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情緒盡情翻湧的陸今安,用盡力氣麵上強撐著鎮定,吸了口氣,用盡量平緩的語調問梁庭秋:「為什麽道歉?」


    梁庭秋看著陸今安認真的小表情,沒忍住笑出了聲,語氣溫柔:「都有。」


    「比較主要的是因為,我剛才對你的態度不好。」


    陸今安點了點頭,眉頭舒展開,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大方的表示:「那原諒你了。」


    「原諒我了?」梁庭秋挑眉,把自己的那份蛋糕也推到陸今安手邊,問他:「既然不生氣了,那就可以聽話好好的去集訓了?」


    叉子剛陷進蛋糕胚上一個尖尖,便被陸今安拔出來,帶起的巧克力碎屑灑了一袖口。


    梁庭秋立馬抽了張紙巾,探身遞過去,看見陸今安睫毛無聲的抖了好幾下。


    陸今安眨了眨眼,抬眸看著梁庭秋,問他:「你覺得我不去集訓是因為跟你生氣?在鬧脾氣?」


    梁庭秋沒應聲。


    在陸今安的注視下,仔仔細細的給他擦了好幾遍袖口,確定擦幹淨之後,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口:「小鹿,我沒有覺得你是在鬧脾氣,我隻是覺得你努力了那麽久,不應該這麽隨便的就說放棄。」


    兩個多月,每天做到淩晨的習題冊,和忍著兩個月沒來跟他一起吃午飯,梁庭秋知道這些付出對於陸今安來說意味著什麽。


    所以格外的替他珍惜。


    陸今安嘴角小幅度的抖動著,沒說話。


    梁庭秋便把自己昨天就想跟他說的話說完:「小鹿,我們早晚都會有各自的生活。」


    陸今安唇瓣動了下,剛發出一個氣音,便被梁庭秋猜中他的心思,笑著說:「好,就算接下來依舊可以……」


    「那以後呢?以後你不工作了?你工作之後也能每天、時時刻刻的待在我身邊嗎?」


    陸今安無法反駁,緩緩的垂下頭。


    這個角度讓他頭頂捲曲的髮絲看上去似乎都有點蔫。


    看的梁庭秋喉嚨跟著發緊,再開口時,語氣不自覺的又放輕柔了一些:「我知道,這麽多年,你已經習慣了每天跟我待在一起的日子。」


    「突然要你改變生活節奏,你現在有情緒也是正常的。」


    「不要難過,也不要衝動,好嗎?戒斷很痛苦,但你總有一天要學會適應。」說到這句話時,梁庭秋莫名其妙的嗆了一下,咳嗽好幾聲才沙啞著嗓子繼續:「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小鹿?」


    陸今安沒抬頭,叉子一下下的戳弄著蛋糕,平日裏他最喜歡的黑森林此刻被紮成了刺蝟。


    梁庭秋不忍心,視線慢慢的從陸今安的臉上移開,低下頭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杯子。


    不知道是在說給陸今安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似的,低聲道:「友情、親情都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要學著獨立,學著為自己的未來考慮——」


    「那愛情呢?」陸今安突然出聲。


    梁庭秋握著杯子的手一抖,杯子摔在桌子上,剩下的半杯咖啡灑了滿桌。


    服務生聽見聲響,走過來。看見兩個男生都黑著的臉,在過去收拾、還是轉身離開之間猶豫著不敢上前。


    梁庭秋聽見腳步聲,轉頭,禮貌的對服務生笑了下說:「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微妙的氣氛因為服務生的出現,緩解了不少。


    但弄髒的桌麵也不適合再坐下去了。


    梁庭秋捏了捏拳,拎著鞋盒起身,走到陸今安身邊碰了下他胳膊問:「你吃完了嗎?吃完出去走走。」


    陸今安起身,跟在他身後。


    公園過了晨練的時間,這會兒沒什麽人,梁庭秋帶陸今安去了個偏僻的角落。


    站定後,嘆息一聲。用看似平靜的語氣回答著陸今安剛才的問題:「愛情更不是生活的全部,沒有任何人值得你放棄和犧牲大好的機會。」


    梁庭秋說話的同時,身側的拳頭因為用力,關節都泛著白。


    陸今安垂眸看著,抬起手,指尖在上麵點了點,悶聲說:「你說的任何人……也包括你嗎?」


    梁庭秋毫不遲疑:「包括我。」


    男人眼底裏的堅定看的陸今安呼吸一滯,胸口一痛,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抽空了一樣,嘴唇抖動著,卻發不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不想讓梁庭秋看穿自己的難過,陸今安低下頭,鞋底在柏油路上蹭了蹭,深吸了一大口氣。


    好半晌後,才鼓起勇氣抬眸,看著梁庭秋問他:「哥哥,你知道我這麽問你是什麽意思的吧?」


    梁庭秋用力的閉了閉眼睛,蹙緊的眉心一跳一跳的:「我知道。」


    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小鹿我知道。」


    梁庭秋不敢睜開眼睛,怕被陸今安看出他內心早已是兵荒馬亂後的遍地狼藉。


    聲音顫抖著說:「不光知道,我可能……比你更早的知道。」


    梁庭秋說話時,尾音都在發顫,手臂克製不住的發抖。


    掌心裏隨即鑽進來一根手指。


    陸今安一點一點的用力,把梁庭秋緊握的拳頭掰開,在指甲印上揉了揉說:「鬆開點兒,一會摳破了。」


    暖烘烘的體溫從兩人碰觸的指尖緩緩流向梁庭秋的胸口。


    梁庭秋吸了口氣,終於睜開眼睛與陸今安對視。


    「小鹿,真正的喜歡一個人,不是要把他拉下來陪你,而是要想著,自己要做點什麽才能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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