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溫涵無意間發現,他之前借用戰友的電腦,玩了一會兒遊戲,那個時間段他的心異常平和,在轉移注意力,舒緩壓力這方麵,打遊戲真的可以起到極佳的效果。


    結果當天晚上,周婉就把東西給他送過來了,那一口一個少爺叫的,讓身邊的所有戰友無不露出一臉曖昧的笑容。


    後來溫涵才知道,周婉手上有一張譚晶給的銀行卡,這些錢都是老媽出的,難怪之前這個連吃早餐都不願意給錢的小氣姑娘,竟然會這麽大方。


    學校這邊,學員們熱情高漲,走哪都能看到有人在看書,死記硬背大量的數據,可遠在鋼七連的駐地當中,卻沒有了曾經嘹亮軍歌軍號聲。


    曾經那整齊劃一的喝號聲,那奮勇爭先的熱情,都在這片操場上消失不見了。


    整個駐地之中,就隻有那麽幾台大卡車緩緩離開,高城背過身去,按捺著心中的苦澀,強壓著眼眶中的溫熱。


    回過身,看向那遠遠離去的汽車,高城深吸一口氣,用力的在臉上搓了搓:「都走了。」


    他高城現在隻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找個人跟自已打一架,或者幹脆被人打一頓,他的心裏也能舒服一點,這口氣壓在心底太難受了,換做以前,他一定不會選擇許三多,可現在整個七連就隻剩下這兩個人。


    說話、聊天,吵架都不是許三多能夠配合的,高城也就不做多餘的堅持,直接將常服外衣脫了下來,一邊捲起袖子,一邊對許三多說道:「來吧,開始吧!」


    可惜,他終究還是選錯了人:「開始……什麽?」


    許三多的反射弧,依舊沒有理解高城說的是什麽意思,或許在他的概念當中,從來就不知道什麽是發泄,性格內斂偏偏心事重,碰上了高城這個情感外放而直接的人,也算是兩個冤家撞在了一起。


    而高城也知道,跟許三多解釋太多,他那個反射弧也不一定能聽得懂,幹脆的說道:「哭、笑、撒潑、打滾、罵人,或者你一拳把我ko了,隨便什麽都行,反正七連都不存在了。」


    「隨便你做什麽你想做的事情,這也沒人看見,我也不怪你。」


    即便是早就知道,用不了多長時間,七連一定會迎來這一天。


    可事到臨頭,看著手下的兵一個個都走了,高城胸口依舊堵得慌,現在他就希望有個人能跟自已發泄一下,而不是……


    看著土兵一板一眼的齊步走,撿起地上的垃圾丟進垃圾桶裏。


    「不是,你……你這是幹什麽?」高城被許三多的反應搞得一時有些語塞,氣的說話都有些結巴。


    可許三多卻義正言辭的回覆一句:「報告,七連手冊上第二十二條,環境衛生從不是各掃門前雪,請全體自覺。」


    高城算是徹底被打敗了,兩眼直視看著許三多,憋了半天才怒吼了一句:「我靠!」


    心中的怒火無處發泄,你知道這多難過嗎?


    我跟你說發泄,你跟我講環境衛生,咱倆究竟是不是活在一個世界呀?


    「七連都不存在了,你這個時候想的……想,想當清潔工啊你啊!」


    對於七連被解散,高城的心中有很多怨言,可他也知道這是一種不可逆的大勢,誰都沒有辦法改變。


    這把曾經殺敵無往不利的尖刀利刃,現在卻卡住了軍改的車輪子。


    所以他心中的怒火一直在壓抑和積攢,他覺得許三多應該跟他一樣,隻是表麵上裝作不在乎,他希望許三多能夠發泄出來。


    自已也發泄出來,兩個人的互相發泄,總好過一個人扛著所有的情緒,保不齊會憋出病來。


    可他是怎麽也沒想到,許三多的反應,簡直讓他氣歪了鼻子,想罵人的話都說不順溜。


    而許三多的回答,也簡單的讓人牙酸:「報告,已經習慣了。」


    這一下,高城的火全都上來了,他好像一下就明白了,眼前這個兵跟自已好像不太一樣。


    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來源於習慣,他在七連能夠很快的適應,在草原五班也能適應,甚至今後去了任何地方,他都能夠適應,這是一種很強的適應規則能力,順應所有的外力,不作任何反抗。


    但他真的懂得「鋼七連」這三個字的意義嗎?


    他們終究還是兩種人,想通了這一切的高城心中充斥著悲哀和憤怒,在鋼七連這麽長時間,許三多根本不懂七連,也從來沒有跟七連融為一起過:「你懂七連嗎?」


    許三多依舊麵無表情的回答一句:「報告,不懂。」


    聽到這個答案,高城氣的不斷後退,雖說這個結果他早就是他意料之中,但這一刻,親耳聽到這個結果,卻依舊讓他震怒不已,大步逼近許三多,語氣沉重的說道:「你知道七連多少次從屍山血海中爬起來,抱著那個戰友殘缺的軀體,看著那支離破碎的連旗,那些個千軍萬馬,在高呼勝利,在喊著萬歲……七連吶?七連沒有勝利,他們隻是埋葬了戰友,包好了傷口,然後跟自已說:我又活下來了,還得打下去。」


    「你懂當兵的這份尊嚴嗎你?」


    高城說的捶胸頓足,拍著胸口質問許三多。


    可許三多全程都冷靜的看著,眼神中好像從來都沒有過聚焦,聲音平穩的說了一句:「不懂。」


    或許,這一次,他真的生氣了,就連那一直掛在嘴邊的「報告」都沒有在說起。


    「七連就是個人,就站在這,他比那房子還高,比那樹都高,傷痕累累,但他從來都不倒,所以他是鋼,鋼鐵的意誌鋼鐵漢……現在,他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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