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君臨微有所猜測。


    在他看到麻稈兒隻是昏迷,而沒有陷入危險後,他就已經知道,趙清圜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對於妖族,趙清圜的情感很複雜。


    五十年前,她還是家境富庶,在江湖上闖蕩的小姑娘。


    她爹性格古板,但麵對女兒時態度總會在不知不覺中軟化,就像當初趙清圜想學武時,趙家主找來修士教導她。


    五十年前,還是趙清圜一身叛逆,逃離名叫「家」的地方,想要外出闖蕩一番,赫融放一把火,家沒了。


    趙府上下數百條人命,一夜之間化為灰燼。


    趙清圜扒在廢墟裏找了很久,才找出五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骨。


    若問那個時候的趙清圜,她恨嗎?


    趙清圜想,她一定會咬牙切齒地答道,恨,恨之入骨。


    所以當她學成武藝,第一件事就是手刃昔日的仇人,大妖赫融。


    厭衫婷


    其實當時的她根本打不贏赫融,明明是抱著赴死的心思前去的。


    所以,當赫融滿臉釋然地倒下後,趙清圜被仇恨染紅的雙眼隻剩下茫然,誰能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麽做。


    趙清圜並沒有立即返回扶風,她在繁花鎮待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每每想起,她都十分窒息,午夜夢回時,趙清圜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錯了。


    赫融死後,繁花鎮剩下的妖族隻有那些老弱病殘。


    每每看到朱屠戶對教書的兔子精惡語相向,又或者麻稈兒,鐵蛋,幾隻毛沒長全的小妖,還混著一絲人族血脈,下雨天隻能躲在野外互相舔舐。


    妖折磨人,人折磨妖,成為一個閉環的詛咒。


    當趙清圜找到趙家最後的血脈,趙樁,本該死在這一場大火中的孩童,卻發現有妖生生剖出一顆妖丹放進他體內。


    趙清圜感受著熟悉的妖息,泣不成聲。


    就讓人妖的恩怨,就此終結在我手中吧。


    趙清圜下定了決心。


    她為所有的妖下了禁製,他們無法開口說出關於五十年前那一場大火。她還抹去了大部分凡人的記憶。


    記憶沒有被抹去的,要麽是執念太深,要麽是江老太這種,已經上了年紀,抹去記憶會損傷身體。


    出於私心,趙清圜順帶把她在繁花鎮上留下的痕跡一併抹去。


    就當趙家的後人全部死在大火中好了。


    至於「綁架」麻稈兒。


    這事還真是一樁誤會。


    接近趙家上下所有人的忌日,趙清圜隻有這個時候會返回繁花鎮。


    她知道君臨微帶著宋宴在繁花鎮散心,故意避著不和二人相見。


    沒想到撞見了觸發暴動的麻稈兒。


    麻稈兒體內的妖族血脈來自狼族。


    比起溫良的其他種族,狼族血脈因子中蘊含著衝動,嗜殺,他又是半妖,隨著年齡增長,血脈開始暴動。


    發生暴動前,麻稈兒大抵保留了一絲理性,知道接下來的他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朋友,便跌跌撞撞地跑來十裏繁花道。這裏一向被視為繁花鎮的禁忌之地。


    好在他遇上了歸來祭祖的趙清圜,不然,這次暴動可不好壓製。


    趙清圜沒想到,麻稈兒這次小小的失蹤,會驚動君臨微師徒二人,兩個人還一路順藤摸瓜查到繁花鎮的往事。


    想到這裏,趙清圜半是無奈半是驚訝地感嘆道,「臨微,沒想到幾天下來你能查到這麽多事。」


    君臨微一笑帶過,「你又沒有刻意隱瞞,有心自然能知道。」


    兩個人又是一陣無言。


    半晌,趙清圜笑罵道,「你說莫問情,好好當他的掌門,一天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也不嫌累啊。」


    燕山停身為掌門,他總要多顧忌一些。」


    趙清圜此時卻想趕兩個人離開了,「好了,你們帶上麻稈兒出去吧,讓我一個人清淨。」


    【作者有話要說】


    繁花鎮的故事到這裏基本結束了。


    有過一瞬,我想寫趙清圜是反派。


    君臨微發現真相,和趙清圜大戰三百回合,最後正義戰勝了邪惡。


    當開始碼字時,我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整個繁花鎮就是一個人妖衝突下形成的悲劇。趙清圜也是受害者,為什麽要讓她當反派,接受審判。


    於是寫下了這個很平淡的結局。這樣也挺好。


    趙清圜心中真的不介意妖嗎?未必,但她選擇讓繁花鎮的悲劇終結在自己手中。確實,除妖能讓她享受大仇得報的快感,可這樣做,和當初做錯的赫融又有什麽區別。


    繁花鎮的未來,正如趙樁,麻杆兒,鐵蛋之間的友誼,這座城鎮,最終會走出過往的創傷。


    或許這不是讀者最期望的結局,但我想這樣寫。


    第54章 歸途


    時值立秋,汀洲上已經染上一層霜月白。


    遠望去,千頃寒霜雪。


    此情此景,使人不禁吟道:


    「荻花秋,瀟湘夜,佳景如屏畫。


    碧煙中,明月下,小艇垂綸初罷。」


    隻見水波蕩漾,大雪深處,撐出一支小船,晃晃悠悠,伴著隱隱約約傳來的幾聲漁歌。


    撐篙人身披蓑衣,背後是滿滿一籮筐的收穫,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仿佛他是世上最快樂的人。


    周圍的荻花隨風搖曳,沒過多久,似乎,搖曳得更賣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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