便如此她也心甘情願。


    她轉開話題問道:“昨夜郭子達可有查到什麽?”


    “那夥人沒有任何特征,看不出來什麽,按照殺手的行事作風,應該會選擇往後院方向跑下山才對,他們往後山退去,想必在後山有別的退路,那就說明他們對大鍾寺比較熟悉,隻有經常來,才會熟悉。”


    宮銳這一頓分析,安心卻是迷迷糊糊犯困,沒有完全聽明白,“你的意思是?”


    “要殺我的人應該在寺中。”


    在寺中?他的意思是三皇子在寺中?


    安心這下完全清醒過來了,“所以,你才來苦海院中,如今還裝病重,若是他們趁機對你動手了,便可以引出趁機找出他的隱藏身份?”


    宮銳點點頭,“他又何必借刀殺人,我給他機會,看看他敢不敢自己來。”


    他需要快點查明宮鐸隱藏的身份,他若是一直躲在暗處,便隻會防不勝防,更何況還有那神秘的第四撥人在更深處等著呢。


    ……


    宮銳就這麽在苦海院中住了三日,每日大夫和藥童進出自如,防範也不多嚴密,可卻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他三哥還是不願暴露自己,硬是錯過了這個機會。


    而宮銳那夜被暗殺之事,仿佛不曾發生過,次日天亮時,就已經沒有任何痕跡,僅僅是幾個參與者知曉具體發生了什麽,大鍾寺表麵依舊安寧,還是那個佛門清淨之地。


    可幾個參與者卻都不安寧。


    王皇後派出去的人沒有一個人生還,琪琪也沒了,她在次日得到這消息,是梁帝讓幽冥親自來鳳梧宮告知她的,王皇後這次沒有摔東西,幽冥走後,她無力地跌坐在位上。


    她腦中劃過許多事,卻沒有一個關於她這次的損失,因為梁帝的動作讓她漸漸後背發寒。


    她明白她已經是梁帝拋棄的棋子了。


    梁帝,從她少女懷春開始遇到他,到如今她已經三十有餘,她看懂他,卻也看不懂他……


    他將她當刀使,又處處維護她;他能力排眾議迎娶二十四歲的她為後,也能讓她專寵多年卻隻有一個孩子……


    他這些年種種,他又是要幹什麽呢?


    而梁帝,對待那夜的結果,也隻是露出一個玩味的笑,便差了幽冥去了鳳梧宮,而他自己則去了華妃的錦華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真正的看客隻有靈鳳長公主,她在府中等了幾日,才等到了宮銳回府,聽聞宮銳又病重的消息,她卻依舊沒有什麽表示,隻在高閣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回來的兩人,便收回了目光。


    另一邊,安心才回到了這個安靜冷清的律己院,便接到了和姆的話,說安宅來了貴客要見她。


    安心不禁疑惑起來:“貴客?”


    “阿銳,難道是你的仇家來敲打我了?”


    宮銳對她天馬行空的想法不以為意,道:“即便是,那又何妨,你且去看看,就當是去玩吧,我知道你這幾日在廟裏要憋壞了。”


    安心雖然不知是何人,不過看宮銳那個態度,想必就算是他的仇家,應該也不會光明正大地對她如何。


    而且宮銳說得對,她在廟裏幾日確實憋壞了,就那個齋飯,就讓她折磨不已。


    有了宮銳給她兜著,安心在律己院屁股都沒坐熱,便又歡騰地跑出府了。不過安心猜錯了,安宅裏等她的並不是宮銳的仇家,而是宮林。


    宮林正在安宅前廳悠然自得地喝著茶,他出門一貫帶著一群仆人,可今日卻沒帶任何人,旁邊站著的是和姆,她的小婢女正在伺候著這個安小王爺。


    安心看到他挑了挑眉,裝模作樣地問道:“安小王爺找我何事呀?”


    看見安心進屋,和姆偷偷鬆了口氣,她已經被這個小王爺使喚了一個時辰了,他挑剔得很,僅是淨手的水都讓她換了三遍,吃食換了五種,眼下她自己的主子來了,可算有人給她撐腰了。


    宮林把那個小婢女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他不屑地嗤了聲,對安心回道:“找你玩玩不行嗎?”


    安心才坐下,和姆立刻給她上了提前準備好的香茶,麻利地給她鬆快肩膀,對安心體貼不已,哪還有伺候宮林時的苦樣。


    他這麽說,安心自是不信的。


    “是真的找我玩,還是有別的事呀?怎麽我剛回來你就找來了,這麽巧嗎?”


    “自然是巧了,我聽聞前幾日夜裏,大鍾寺發生了熱鬧的事,知道前幾日你去了那兒,想問問你發生了什麽,正好說來給我解解悶。”


    當然不是巧合,他耐心等了一個月的戲,才剛開有進展,他就憋不住過來問了。


    大鍾寺那夜可是有不少香客留宿寺中,那夜的動靜當然有人聽到了,隻不過次日就一切如常了,顯然那夜的事兒不能明說,大家也都便都心照不宣的沒提。


    而宮林有意關注,他當然打聽到了,他如今被安心拉上了賊船,肯定是要多問幾句的,聽聞出事後他早早就派人在城門等著,安心才進城,他便來安宅等著了。


    安心嗤笑了聲,隻道是遇上了刺客,被她打跑了而已。


    “或許隻是有眼無珠的小毛賊罷了,這算大事嗎?還勞駕安小王爺親自來打聽?”


    安心話中帶著取笑,宮林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那就是說大鍾寺刺殺是真,加上這段時日京中傳言,不難看出又是王皇後所為,而安心將他們打跑了,她的本事恐怕比他想的還厲害,那他所得的那兩個條件,或許如她所說的那樣,還算有點分量。


    宮林低垂的眸中露出些許算計,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安心早就知道這些個貴人沒一個簡單的,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在算計什麽,不客氣地道:“小王爺既已聽到想知道的事就請回吧,我還有事,恕不奉陪了。”


    雖然如今宮林表麵像是上了她的船,可她沒把握宮林到底會如何,她還得找機會繼續添把火才行。


    安心說完便起身,帶著和姆就要出門去,恢複了以往那副囂張的樣子,激得宮林火氣又起。


    宮林扯住她的袖子,“急什麽走,你既然非要跟我扯上關係,現在才剛剛開始,就這麽對待合作夥伴不太好吧?”她的行為反而讓宮林摸不清她的想法,一方麵拉攏他,一方麵又不在意他,她到底想做什麽?


    安心挑挑眉,回道:“小王爺不是說要等著看我要做什麽嗎?現在還為時過早呢,小王爺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好處。”


    宮林沒想她說話這麽直接,他頓了下,反問道:“我就一個看戲的,為何要好處呢?”


    安心卻不跟他客氣:“小王爺若是一心看戲今日便不會來了,到如今,還想清清白白的觀望哪夠呢?”


    和姆聽著這兩人說話一愣一愣的,他們到底什麽意思?她睜著大大的杏眼望著二人,眼中透著茫然,一臉呆樣。


    對於安心的刺激,宮林沒有明著表態,而是轉開話題,道:“我看你這婢女像是餓了,走吧,今日我做東,帶你們去吃一頓。”


    和姆頓時欲哭無淚,上次伺候他和安心可把她累得夠嗆,她趕緊看向安心,眼中充滿抗拒。


    安心了然,開口道:“怕是要辜負王爺好意了,我姐姐身體不好,她囑咐和姆去給她買些女子要用的東西,今日恐怕不便。”


    看安心拒絕了,和姆馬上猛點頭表示認同,可她還沒開心一瞬,宮林便道:“那便太巧了,京中玉芳齋便是我的產業,你姐姐今日要買什麽,盡管挑,本王送她了。”


    玉芳齋主營女子家的器物,從一針一線到精美的頭麵,應有盡有。


    看宮林擺明了就要與她們同行,安心會心一笑,兩人先後步出廳門,和姆跟無可奈何,在背後哭喪著個臉。


    抱歉了和姆,為了你主子的大業,你先忍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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